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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秀一暗骂自己不该胆怯,不能在这就输了,要跟他战到底。他用出了汗的手掌重新握紧球棒。

“别想对遥香乱来!你这个……死变态老头!”

秀一原以为他会激愤地冲过来揪住他,但曾根却嗤鼻一笑。“父亲教女儿礼貌哪里不对?我看想歪的是你才对吧?”

“什么?”

“哼!思春的小鬼,像条发情的小狗一样,整天紧跟在遥香屁股后面。你想上她对吧?想上就老实说啊!”

什么?这家伙在说什么?秀一脑子一片混乱。想惹恼我,让我先动手是吗?不过,现在我可不会输,这棒子一敲下来,胜负就立见分晓。慢着,难道对方在等我这么做吗?闪过我的攻击或接下棒子,然后使用肉搏战撂倒我。

这样的话,我也有对策。拿球棒朝他脑门挥下的同时,用身体撞过去,再用脚绊倒他,让他摔下楼。凭一个醉鬼的反射神经,绝对跟不上我的速度。而且在这个角度,也不会波及到遥香。

宰了他。只要他摔下楼梯,就可以当作意外事故处理。这家伙的血中应该可以检测出高浓度的酒精成分,而且母亲和遥香也会为我串供。

现在正是最好的机会。

秀一将球棒垂直的立在右前方备战。曾根感到对方的杀气脸色骤变。为了一探对方的虚实而将身子向旁移动,于是曾根和遥香便立在同一直线上。

糟了,这样就不能硬撞他了。

那么,干脆用假动作唬他,再打碎他的膝盖。

不过,如此一来就不能以意外事故处理了。但是以保护妹妹为理由,也算正当防卫吧!再不行的话,我还有少年法当靠山。即使打死了他,也不会被判死刑或服重刑。

“你这死兔崽子……来真的?”曾根叫骂着。

明明已经有视死如归的觉悟了,但是秀一就是无法向前踏出一步。最后的一步、朝向黑暗中的一步、成为杀人者的一步。都到这地步了,常识或良心还在作梗吗?或者是我仍在害怕这个人渣吗?

一触即发的胶着状态仍持续着。不行,再这么等下去,拿着棒子的手一酸,很可能会被反将一军,要趁自己有利的时候先发制人才行,但是……。

看着秀一没有任何动作,曾根的表情也有了变化。很明显的他的态度变得较为从容。

“怎么啦?臭小鬼?你刚才的声势死哪去啦?哼,怕到尿裤子啦?”

秀一直视着曾根目不转睛地瞪着他。这个该死的人渣,凭什么呆在这个家里?这个痞子!这只寄生虫!从肚子里燃烧升起的凶暴怒气,烧热了全身。金属球棒的前端,像出阵的武士般兴奋得微微颤抖。

“哥哥,不行!”遥香大喊着。

这时,从一楼传来东西落在地板上的声响。是买完东西回到家的友子。她把袋子丢在地上,神色大变地冲上楼梯。“你们在干什么?快住手!住手!”

友子冲进了秀一和曾根两人之间。“秀一!把球棒放下来!”

秀一没有移动。因为被曾根狠狠地瞪着,身体僵硬而不能动弹。

友子转向曾根。“你也快住手!这违反我们之间的约定!”

约定?约定是什么?秀一迷迷糊糊地想了一下。

“我什么也没做。这个小鬼突然大声叫嚷得冲了出来,他脑子是不是有问题啊?”曾根厚颜无耻地说着。

“反正请你住手就对了。拜托!”

友子热切地要求。她从挂在手腕上的袋子拿出钱包,数也没数就拿出几张钞票,塞到曾根手里。

“请你拿这些去转换一下心情吧。”

曾根用鼻子哼笑一声,像恶鬼般地瞪了秀一一眼后,慢慢地走下楼梯。

秀一放下了球棒,指尖已经麻痹,触感几乎完全丧失。

“哥哥……”遥香哭着紧抓住秀一。

秀一一边说着“没事的”一边摸着妹妹的头,但痛苦的败北感却满溢着胸口,他咬牙切齿地憎恨自己没用。

电脑荧幕的桌布上,电脑宠物的粉红色3D兔子,拿着写着“今天是植树节,国定假日哦!”的标语牌,来回的蹦蹦跳跳。标语牌下时钟所显示的时间是下午一点八分。

离加纳律师来访的一点半,还有点时间。

秀一特地将书本及文具带进车库,开始写书函批改的课题,但心就是无法专注在功课上。

他在马克杯上放着过滤咖啡粉的滤纸,用电热水瓶的热水冲泡咖啡。杯中散发出浓郁的香味来。

他在光碟机里放进莎拉·布莱曼的CD,然后选了随机播放功能,所以会从哪首曲子开始他也不清楚。充满哀伤气氛的前奏里,传来清脆沁人的歌声,是“SoManyThings”。从最喜欢的歌曲播起,秀一觉得心情好了些。

喝了一口黑咖啡后,再度挑战英文的阅读问题。

做到一半时,无法理解文中的一句片语“Laststraw”——“最后的稻秆”的意义。想了半天也推测不出真正的含义,于是他祭出了英和辞典。

“Laststaw/thestrawthatbreaksthecamel'sback”,意思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秆”。真是奇怪的表现。日文的语译是“讨厌的事接踵而来,祸不单行”。

看了解释还是无法理解它的意义,于是秀一再重读一遍这篇英文文章,思考骆驼和稻秆的关系。

啊!原来如此。这是临界点的意思。在骆驼的背上将稻秆一根根的放上去,当累积到无法负荷的重量时,骆驼的背便被压垮了。那根致命的稻秆,就是“Laststraw”。

那么在这里似乎译成“忍耐的界限”或“忍无可忍”比较妥当吧!

秀一把之前写的翻译用橡皮擦擦掉,写上新的答案。桌子的前半部贴着软木,所以不使用垫板的话,铅笔可能会戳破纸。

再看一眼3D兔子的标语牌时,牌子上显示着一点十八分,连十分钟都还没经过。

秀一放下铅笔,按掉用来计算作答时间的西洋棋钟。然后他转开螺丝,打开中空的电脑外壳,拿出I.W.HARPER101确认它的剩余量。前阵子才刚从“盖茨”拿买来不久,却已所剩无几。很明显地,最近的酒精消耗量增加不少。

把酒瓶放回去后,又拿出一个层层包捆的包裹。撕下胶带后,秀一把包了好几层的包装纸,小心翼翼的除下。里头放的是一把长约三十公分,用黑色尼龙外鞘收着的刀子。

把扣住柄的暗扣打开后,秀一握住灰色的柄把刀拔出来。它是一把左右对称的两刃刀。用尺一量,刀刃长达17.5公分,而且中间还有呈锯齿状的部分。被它一刺,相信没有什么人可以挺得住吧?

那个无赖一定也会在瞬间毙命。

秀一被刀刃所发出的危险光芒所迷住。刀子的确有种慑人的魔力。也许是错觉也说不定,但握在手上时,他感到刀子所授予的一股力量,让他觉得自己比实际上还要强大、还要有力。

如果没从拓也手上没收这把刀的话,石冈家必定会发生一桩惨绝人寰的凶杀案。刀子是一定得还,但归还的时机得慎重的选择才行。

把刀子收进鞘里时,秀一听到屋外有脚步声。接着玄关的门铃响了。

是加纳律师。兔子的标语牌显示着一点三十三分。

秀一走到车库前,侧耳倾听。他听到门打开的声音,迎接加纳律师进门的是母亲。她低声地说着“假日还劳您大老远前来真是不好意思”、“抱歉给您添麻烦了”等等的客套话。

假日还特地拜托加纳律师前来的理由,是因为明天起曾根又要外出。秀一抱着淡淡的期待,也许和律师直接谈过后,他的态度会有所转变。

这次的会谈全是秀一擅自作主,事后才征求友子的同意,所以她看起来相当为难。

秀一回到桌子前,降低喇叭的音量,戴上耳机。

昨天他在起居室装上了窃听器。这个窃听器并不是市面上那种会发出FM电波的机器,他高性能的麦克风可以藏在电话中,秀一把线和电话线一起牵进车库里。这样一来,可以防止被不相干的人碰巧收听到他们的对话。

“……秀一呢?”

起居室的麦克风传来加纳律师的声音,音质良好。

“出去外面了。我不想让孩子们听到谈话的内容,也让遥香去朋友家玩。”

偷偷溜回家窃听母亲说话的秀一,并非毫无罪恶感。但友子坚决反对秀一在场,所以他也只好出此下策。

为什么母亲无法毅然决然地对抗曾根呢?不知道背后所隐藏的理由的话,就无法采取对策应付。

“喂!你是谁啊?”耳机里突然传来曾根的声音,秀一吓了一跳。

“我是律师,敝姓加纳。以前办离婚调停时,应该有见过面才是。”

“谁认识你啊……呸!律师有什么了不起,只会耍耍嘴皮子收人钱而已。”曾根的声音像破钟一样响。

“别人在放假时想好好休息,你偏偏在这个节骨眼来找麻烦。你来干嘛?”

“想和您谈些事。”

“和你连个屁都没得谈!”

“可是您呆在这个家里,让小孩子们也感到相当困扰。”

“那小鬼有什么意见跟我无关。这个家的主人是友子吧?友子她有什么意见吗?”

“那倒没有,可是……”

“那就别插嘴管别人家的事!喂,你这家伙!该不会想制造事端来乘机揩油吧?”

“谈话”在数分钟内便划下句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