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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5章



太极门最讲究的是双拳、一剑、十二钱镖,那叫三绝技。我呢,一绝也没有,太极门把我抛出去了。今日,我们幸会,旁的话不用说,我是太极门门外汉,我是外门的狂徒;我定要请太极门掌门户的大师兄俞三胜俞老镖头,不吝赐教。当年丁老师也许有心成全我,我也许不负丁老师所望,略有成就;那么今天借此一试,不管谁胜谁败,总可告慰丁老师在天之灵。一看到今天,也许欣然含笑道:‘好,我最器重最喜爱的门徒,已有成就了。我最看不起的狂徒,被我一激,也有一点成就了。他们二人比一比,居然全不错。’要么我今天就教俞镖头打败了,也是虽败犹荣,而且更证实了丁老师当年老眼无花。万一我侥幸竟不输招呢,这自然是万不会有的事了。比方万一会有呢,更证实了丁老师当年苦心,会成全人了。所以,无论如何,还是比一比好了。倘若俞镖头一定不肯赐教,那么,你岂不太辱没了太极丁丁老师当年的英名,也辜负了丁老师当年的热望,我想总不至于吧?况且又当着这些人,真格的,就凭三言两语,说和了,我也嫌害臊。话说到此为止,别的交情话,请您暂且免说。说了,我也听不入,倒惹得大家等得不耐烦。……”

飞豹子信手抄起一只茶杯,当啷的一声,摔在地上,却满面含笑说道:“现在一定恳求俞镖头赏脸比较比较。谁再跟我软磨,硬拿面子局我,谁就是骂我袁振武没有骨气,那么老大的个子,禁不住几句好话!”于是,他哈哈一笑,顺手缓缓地脱衣服、登鞋、勒腰带、抄铁烟袋杆,又懒洋洋地打了一个呵欠,向俞剑平夫妻一拱手道:“对不起,俞镖头,我先上场了。”

这态度,这话声,把俞夫人丁云秀羞了个白面通红;俞剑平纵能忍耐,也觉难堪了。可是飞豹子说这些话,始终是面对着俞剑平,始终不敢看丁云秀一眼;因为一看她,他的话就无形被禁住,说不出口。

俞夫人丁云秀气得嘴唇颤颤直动,忿欲发话,又忍了又忍地忍住。俞剑平到底沉着,见飞豹子举步欲出,他就急一横身,拦在面前,仍然纳住气,好言答对道:“师兄,您的意思,我已经听明白了。三十年前,咱们老师做的错事,现在已是不能挽回了。师兄总该记得,当日传宗赠剑,小弟是多么惶恐推辞;就在事后,小弟也曾替师兄扼腕,跟老师说了多次。无奈老师过于看重祖师的遗训,到底拗不过去。……”(叶批:委曲而不能求全,好个没眼色的俞镖头!)

说到此,俞剑平见飞豹子意思怫然,急忙变转语气道:“师兄,这都是旧事,不用提了,小弟现在总给师兄顺过气来。师兄有命,小弟一概谨遵。师兄不是教我退出镖行么,我早已歇马了,我可以再向镖行宣布一回。小弟的镖旗,师兄要留下么?好,您已拿去一杆,还有四杆,我一并奉上。师兄还教我退出武林,小弟蒲柳之姿,久存退志,我立刻从命,封剑闭门;不但退出武林,我还立刻遣散群徒,把太极门长门的门户闭了,从此没有俞门拳了。师兄的约法三章,我一一照办,只剩末一条了。师兄教我拿出五万银子来,普请武林同道,再摆擂台……”

俞剑平忽然脸堆笑容,提高嗓音,向群雄一瞥,接着说道:“可惜摆擂台这件事,小弟没有这份胆量。况且师兄既命小弟退出武林,小弟就已成门外之人,怎好再摆擂台?师兄试一回想,恐怕也觉不对吧。还有这五万银子,数虽不多,搁在小弟一个镖客身上,罄其所有,也值不了许多,这可怎好呢?师兄还有别的法子,放宽一步,教小弟可以走得过去的么?”

约法三章条条严苛,俞剑平在表面上,居然要全盘接收。跛子胡振业第一个听着不忿,狠狠哼了一声;肖国英守备一脸的冷笑;其余镖行也哗然不平。有的说:“俞镖头怎么真怕他师兄?”独有丁云秀俞夫人却已听出俞剑平着恼了。姜羽冲和苏建明暗暗说道:“别看飞豹子声色俱厉,到底还是俞三胜不好惹。你听他的话够多软,细琢磨又够多硬!你听听,看看飞豹子怎么接声?”

但是飞豹子并没接声,竟仰面哈哈大笑起来。笑罢,一挥手,讲道:“什么约法三章,那是闲扯淡。俞镖头,咱们说正格的,我山洼子的人,不会绕脖子,我只请求俞镖头一件事,就是赏脸,赐教!您只管掉文,你可别忘了,我大远地来了,又惊动了这些位好朋友。您真教我听两句高论,就吹呜嘟嘟,夹尾巴往回跑么?……不用客气,走吧,您啦!”(叶批:绵里针碰上了铁罗汉!)

飞豹子说完了,仍要往外闯。姜羽冲暗暗点头,对苏建明说:“这家伙也有两下子!”苏建明道:“哼,也不大好惹!我看我们该说话了。”

两个人才要发话,十二金钱俞剑平已然拦阻道:“师兄,慢着!原来师兄的约法三章是和小弟开玩笑?”

美青年道:“那也不见得!说真就真,说假就假,那全看俞镖头赏脸不赏脸了。”

俞剑平道:“真也罢,假也罢,袁师兄一定要我献拙,那么长者之命,我俞剑平也不敢固辞。……”

姓熊的大汉道:“那么说,好极了,您就请吧。”

童冠英道:“你们先别打岔,行不行?”

俞剑平道:“……不过献拙是一件事,寻镖又是一件事,我还盼师兄把两件事分开了看。师兄,这二十万盐镖,情实并非小弟所保,可是人家胡孟刚胡镖头竟受了池鱼之殃。现在我求师兄看在江湖义气上,先把镖银赏还了胡镖头;然后您教我怎么样,就怎么样,我决不推辞。师兄定要把两件事串到一起,那就是逼小弟赌技讨镖了;那无论如何,小弟也不敢从命。莫说是师兄你,就搁在列位合字身上,小弟也不敢这么无礼。我们武林道全凭义气当先,谁也不敢挟着微末技能,硬讨强索。……”(叶批:秀才遇见兵,有理讲不清!)

飞豹子听了,嗤之以鼻。那黄面汉子也轩渠高笑道:“俞镖头一口一个师兄,叫得真响,怎么拿师兄当小孩子耍?还了镖,再赌拳,谁肯相信啊?”那美青年也道:“况且这里也不是叙旧的地方,俞镖头要认师兄,不妨换个日子。”飞豹子道:“着啊!战场上认亲的,不是没有,可惜不是我。俞镖头,您的高论,我已领教了,你还有说的没有?若没有说的了;咱们该上场子了。我竭诚要领教的,到底还是你的拳、剑、镖。”一挺腰板,一指中庭。

俞剑平脸色一变一变的,已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了,他仍然抱拳当前,还要说话。飞豹子赫然发怒道:“咳,俞镖头!你横遮在面前,你逼我就在这里请教么?”铁烟袋杆一插,抬双臂往外一挥。俞剑平剑眉一挑,丁云秀横身上前,锐声叫道:“袁师兄!”

飞豹子不禁退回一步,脸上微现窘容。忽然,那美青年见势状,忙上前解围道:“俞夫人,您别着急。我不才久仰女英雄的大名,您可否不吝赐教!”他这话非为索斗,是故意打岔。俞夫人丁云秀气得秀眉一锁道:“你是哪位?”

霹雳手童冠英、智囊姜羽冲看透这步棋局,终不免闹翻,也奔过来,对美青年说:“朋友,我也久仰阁下的英名,你可否赐教?”美青年一翻身,凝视二人道:“不敢当,咱们外面请。”童冠英道:“好极了,我先请教。我在下有个匪号叫做霹雳手童冠英,没领教您怎么个称呼?”

双方的宾友、助拳的人,纷纷讲起过招的话来。镖客中有路明、梁孚生二位,和子母神梭邀来的两个中年人,也啧啧地答了话。纷乱中看不出他们是素不相识,还是旧仇相逢;可是他们四个人都相邀着退出大殿,跑到外面去了。美青年雄娘子凌云燕和霹雳手童冠英,也正正经经地叫起板眼,各甩脱长衣,迈步往外走。在场余众也都骚然,好像已到爆发点,不打不成了。

唯有飞豹子本人和俞剑平夫妻,还在殿中忍怒舌辩。飞豹子身量本高,跷足往外一瞥,忽然闭住口,躲着俞夫人丁云秀,往殿外走。俞夫人依然横身拦阻,由情恳带出诘责的声吻。飞豹子走不出去,就切齿回身,奔到俞剑平面前,厉声道:“俞镖头,你别耗着!”双臂霍地一分,一探,似要抓俞剑平。俞剑平凝眸不动。

忽听有人厉声叫道:“袁师兄!”胡跛子和肖守备突从背后转过来,一左一右,来拦飞豹子的双掌。飞豹子连头也不回,只将双臂一振,手腕一翻,倏地扭住胡、肖的手腕。只一抖,肖国英守备倏地往右栽去,胡振业倏地往左栽去。

肖国英猝出不意,抢出两三步,被旁边人扶住,登时听见四面起了一阵哗笑。肖国英大怒,登时变脸,喝道:“袁振武,你好大胆!拿你当师兄,你偏往贼道上走。……王德胜,来呀!”他的马弁忙应了一声,带着腰刀走过来。

飞豹子也是一股猛劲,回身一看,不觉愕然。肖国英奋身抽刀。飞豹子冷笑道:“也好,咱们有谁算谁!肖老爷,对不起,咱们别在这里,外面去!”

丁云秀一伸腕子,把肖守备捉住,按住他的手,道:“九弟,你等等,你犯不上。”肖国英犹往前挣,俞剑平急忙横在前面。就在同时,按下这里,掀起那面。突闻一声暴喊,跛子胡振业绰两把匕首,从人丛中钻过来。

飞豹子这一抡,肖国英恰当右首,胡跛子恰当左首。敌人的左首,正是自己的右手,右手好用力;胡跛子骤被一抡,他只一拧身,跛着单腿,居然借势破势,只抢出一步,便凝然立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