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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2章





陆臻虽然名草有主,但审美偏好还在,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脑子里印出四个字:玉树临风!

唉,想当年,他也常常被人用这个词儿夸,可惜如今壮了,也黑了……玉树不玉,也临不成风了。

陆臻兀自心酸地忆往昔,就听海默欢呼着从他身边掠过,一头扎进“玉树”怀里,两条腿盘到人家腰上,娇柔柔地喊了声:“老公,你怎么来了!”

陆臻差点儿就心脏病突发了!

“你好,我叫白水。白开水的白水。”“老公大人”把手伸向陆臻,说的是中文,口音十分地道,不像是后来学成的。

“哦。”陆臻伸手与他相握:“中国人?”

“嗯,我是真的姓白。”白水失笑,声音温柔和缓,像是在月光中流动的水波。

走近了陆臻才发现这人长得极白,而且是亚洲人那种微黄带血色的白皙,不是欧美人惨白的死色,在月光下莹莹发亮。五官里虽然没什么特别令人惊艳的地方,却十分顺眼,观之可亲。

海默注意到陆臻的视线,倚在白水肩上挑眉,眼角眉梢里全是得意。陆臻看在眼里,心中有些小小难过,不过就是找了个还算像样的男人而已,何必得瑟成这样?小鸡仔模样,我男人一指头可以毙十条!

从专机到直升机坪之间隔着一块草地,小个子医生正在踌躇,陆臻已经自告奋勇地奔过去。

“我来我来!”也不等人家同不同意,陆臻心花怒放地解开夏明朗单架上的束缚皮带,稳稳地把人抱了起来:老子早就想这么干了!

直升机上另有一张病床,仪器齐全,陆臻看着白水为夏明朗放置吸氧管,终于忍不住问道:“为什么他一直不醒?”

“因为他们在为他戒毒。昏睡疗法,给他服用一定的安眠药物,同时逐步减少阿片类物质的用量。因为病人现在的身体状况很难在完全清醒的状态下承受戒断反应。”白水不像潘医生,似乎一点也不觉得向陆臻这种闲杂人等解释这些有什么问题。

人与人之间讲缘份,有些人你永远不会相信他,有些人一个照面就让你感觉靠谱。陆臻发现白水有种沉静的魔力,会让人心定。他是那种……当你惊慌失措地抱人撞进医院大门,看到他就觉得有救了的那种医生。

“那他……什么时候会醒?”陆臻盯住白水,有种热切的期待。

大约是被这份热切所感染,白水变得严肃起来:“其实我不建议这个方案。虽然这么做可以充分利用养伤这段时间,但是昏睡疗法有可能会产生一定的脑损伤,同时复吸率偏高。”

“所以?”

“先养好伤,然后硬熬。”白水看了海默一眼:“如果……他足够顽强的话。”

陆臻能感觉到自己的眼眶在发热,他们帮缉毒武警打过很多工,他见过那些人毒瘾发作时哀号的模样,但他永远都不能把这种形象与夏明朗结合到一起。

“硬熬是最有效的办法,因为这可以让患者清晰地感觉到毒品给他带来的痛苦,并且在这个过程中,对战胜毒品建立起自信。而这种自信在对抗心瘾时非常重要,相信自己可以控制,而不是被控制……”飞机已经起飞了,螺旋桨发出轰鸣,噪音越来越大,白水一边做着手势,表情诚恳。

陆臻渐渐听不太清楚,视线跌入舱门之外,外面是波光粼粼的海,月光空静。

让陆臻意外的是,医院居然在一个岛上,或者应该这么说,整个岛是一家医院。大约是土地不值钱,全院最高的建筑不过五层,沙滩上散落着独立的小型别墅,如果不是大楼上鲜红的十字,这简直更像一个渡假村。

“这是哪儿啊!”陆臻彻底困惑了。

“巴哈马群岛!”海默做欢迎状。

陆臻抢先把夏明朗抱下飞机,四下张望,被海边华丽的别墅木房震撼得无语。

“别看了,你们不住那边,中国陆军没给这么多钱。”海默嘲讽道。

“可是,什么人会到这里来看病?”

“在美国,如果你通过保险公司戒毒,会留下记录;如果你不通过保险公司戒毒,你就会破产……当然,你也可以选择飞两个小时到这里。神不知鬼不觉,价廉物美!”海默笑容甜美。

午夜时分,医院的走廊里静悄悄的,脚步声惊起回响,穿堂而过。海默刚上岛一眨眼就消失了,陆臻跟在白水身后,总觉得夏明朗在自己怀里越来越不安分,似乎是要醒的样子,心像抹布一样绞起来,忐忑不安。

白水在前面引路。

“有海景看吗?”陆臻故意开着玩笑。

“抱歉。”白水有些尴尬的:“你们的预算有限,还是用在更重要的地方比较好,你觉得呢?”

“那当然。”陆臻感觉到一只手扶上自己后颈,不自觉低下头去。刹那间就失了神,视野里只剩下一双漆黑的眸子,纯净无垢,清晰地印出自己的脸。

2.

“唔?”白水推开病房大门,却意外地发现陆臻并没有跟上来。

“他……醒了。”陆臻说得很轻,几乎是气声,好像眼前浮着一个脆弱的肥皂泡,只要呼吸稍重就会破裂。

夏明朗茫然睁大的眼睛里泛着水光,那是漫无边际的黑,剔透晶莹,陆臻感觉自己完全无法挪开视线,眼眶越来越热,几乎要调动自己全部的意志力才能控制住不失态。

“哦。”白水走回来。

夏明朗漫无意识地看了白水一眼,又把视线移到了陆臻脸上。白水伸出食指在夏明朗眼前移动,被夏明朗一把抓住甩到了一边。

“呵呵。”白水好脾气地笑笑:“他可能刚刚醒过来,还有点意志模糊。”

陆臻胡乱点头,赶紧把夏明朗抱进病房。房间比想象中要好,很宽畅,有独立的卫浴小间,房门对面是一扇巨大的落地窗。深夜,外面黑乎乎的,似乎有树影在摇曳。比起闷罐子式的医疗船来,这里简直就是天堂。

陆臻小心翼翼地把夏明朗放到病床上,一个护士匆匆赶来,十分熟练地在夏明朗身上粘贴各种电极。白水拉了拉陆臻的袖子,示意他到外面说话。陆臻转身却发现迈不开步,身体一僵,视线一点一点往下走……

裤脚被攥住了,夏明朗抓得非常用力,粗糙的指节泛出青白色,病服裤子宽松的布料挤成一团。

好像忽然就崩溃了,欲望冲出胸膛,不管不顾,陆臻握住夏明朗的手背:“我不走,我就在这儿,我哪儿也不去。”

夏明朗茫茫然看着他,一声不吭,视线好像没有焦点。

陆臻的手指抖得厉害,脑子里有一个小人在叫喊:快点放开,放开,否则白痴都能看出你跟他的关系!可是手指无力地嵌进夏明朗的指缝里,施不出半点力道,只能不断重复着:“我不走……你放心。”

慢慢地,一点一点把布料从夏明朗指间扯出来,陆臻感觉心都被挖掉了一块,简直不能呼吸!

去他妈的事业、未来、别人的看法……那所有所有的一切,我只想让别人明白我有权亲吻你,陪伴你……像所有人那样!

“看来他很需要你。”白水说道。

“啊?”陆臻心里一慌,手下失了分寸,一下子从夏明朗手上挣脱出来。令人意外的是夏明朗并没有坚持,手掌慢慢放下去,落到病床上。

陆臻走远了几步,掩饰性地挠了挠头发说道:“是啊!死人堆里一起爬出来的,我就是他另一条命……他也是我的。”

白水一愣,忽然有些惆怅:“嗯,这个……应该是吧,虽然我没有经历过……”

“有事吗?”陆臻急躁地打断白水,夏明朗的目光一直跟随着他,那视线像绳索,几乎可以扯痛皮肤。

“我在想,他是不是受过很严重的惊吓?”白水问道。

陆臻忍不住笑了。

夏明朗受到很严重的惊吓??死算不算?严刑拷打算不算?不知怎么的,当“惊吓”这个词与夏明朗联系到一起时,给人的感觉几乎是荒诞的。

“好吧,虽然你不想回答。但他现在表现得很依赖你,而且敏感……”

“等一下,医生?”陆臻问道:“能问下你的专业吗?”

“脑外科及心理学。”白水有些莫名其妙。

“你不是戒毒医生?”

“事实上,成瘾是一种综合病,如果你有兴趣,这个问题我们以后讨论。”白水看了看表:“回到刚才的话题。创后的心理反应会让人变得缺乏安全感,易怒,甚至神经质。”

陆臻越来越烦躁。

“所以我希望你能明白,他在生病,无论是在生理还是心理上。希我望你能多给他一点耐心。”

“我当然会,这不需要你来说!”陆臻终于愤怒了,老子居然为了听这种屁话,把爱人的手指掰开?!

“不,你不会。”白水严肃地:“否则你刚才就不会笑。”

陆臻愣住。

“我能看出来,你很想把他照顾得更好,但是你在潜意识里并没有把他当成很严重的病人看待。”

陆臻哑然,半晌,低声问道:“你凭什么这么说?”

“你应该用急救床来搬运他,尽可能少的牵动他的伤口。”

“但你没阻止我。”

“那是因为我发现他很依赖你,在你怀里会更平静,如果你也是基于这个理由,我道歉,并收回以上所有的话。”白水的目光平和,然而温蕴有力。

陆臻一时失语:我应该怎么说?我能说我只是想接近他,越近越好吗?

“我不了解他,可能他是很厉害的战士,你应该也很崇敬他,但无论如何他现在是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