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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你丫是不是发烧了?”

要不是我的后脑勺还隐隐作痛,我几乎都要被他骗过去。我用枪管指着他咬牙骂道:“别他妈当老子是傻逼,你做了什么你自己清楚。”

他听我这么说,知道再瞒不过,便嘿嘿朝我笑,颌下的山羊胡子随着他的笑声抖了几下:“嘿,我还怕昨晚劲儿大了把你打傻了,看来现在没事儿。”他弯下腰边去捡打回来的那几只野鸡,满不在乎地给了我个后脑勺,边说:“行了行了,别装了,那枪里又没子弹!”

他这个明显不把我当回事儿的举动彻底把我惹火了。我把枪扔到一边,走过去一把将他从地上揪起来,将猎刀重新架到他的脖子上。BUCK猎刀吹毛断发,上面的碳元素发出冰冷的暗光,映得他的脸色有点发青。

“说!”我手上又加了把劲儿,锋利的刀锋激起他脖子上的一层鸡皮疙瘩。

“哎哎哎,鱼爷鱼爷,我说我说,别老他妈舞刀弄枪的,有话好好说成吗?”伊山羊撇着嘴骂道。

“说!”我哑着嗓子继续吼道,觉得嗓子干涩得快要冒出烟来。

“那你先把这玩意儿拿开。”他用手点点架在他脖子上的猎刀,“这样你让我怎么说啊?”

我收回猎刀。他摸了摸被刀锋划破的地方,撇着嘴骂:“死鱼,有你的,真敢对革命战友下手!”

“少废话!”我扬了扬手中的刀,“快说!”

“昨晚你中了瘴气,跟那儿乱蹦乱跳的,小太爷被你吵得睡不着觉,一气之下就把你打晕了塞睡袋里,喂了点儿药。怕你醒了继续折腾,还给你塞了几片儿安定。然后早上我醒了,觉得饿就去打了点吃食。”说罢,他两手一摊,“就这样。”

“就这样?!”我彻底火了,大声吼道,“别他妈放屁,老子要听实话!”

“是实话啊。”他张开嘴巴,“噗”地往手里吐出一块东西,继续说,“槟榔子可胜瘴毒,得亏了昨天上山前小太爷买的槟榔,要是没这个,咱俩昨晚一准儿一块牵着手跳山崖,去见阎王了。”

我低头一看,他吐出来的正是粒嚼烂了的槟榔子。槟榔子可胜瘴毒,确实没错。昨天他在山下的农户家里买了半斤,这东西我吃不惯,觉得嗓子辣得难受,味道也很怪。伊山羊却很喜欢,说是天然口香糖,吃了之后说不定能泡到几个苗族妹子,要是亲嘴儿也正好用得上。他自己嚼了半天之后还呵气给我闻,问我香不香。

南方的丛林里,最可怕的不是毒蛇猛兽、山野鬼怪,而是各种各样的瘴气。所谓瘴气,实际上是山林恶浊之气,多由原始森林里动植物腐烂后生成的毒气加上各类毒蛇毒虫痰涎、粪便,经过雨淋日晒后形成的。

在《诸病源候论》里面记载了不下二十种瘴气,各有不同的症状,像桃花瘴、蚺蛇瘴等几种都是可以使人致幻的。我突然想起,此刻正值春中,山上倒是有几棵刚坐了果子的桃树。

难道昨晚我的见闻真是中了瘴毒后发的噩梦?

我看着他若有深意地又从口袋里掏出个槟榔子丢到嘴里,嚼得嘴角冒沫。我忽然想起昨天他撅着嘴巴朝我哈气问我香不香的场景来了,一阵干呕。要是他说的是真的,这家伙到底是怎么给我吃的“药”?我不敢再往下想。

“刚你问我,说是你昨晚看到赶尸的了?”他过来讨好似的给我捶了捶后背,却报复似的在我后背靠胃的位置捶得震山响,震得我五脏六腑都快碎了。“这个倒是好解释,你还记得咱们刚来的时候我怎么跟你说的么?”我难受地把他推开,再让他这么捶下去,我还没呕死就得被他捶死了。

“初来湘西的时候,你跟小太爷说起这湘西苗乡的几大异事儿,赶尸、巫医,还有蛊。特别是赶尸,你还引经据典地跟小太爷吹了老半天。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回你遇到这事儿是一点儿都不冤枉!”

他说着从水壶里倒了一杯水给我,我喝了口水终于感觉好点儿。

“你刚才是瘴毒又发作了?嚼点这个,保准百毒不侵。”他又抓了一把槟榔递给我,我看到那团黑乎乎的东西,胃里又是一阵泛酸。

“我昨晚看到你爬起来又蹦又跳的,开始吓了一跳,以为你鬼附身了,要不就是发了癔症,后来我琢磨了一下才知道你是中了瘴气。这时节,山里的瘴气厉害得很。我拉也拉不住你,只好就……”他以手做刀,做了个劈的姿势,然后就一脸蛋疼地凑过来,摸摸我的后脑勺,“打疼了吧?”

“去你大爷的!”我虽不很相信,但也被他的贱样气乐了,“不疼让我抽你试试。”

“没事儿了吧?”他又笑嘻嘻地看着我,朝我伸出手来,“把刀给小太爷使使呗?”

我又有些警觉地看着他,问:“你要干什么?”

“杀鸡。”他劈手从我手中夺过猎刀,跑到一边去摆弄那几只野鸡。

我看着他在一旁忙活着侍弄野味儿,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他说的我信了才叫有鬼了,想用几粒槟榔来糊弄过去,他未免太天真了些,要说昨晚我所见都是瘴气致幻,哪有那么真切?但看他说得笃定,觉得他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并不是真要对我不利,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他既然不想跟我分享,我也不强求,只是对他的这种行为感到恼火。想到这里,看着他忙前忙后倒是显出些愧疚认错的意思。在随后的行程中,再也没发生什么意外,这是后话,放下不提。

没料想这一放下就是好些年。当时的那些质疑后来也渐渐淡忘。时过境迁,这事儿也一直没再被提起。但是今天看这日记上所写,又和当年那件事关联起来。我忽然有种被当猴耍了的感觉。我把日记合上,冷冷地看着还在抽烟的伊山羊。他看我这样盯他,有些尴尬地朝我一笑,赶忙端起酒杯站起来跟我正色道:“当年的事,的确是瞒了你,不过当时事关隐秘,小太爷也是不得已,现在给你赔个不是,此间事了,要杀要剐随你处置。”然后,他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6】

我隐约觉得事情越来越复杂了,如果今天他拿来的这个罐子跟日记里说的是同一个,那此间的牵扯就不会小,还可能跟他父亲的失踪有关。既然这本日记是他从院里搞到的,那跟院里多少也脱不了干系,甚至有可能牵扯到更高一层的机密。这本日记在他手中的时间应该不短了,起码在我们去湘西之前就已经到了他手里,甚至还要早。

“老鱼,小太爷决计没有害你的意思。”他放下酒杯,习惯性地捋了一下颌下的胡须,沉吟道:“事情到了这个田地,我也就不隐瞒了。”

他抹了抹嘴巴,继续说:“一个很偶然的机会,我拿到了这本日记,发现老爷子他们当年所做的事并不像看上去那么简单。当年的事,根本就没有像他们跟我说的那么简单!我也不是没有想过要告诉你,实在是这件事牵扯到的机密是咱们这种人想也不敢想的。知道得越多,便越不知道是福是祸。”他顿了一下,脸上忽然有些凄然,“我怀疑老爷子压根儿就没有死。”我眯着眼看他,没有接话。

“去湘西,我的确是为了想找出当年老爷子失踪的真相。而那天你遇到的只是一个意外。这个计划里面原本没有你。”他看我没有接话就继续说道,“你当年的确不是中了什么瘴气!你所见到的赶尸,也不是劳什子幻象,就连在那个庙里留宿都是我安排的。本来想让你安静地睡一晚上,我再去找那个赶尸匠!所以,在晚饭的时候,我就在你的水里下了药。”

他不好意思地揪了揪胡子,有些愧疚地看了我一眼,看到我没什么反应,才又继续道:“当你醒了出来找我的时候,我还以为安定片对你不管用了。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是我自己下错了药,要不然您肯定挨不了那一下子。”

我终于有些忍不住了,虽然事隔多年,但听到他这么说,我又想起他嚼槟榔嚼的那一嘴沫子,胃里就开始不舒服。

“鱼爷,息怒息怒。”他看到我要发作,赶忙站起来朝我一躬到底,“倒不是啥蹊跷药,就是息斯敏,吃了也没啥副作用。你也知道的,小桃打小就爱过敏,这些药我都是常备的,临行前我收拾行李,不知怎么地就划拉上了一瓶那个,所以才出了岔子。后来因为没奏效,我就把你整晕了,又给你喂了几片儿安定,还用槟榔捣碎了泡了点儿汤给你灌了几口。”

听他这么说,我心里多少舒服了一些。见他提到小桃,我原本不想理他,但还是问了一句:“小桃现在还好么?”

他说的小桃是他的亲妹子,叫夏晓芊,小名叫小桃。他兄妹俩伊山羊随了父姓,妹妹随了母姓。小桃比他小了六七岁,现正在国外读大学,是个很纯真的女孩子。

“她挺好的……”他见到我说话,有些黯然道,“要是有时间,你也给她打个电话。那孩子心思太重,跟我这个做大哥的从不多说,总觉得她心里憋着一股劲儿,也怪我平时太忙,顾不上理她。我觉得她倒是跟你比跟我更亲近一些,我怕她憋坏了。”

“你算什么好大哥?你什么时候真设身处地为她想过?”我摆摆手叹了一口气,心里柔软了一些,“少拿她出来说事儿。”

他见到我这个态度,终于像是松了一口气,知道事情还有缓和的余地,气氛也没有先前那么尴尬了。

“狐死正首丘①,咱们中国人,都有落叶归根的情结,苗人更胜。虽说现在都是盛行火化,但还是有几个苗乡坚持保留着土葬的习俗,政府先前还管管,后来实在是管不了,也懒得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