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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曾根他片面地对加纳律师破口大骂完后,就径自离开了。

秀一相当失望。虽然这也在他的预料之内,但现在他终于明白对曾根这个人,用任何交涉方法都无效。原本想借律师这个头衔来威吓他一番,但看来这贴药也无效。

“律师先生,……真的对您很抱歉。”

“不,我无所谓的。”遇上这个人,加纳律师也只能苦笑了。“但是让那个男人继续呆在这,对孩子的教育会有不好的影响吧?秀一担心的问题,我相当能理解。”

“……是。”

“你就算同情那个男人而收留他,他也不会感恩的。反而会拿你当冤大头,把你榨到干为止。”

友子不发一语。她曾和他有过婚姻关系,所以应该最清楚他的为人才对。那又为什么收留他?秀一难以理解。

“总之,要求他离开这个家如何?如果他不肯的话,可以采取法律上的措施应对。当然,前提是你有要他离开的意愿才行。”

“我知道。”

“那到底是哪里有问题呢?这么问也许很冒失,请问你是不是被他威胁了?”

“……没有。”

说谎。秀一的直觉告诉他母亲在说谎,她绝对受到曾根的威胁,所以才从未设法去赶走他。那个王八到底是说了什么话来威胁她的?

“你的女儿该不会是阻碍你行动的关键吧?”

友子没有回答,但已形同默认。秀一如坠五里雾中,无法了解为什么遥香会是关键所在

“……如果曾根要争取监护权的话,结果会如何?”

沉默许久之后,友子开口提出问题。秀一暂时还无法理解监护权三字的意义。

“不要紧的。法院决不会把遥香判给曾根那样的男人。”

“但是户籍上……”

“她的户籍还保留在曾根那吗?”

“是的。离婚的时候,只有我和秀一脱离他的户籍。”

“那在户籍誊本上,她只是这个家的同居人咯?”

“是的。”

听到这个事实时,秀一像被人一拳击倒在地般,怅然若失。遥香居然会是曾根的女儿……。如果这是事实的话,为什么到现在他从未发觉?

母亲再婚的时候,自己四岁,而遥香应该是一岁。如果是曾根带来的孩子,照理说也应该有些印象才对。或者对他来说这是不愉快的事实,所以自己有可能在无意识中将相关的记忆打入了冷宫。

秀一尝试着要忆起往事。但是那段在遥香还是小婴儿时的回忆,就是无法回想起来。不过当时自己也才三、四岁而已,可能是因为年纪太小而记不清楚吧。

“……离婚后,我也认真考虑过收遥香当养女的事,但是和曾根完全无法取得联络。”

“原来如此,那个男人好歹也是她亲生父亲,没有他的承诺也不行。”

“律师先生,如果曾根不答应的话,我就没办法收遥香当养女了么?”

友子在今天的谈话中,第一次出现激动的口吻。

“亲生父母若品行恶劣,可以以特例来申请养女手续,但条件是养父母两人缺一不可。不过,遥香现在几岁了?”

“十四岁。”

“那么再过一年,她就可以依自己的意志,决定是否要成为这家的养女。”

“自己的意志吗……?”友子的语气变弱了。

“你没有告诉她这件事吗?”

“是的,本想找机会再说的。”友子回答得相当含蓄。

“她上学的时候你是怎么处理的?”

“教育委员会寄来‘曾根遥香’的入学通知时,我拜托小学里的人,以‘栉森遥香’这个名字来称呼她。中学的时候也是……”

听到家中只有遥香不同姓时,秀一联想到一件事。虽然很久以前就觉得不可思议,但也没有深思过原因。

从小到大,不管是自己或遥香感冒时,母亲一定会亲自跟到医院来。就算他说自己一个人也可以去医院,母亲还是会特地请假前来。秀一觉得母亲对儿女保护过度,太容易操心了。不过,现在回想起来,长到这么大,母亲从来没让他拿过健保证,即使毕业旅行时也没交给他。

“律师先生,如果曾根要争取遥香的监护权而闹上法院的话,那么这个事实也会告知遥香对吧?”

“是的。因为她也十四岁了,所以家庭法院也许会听听看遥香的意见。”

“是吗?”

“但是,以她这个年龄即使告诉她事实也应该无所谓吧,你无法瞒她一辈子的。”

“……是啊。”

母亲也许在害怕告诉遥香,她其实是曾根的女儿,和自己也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残酷事实吧?

不,她害怕的应该不只是这件事。

如果曾根真的想带走遥香,即使法院判他败诉,他也不可能乖乖的收手退让。绝对会使用霸道的手段加以威胁或行使暴力。

在加纳律师离开之前,友子对于是否要曾根离开的问题,并没有清楚的交代她的想法,也许她连回答都不敢吧?

秀一思考着曾根真正的意图。

遥香居然会是曾根的女儿,这件事实在令人难以置信。不过曾根的目的真的是遥香吗?我不认为他对女儿有丝毫的亲情存在。如果有的话,在离婚时就会领回她,而不会置之不理到现在。看来他真正的目的应该是钱吧。用遥香监护权一事吓唬母亲,使她动摇,再要求她拿钱出来供他享乐。这是为人父该有的行为吗?这个天杀的人渣。

把耳机拿下来时,又听到声音传了进来。

“他走了吗?”是曾根的声音。他从二楼走了下来。

“……对。”

“那个死小鬼,居然找来了律师!不给他点颜色瞧瞧,看来是学不乖的。”

“不行!你敢对秀一动手的话,马上上警察局!”

被友子的气势压下,曾根暂不开口。

“你到底还要我们怎么做?不仅提供了房间,还给你钱……”

“那点钱连零用钱都算不上,嘀咕个什么劲。”曾根嗤鼻一笑。

“但对我们而言,那也不是笔小钱啊!”

友子深深吸了一口气。

“把存款簿还来”

“你在说什么?”

“别装了。就是你从衣柜里擅自拿走的遥香存款簿,那是遥香升学用的存款。”

“我不知道。搞不好是那个小鬼拿走的吧?”

“不可能……”

突然从耳机里传来一声摔东西的巨响,秀一吓了一跳。站起来打算冲出去的时候,耳机又传来母亲的声音,从她的声音听起来不像直接受到曾根的攻击。

“父亲活用自己孩子的钱,哪里不对了?你说啊?”

“活用……?那笔钱你该不会拿去……”

“我可是为了可爱的遥香,才努力想把她的升学基金变成双倍,要不是那个白痴掉下车的话,早就发了笔横财了。”

“全部用掉了吗?”

“吵死了,说那些五四三。家人互相帮助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事。”

“我们早就离婚了,是毫不相干的人。”

“我可从没承认离婚的事。”曾根大言不惭地说着。“现在我们仍是一家人,所以到死为止,都要同生死共患难。”

“你怎么可以这样……我们早就……”

“给我听好,不准再惹我生气了,现在的我可是天不怕地不怕。你再给我找麻烦的话,我就先宰掉那个拽得二五八万的小鬼头!”

接下来就听不见任何声音了。

秀一取下耳机,走出车库来到主屋。他悄悄地靠近起居室,不过里头没有人。端给加纳律师的红茶,还放在桌上。曾根好像已经回到二楼的房间,那妈妈跑哪去了?

秀一爬上楼梯,下意识的蹑着脚轻轻地走。在走到曾根房间的途中,他听到母亲的房里有声音传出来。他走到母亲的房门前,打算敲门却又立刻放弃。犹豫了一会后,他把耳朵贴在厚厚的门板上。

令人难以置信的声音传进他的耳朵。

秀一如遭雷击般全身僵硬无法动弹。愤怒与耻辱,让手脚颤抖、眼前的视界也染成一片赤红。怎么可能……,这不可能的。

下一个瞬间,他立刻折回车库。好不容易秀一才注意到自己打算要做什么。放在电脑桌上的刀子,被他拔出来紧紧地握在手上。

出生到现在,第一次体验到让全身血液汹涌翻滚的愤怒情感。满腔的怒火,如红莲的火焰般燃烧,让他的眼前全染成了一片赤红。到目前为止,恐怕已经有好几次,那个人渣把母亲……。

我要杀死他,用这把刀把他剁成肉酱!

秀一把手放在通往主屋的门把上,双腿跪了下来。

他妈的……他妈的……。妈妈一定是为了保护我们,才屈从于曾根的兽欲。

如果自己冲去现场的话,那会怎样?最不想让孩子们发现这件事的妈妈,会遭受多大的打击?

更何况刺死曾根的话,自己也会成为杀人犯,遭警方逮捕。而嗜血的新闻媒体,也会被这件骇人听闻的社会事件吸引而来,将它传播至日本全国各地。如此一来,遥香的未来也全毁在自己手上了。

不行,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秀一发现到自己哭了。

那个人渣来到这后,栉森家小小的幸福也告终结。

我的眼睛是白长了吗?这正需要保护的人不是遥香,而是妈妈啊!

自责的念头,紧紧地勒住他的心。秀一听到心中某种东西折断的声响。

是“最后的稻秆”,而骆驼的背骨也发出一声巨响跟着断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