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张自沾插嘴说:“不怕,怕就不发了。”

祖爷苦笑,摇摇头,施礼告别。

回到堂口后,祖爷命令大坝头带几个弟兄日夜监守在张自沾住所周围,并发布口谕:“如有外人入侵,一定要救出那个小子!”

大坝头问:“其他人救不救?”

祖爷低头不语。

大坝头点头:“明白了。”

果然,三天后的一个雨夜,大坝头正披着雨披抱着枪和兄弟们在树后蹲守,突然看到几个人从巷子深处鬼鬼祟祟地奔来。

大坝头一看事情不妙,纵身翻墙进了张自沾家,冲进屋子大喊:“快跑,有人来杀你们了!”

话音未落,巷子里已响起枪声,几个小脚已与日本杀手交火了。

张自沾一家听到枪响,傻乎乎地发愣,大坝头伸手拽过张自沾,大喊:“快跑啊,还愣什么!”

一家人慌忙从后门跑出,刚溜到巷子中,不料日本人在这边也有埋伏,砰砰几枪,张自沾的父亲应声倒下。

大坝头开枪还击,双方对打,砰!砰!砰!火星子崩在雨中,一闪一闪的。

张自沾大喊:“爹!”

大坝头扯着张自沾说:“还他妈叫什么啊,人都死了!快走!”

张自沾死死抓住父亲的手,就是不走,大坝头急了,使劲一拉,将他拖到巷子拐角里,“你想死在这里啊!走!走了才能报仇!”说着,又甩手对巷子里开了几枪,回头大喊:“快!你踩着我的肩,从这墙上翻过去!”

张自沾还是一味地哭,大坝头真急了,“你他妈想把我也害死啊!”说完,不顾张自沾哭喊,一哈腰,竟将张自沾抱了起来,使出全身力气,奋力一举,将张自沾从墙头上扔了过去,随后自己也纵身翻墙而过。

墙后是一个居民院,墙根处有一个鸡窝,张自沾被甩在了鸡窝上。

“没死吧?”大坝头看了看趴在鸡窝上惊魂未定的张自沾,“没死快跟我走!”说着,扯着张自沾一路逃去。

张自沾总算是被救出来了,那几个和大坝头一起行动的小脚,死了一个。

大坝头很不悦,指着张自沾的鼻子说:“就是为了救你,折我一个兄弟!”

祖爷看了大坝头一眼,大坝头不作声了,闷闷地退下。

祖爷为张自沾擦去泪水,说:“上次我去府上,就告诉你们注意,令尊无视我的忠告,如今闹成这般结果,唉……今后你有何打算?”

张自沾说:“父亲死了,我要去找我二哥,我二哥在十九路军当兵,我也去投军,打小日本!”

祖爷叹了口气说:“这是个好想法……但你要想好了,你父亲已经不在了,你大哥前不久刚战死,如果你也去投军,万一有不测,你们家连个香火都没人续……”

张自沾哽咽着说:“人都死了,续什么香火啊!”

祖爷点点头,说:“你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你的家族着想啊,令尊如此疼爱你,让你学贯东西,不就是想让你将来光耀门楣、造福国人吗?你一死了之,令尊九泉之下岂能瞑目?”

张自沾不说话了,想起父亲,又呜呜哭起来。

祖爷一看机会到了,说:“跟我一起替天行道吧!”

张自沾一惊:“替……天行道?”

祖爷说:“我们不是什么算命先生,我们是‘江相派’!”

张自沾说:“‘江相派’?”

祖爷将“江相派”的来历讲给他听。

听完后,张自沾才回过味来,挠挠头:“骗子团伙啊?”

祖爷点点头:“骗子也有好有坏,我们只骗恶人,不骗善人。”

张自沾说:“那也是骗子!”

还没等祖爷说话,大坝头和二坝头从屋外冲了进来:“你这个小杂种!祖爷为了救你,煞费苦心,我们还死了一个弟兄,你还骂我们是骗子?骗子怎么了?骗子救了你!那些不是骗子的人谁能保护你!国民党能吗?老百姓能吗?”

张自沾不作声了。

祖爷看了看张自沾,说:“小兄弟,我也是爱才如命,你小小年纪,就通晓东西诸学,令我很是敬佩,兄弟若能加盟堂口,我们彼此帮扶,惩恶扬善,不是很好吗?”

张自沾还在犹豫,祖爷接着说:“现在日本人到处在找你,你暂且在这里住下,这几天你好好想想,去留无碍,如果你执意要走,我派人护送你离开江淮!”

祖爷这是以退为进。接下来的几天,大坝头、二坝头、三坝头轮番轰炸,尤其是三坝头,满腹经纶、口才一流,又深谙心理揣测之术,几次都说得张自沾潸然泪下。

最后,张自沾开窍了,默默地走到祖爷书房,给祖爷跪下说:“祖爷救命之恩如父母再造,自沾愿意投在您的门下!”

祖爷真是求贤若渴,慌忙把张自沾搀起,那是他执掌堂口第九个年头,九年来,堂口真正能干事的除了大坝头、二坝头,还有两年前刚收的三坝头,剩下的都是张丹成手下的残兵老将了。

从此,张自沾跟了祖爷,也就从这时开始,祖爷才真正如虎添翼,堂口的日子才真正红火起来。张自沾太厉害了!他通读《扎飞秘本》后,立马向祖爷指出《扎飞秘本》中的种种不足,说:“什么东西都贵在革新!‘扎飞’之术传了这么多年,很多都落伍了!”

祖爷让他创作一些新的“扎飞”手段,他冥思苦想了几日,随即就写出一个一万字的《扎飞新法》,分为道法、天数、气象、西学(物理、化学)、符咒等篇章,将新旧“扎飞”之术做了个集大成,祖爷看后,连连称奇,赞叹不已!

第二章催尿的癞蛤蟆粉婚礼上的闹剧

张自沾对“扎飞”的研究已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了。在张自《!》沾面前,二坝头《!》很自卑,因为《!》他除了胆子大、敢于扒坟窝子掏死人外,其他伎俩和张自沾比起来简直一文不值。

就连一向自负的三坝头也自愧不如,三坝头比张自沾早入行两年,饱读四书五经,对五行术数颇有研究,但自从张自沾来了后,他才明白,这个世界上,除了四书五经、阴阳五行之外,还有一种东西,叫作西学。

长久以来,西学都被国人所不齿,认为那是“奇技淫巧”,两次工业革命,中国一次都没赶上,当西洋人在进行技术革命时,国人还在“之乎者也”。

张自沾的到来,打开了堂口看世界的一扇窗口,他懂物理、化学、生物,经常把祖爷也讲蒙了,祖爷庆幸当初自己的好眼力,不顾一切将张自沾招致麾下,否则,岂不痛失一位大才!

几个月后,祖爷将堂口从郊区迁到上海市里。

1932年的上海,纸醉金迷。

全市放映电影的大小剧院已增至十多家,各种剧场的较量也日渐激烈,其中势力最大的影剧院股东之一姓黄,人称黄五爷。黄五爷很重视风水,每次新建影院选址装潢,都会请专门的风水先生看。

当时江淮地区最有名的命理师是韦千里,时称“南袁北韦”。袁是指袁树珊,韦就是指韦千里。后来西安事变时,蒋介石生死未卜,宋美龄还专门找韦千里算过卦,据说算得很准,宋美龄一次就给了他几十块大洋。

祖爷明白,人家那是真本事,自己是虚的,要想自己名声大噪,只有买通报行,在报纸上大做文章。宣传噱头就是:“大师们各有所长,韦千里擅长六壬神课,祖爷擅长铁版神数和风水。”这样既褒扬了自己,也没贬低别人,不会惹来非议。

其实,多年来祖爷也一直想多找几个高人,多学点真正的易经和占卜之术,无奈堂口事务缠身,总是不得机会。

报纸上连续报道几次后,祖爷就出名了。慕名前来拜谒的人络绎不绝。祖爷一般都不亲自出山,大师就得有个大师的样儿,不是极肥的狍子,不会亲自动手,但如果是肥狍子,即便他们不找祖爷,祖爷也会盯上他们!

黄五爷就是祖爷盯了很久的肥狍子。

黄五爷一直想让祖爷给他看看命局和风水,但祖爷一直笑而不应,祖爷说:“黄四爷吉人自有天相!无论算不算都是大富大贵命!”

祖爷明白,这种人黑白通吃,一旦失手,会造成很大麻烦,所以祖爷在等一个合适的机会。

1932年冬,机会终于来了。黄五爷的小女儿出嫁,也给祖爷发来了请帖。

祖爷应邀参加了婚宴,并带上了二坝头。

黄五爷给女儿办的是入赘之婚,也就是男方到女方家,俗称“倒插门”。

黄五爷见祖爷来了,很是高兴,将祖爷礼让进屋,招呼下人看茶。祖爷喝了几口茶,神色凝重,低头不说话。

黄五爷一看,忙问:“祖爷有心事?”

祖爷赶忙说:“没事,没事……今日五爷门庭大喜,很多事情都需要您照料,五爷尽管去忙,我在此喝茶便是……”

黄五爷见祖爷不便说,也不再问了,又对下人说:“替我招待好祖爷。”说完后径自出屋招呼其他客人了。

黄五爷走后,祖爷对二坝头使了个眼色,“徒弟,看看府上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帮着做点事。”

二坝头点头:“是,祖爷。”

那下人一听,忙说:“不必,不必,祖爷一行是贵客,哪能劳烦贵客动手?”

祖爷笑着摆摆手:“我和五爷是多年的至交,他的事如同我的事,不必客气。”

二坝头转身出屋了。

一个时辰后,新郎和新娘坐上汽车,亲朋好友也随后上车,车队驶进一个教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