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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此外,还不准他们向参谋局和陆军总部其他部门的军官进行查问,不准查阅陆军总部的档案。塔帕尔将军拒绝向调查委员会发表意见,但表示愿意在调查报告完成后,写上自己的批语——他的继任者认为这是完全不符合制度的。考尔递交了两份很长的声明。陆军总部的一些军官,特别是作战处长帕利特准将,向新任的陆军参谋长提供了几份报告,但是那些报告没有送给布鲁克斯。就连达尔维准将于一九六三年五月从中国被遣送回国后所提出的报告,也没送到布鲁克斯手里——当时,调查实际上已经差不多要结束了。

            可见,布鲁克斯和他的同僚们并没有能掌握全部情况,也未能对文官领导与陆军总部之间一些带关键性的交涉进行调查。然而,上级决定总要影响到下属部队单位,因此可以在事后产生的影响中去追溯当时上级所作的决定。所以,布鲁克斯的报告中就提到了灾难的根源在于“更高级的作战指挥”,也在于自一九六一年中以来某些高级军官没有能够抵制他们明明知道——或者说应该知道——是不切合军事实际的政策。报告详细地回顾了东北边境特区战斗的过程;报告虽然没有公开指责考尔、森和塔帕尔等人,但还是点明了他们对于溃败所负的责任。这份报告的内容当然只能给尼赫鲁和印度政府的名声带来极大的损害,因此印度政府就把这份报告当作绝密文件存档了事。恰范说,“我们不应该讲,或者做那些助长敌人气焰,而挫伤自己锐气的事情”,所以他仅就这份报告向议会作了一个声明。声明中很温和地提到,陆军的上级机关对若干本应由前线军官来决定的战术问题进行了某些干预。某些旅以上的指挥官的确存在着某些“缺点”。关于克节朗河到邦迪拉的“一系列挫折”,恰范所作的解释是:“那些战斗是在我们最遥远的边境上,而且在陆军所从未到过的高原上进行的。那些地方在地理上对我军完全不利,而对敌人则十分有利。”他用这样的说法来安慰大家:“初期的这种挫折是战争发展的常态,关键的是谁能赢得最后的战役。”布鲁克斯的报告本身一点也没有粉饰失败,但这份报告经过政府这么一番剪裁,遂被用来粉饰失败,反对派对之也无可奈何。不管东北边境特区的溃败是由于什么样的错误指挥或疏忽所造成。大家都很清楚:国防部和陆军毕竟已换上了新的领导班子,陆军的大规模改组、扩充和重新装备的工作也正在进行。因此,国大党准备既往不咎。看来,除非有朝一日非国大党的政府在新德里上台,否则布鲁克斯的报告是不会公布的。

            尼赫鲁没有作出打算要辞职的姿态。他和他的政府就这样地勉强地度过了危机,表面上还同过去一样。要是别的民主国家的内阁遭到这样的灾难,老早就垮台了,从表面看,甚至尼赫鲁个人的地位也没有太大的降低,人们普遍觉得国家仍处于战争状态,这种感觉压住了对领导人的批评。  [  注:国大党企图用紧急状态压制这类批评。国大党发出的一个通告中提到反对党“正在利用紧急状态向国大党脸上抹黑”,“甚至连总理也遭到攻击”。它号召应对此采取有力的反措施,并提出“应强调谁批评[尼赫鲁],谁就是卖国贼。”  ]  但事实上,尼赫鲁过去对议会和国大党在道义上和政治上的主宰地位已一去不复返了;这种地位在他一生最后的十八个月中,也始终没有得到恢复。国大党议会党团执行委员会在它就梅农问题上责难尼赫鲁、迫使梅农辞职,并且不理睬尼赫鲁暗示他也想辞职的时候,就已形成为一个独立的政治力量。从那时以后,往日只要尼赫鲁一提到他想暂时下野就能使国大党惊慌失措的那种状况,也永远结束了。

            新德里的内部力量对比的变化本来是很自然的,甚至是早就应该发生的。但是在尼赫鲁继续担任总理的期间,这种变动反而使政府更加犹豫不决,优柔寡断。根据十一月宣布的紧急状态法令,中央政府对各邦和个人都拥有无上的权力;因此人们曾期望政府能以坚强的行政手段指导因边境战争而激发起来的爱国热潮,从而使印度可以从此阔步前进。但是这些希望都落空了。既然并不存在战争,战争的努力很快就冷下来了。在边境战争之前,当尼赫鲁还处于全盛的时候,可以说印度有了一个不愿建立独裁制度的独裁者;但在全国处于紧急状态的时刻,印度有了独裁制度,却又没有一个独裁者。

            只有在国防方面,印度政府表现得果断坚决。多年来军费拨款都受到很大限制,但现在印度三军,特别是陆军,几乎要多少就能得到多少。在以后的两年里,印度的国防开支增加了一倍以上。  [  注:印度国防开支一九六O至六一年为2,809,000,000卢比;一九六一至六二年为3,125,000,000卢比;一九六二至六三年为4,739,000,000卢比;一九六三至六四年为8,161,000,000卢比。同一时期物价上涨约百分之八。(以上数字系根据年度预算)  ]  陆军成立了六个新的步兵师,编制和武器都按照山区作战的要求,过时的装备换上了新近获得的美英装备。虽然大部分费用出自军事援助项下,但是国防开支的骤然增加必然会打乱一九六一年开始的第三个五年计划。五十年代后期,印度发展经济已开始感到十分吃力,到了六十年代,就更加一蹶不振。毫无疑问,重整军备并在北部边境发展和维持强大的防卫态势的重担,起码构成了导致国内计划失败的一个主要因素。

            军事上的溃败使陆军的政治地位发生了急剧的变化,几乎是翻了一个身。文职官员再也不能干涉陆军的内部事务了。从今以后应该乖乖地听话的是那批政客,他们不能再象过去那样对军人摆架子,发号施令了。政客们对军人们发动政变的可能感到忧心忡忡。尼赫鲁在十二月致罗素的信中提到“军人意识在印度的蔓延和军人权力增长的危险”。印度政府还拟出了防止军人夺权的方案。比·齐·帕特奈克除负责募集和训练西藏难民回国进行游击活动外,又奉命制定应付政变的计划,并由情报局长马立克充当他的副手。高级军官受到了监视,他们的谈话被窃听,据一名同这些活动有密切关系的人员说,甚至对来访的英帝国参谋总长理查德·赫尔(Sir  Richard  Hull)将军的谈话也同样地进行了窃听。中央后备警察的几个特务营也部署在首都附近。还制定了一项计划,准备在一旦发生政变时,在陆军还未来得及劫持尼赫鲁之前,迅速地把他送到这座古老城市的某个安全地点隐藏起来。其实这些恐惧是没有根据的,因为军人们十分安心于进行他们份内的工作,他们对将要进行的重新装备和扩编队伍的巨大任务尤其感到高兴。虽然如此,恐惧仍是实情,而且始终存在,这在一九六四年五月二十七日尼赫鲁逝世的那一天充分地表现出来了。当天,陆军参谋长乔杜里将军增调了几千军队进入首都,以加强送葬队伍所经过的道路和火葬场的警戒。这就使马立克怀疑政变终于就要发动,政府也加强了监视。在葬礼后,乔杜里中暑躺倒,这才使文官们松了一口气。后来,国防部部长恰范要求乔杜里对那次调动军队作出解释,乔杜里激愤地指出:根据他参加甘地葬礼的经验,他有充分理由认为可能需要增派部队以免人群拥挤、秩序紊乱。象过去一样,这不但是一场虚惊,而且愚蠢可笑。有人说这同马立克对乔杜里的私怨有关,因为乔杜里曾批评情报局对一九六二年战败负有责任;这种说法也许有点道理。

            用一般的政治术语来说,作为边境战争的后果,印度政局明显地向右转。但说得更确切一点,印度左翼作为一支全国性的政治力量暴露了它固有的肤浅和软弱性。边界争端加速了印度共产党原有的分化,而边境战争又使分化扩大为公开分裂。当时控制印共领导机关的右翼分子宣布无条件地支持政府的战争努力,并号召要“团结一致地支持”尼赫鲁,要“加强他的地位并执行他的命令”。在危机达到高潮的时刻,印度政府一度不加思考地大批逮捕印共,此后又有分别地释放了其中的一些右翼分子,这个作法更加重了印共的分歧。此后,分歧一步步转化为正式的分裂;而当时北京和莫斯科之间出现的分裂,也为他们提供了意识形态上的分野。由于共产党议员的内部分裂,使他们在议会中的影响比以前更为下降。然而在左派领导下的共产党,在喀拉拉邦和西孟加拉邦仍保持着自己的实力。后来进行的选举,证明左派共产党人直言不讳地同情北京,拒绝谴责中国进行侵略,并没有使他们在群众中降低声誉。

            非共产党左翼主要是由于梅农的下野而受到所谓的削弱,这就使得政府中的右派的对手只剩下了风烛残年的尼赫鲁,右派所要反驳的也只是这班人过去所作的社会主义诺言。但国大党左翼原来就是徒负盛名的。独立后多年来,有许多社会党人脱离了国大党——这些人成为反对党议员后又再度分裂。尼赫鲁在制定国大党政策中虽然能够掺进一些平均主义的诺言,但在地方各邦中特别有势力的右翼分子,不难破坏这些政策的有效实施。现在尼赫鲁在处理外交政策中给印度带来了灾难,这就使得他在国大党内的政敌和各反对党派得以公开地攻击同尼赫鲁有关连的一系列政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