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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我不能确定。"

            我没有回答。我想象着如果卡莱尔拒绝改变他孤独的存在的诱惑,我的生活会是什么样的呢……我不禁颤栗起来。

            "是爱德华的母亲让我下定决心的。"卡莱尔的声音低得如同窃窃私语一样,他没有注意到自己凝视着黑漆漆的窗外。

            "他的母亲?"无论何时我问起爱德华的父母,他只是说他们在很久以前就去世了,他对他们的记忆很模糊。我意识到尽管他们的接触很短暂,卡莱尔对他们的记忆会相当清晰。

            "是的,她的名字叫伊丽莎白,伊丽莎白·梅森。他的父亲老爱德华进了医院就再也没有苏醒过来。他在第一波流感中去世了,但是伊丽莎白直到临终前都还很警觉。爱德华非常像她——她的头发上也有一种同样奇怪的金色阴影,眼睛的颜色也是同样的绿色。"

            "他的眼睛是绿色的?"我咕哝道,在脑海中想象着。

            "是的……"卡莱尔黄褐色的眼睛看起来似乎离我有一百年那么遥远。"对儿子的担忧一直困扰着伊丽莎白,她冒着危及自己生存机会的危险在病床上照顾着他。我期望他会先她而去,他比他母亲的情况糟糕多了。当死神降临在她身上的时候,一切来得都非常快。就在日落之后,我赶到医院去替换工作了一整天的医生。那时候,要故作姿态是相当困难的——有那么多事情要做,我没有必要休息。当那么多人都奄奄一息时,我是多么讨厌回到自己的家里,躲在黑暗中,假装睡觉啊!"

            "我首先过去检查伊丽莎白和她儿子。我逐渐动了感情——想到人性的脆弱,这样做总是很危险的。我立即意识到她的病情恶化了,高烧已经失去控制,她的身体太脆弱而不能再与病魔作斗争了。"

            "不过,她从小床上抬头紧盯着我,看起来一点儿也不虚弱。"

            ""救救他!""她用她的喉咙仅能发出的沙哑声音请求我。

            ""我会尽我所能的,"我握着她的手答应她。她高烧得太厉害,或许她自己也没法弄清楚我的手是多么冰冷,其程度又是多么地不自然。对她而言,所有触碰到她皮肤的东西都是冰凉的。"

        第20节:缝针(6)

            ""你一定要……"她坚持要求我,她用力地紧紧抓住我的手,力量大得让我不禁想她是否能够渡过这一劫。"你一定要做你能做到的一切。其他人不能做到的,就是你必须为我的爱德华做的事情。""

            "这令我感到恐惧,她用洞察一切的眼神看着我,有一瞬间,我确信她知道了我的秘密。接着高烧打垮了她,她再也没有恢复知觉。在她提出要求后不到一小时,她就去世了。"

            "我花了几十年的时间考虑为自己创造一个同伴的念头,只是能够真正了解我的另一个生物,而不是我得假装成的样子,但是我从来没为自己这样做找到充分的理由——对别人做加诸在我身上的事情。"

            "爱德华就躺在那里,奄奄一息,显然他只能活几个小时了。他的母亲躺在他的身旁,但她的脸庞不知何故并不平静,甚至在死后也没有露出平静的表情。"

            卡莱尔又目睹了一切,他的记忆在历经百年之后还是那么清晰明了,好不模糊。我也能清楚地看到一切,当他娓娓道来时——弥漫在医院里的绝望气氛,压倒一切的死亡气息。爱德华因为高烧生命危在旦夕,随着钟摆上一分一秒地流逝,他的生命也在消逝……我再次颤栗了,用力地把这幅画面挤出脑海。

            "伊丽莎白的话在我的脑海中回荡,她怎么能猜到我能做到的事情呢?有人真的会希望她的儿子变成那样吗?"

            "我看着爱德华,他病得还是那样重,但是他仍然很美丽。他的脸上有种纯洁、美好的东西。我希望我自己的儿子能拥有他那样的脸庞。"

            "在犹豫多年之后,我只不过按照自己一时的冲动做了这件事情。我首先把他的母亲推到太平间,接着我回到他身边。没有人注意到他仍一息尚存,医院里没有足够的人手,足够的眼睛了解病人们的些许需要。太平间里空空如也——至少,没有生命的气息。我从后门把他偷了出去,抱着他跨过屋顶跑回家。"

            "我不确定该做什么,最后我重新创造了我得到的伤口,那是许多年前在伦敦发生的事情。后来,我为此感到很糟糕,那比需要承受的痛苦与纠缠更难受。"

            "不过,我没感到抱歉,我从来没有因为挽救爱德华而感到后悔。"他摇了摇头,思绪回到了现在。卡莱尔对我微笑着说道:"我想我应该送你回家了。"

            "我来吧。"爱德华说道。他穿过光线朦胧的餐厅慢慢地向他走来,他的脸庞很光洁,却难以捉摸,但是他的眼神有些不对劲儿——流露出他正努力掩饰的某种神情。我感到一丝不安,心紧缩了一下。

            "卡莱尔会送我回家。"我说道。低头看着我的衬衣;淡蓝色的棉布被血浸透,上面也布满血迹,右肩处挂满一层厚厚的粉红色糖霜。

        第21节:缝针(7)

            "我很好,"爱德华的声音没有任何感情,"不管怎样,你需要换一换衣服,你这样子会令查理心脏病发作的。我会让爱丽丝给你找件衣服换上的。"他又大步流星地从厨房门走出去了。

            我焦急地看着卡莱尔:"他非常难过。"

            "是啊,"卡莱尔也认为如此,"今晚发生的事情正是他最害怕的。你因为我们的身份而遭遇危险,险些丧命。"

            "那不是他的错。"

            "那也不是你的错。"

            我把目光从他那睿智迷人的眼睛上移开,没法认同他的看法。

            卡莱尔伸出手,搀扶着我从桌边站了起来,我跟着他走出厨房来到客厅。埃斯梅已经回来了;她正在擦我摔倒的地方——用漂白剂彻底地除去气味。

            "埃斯梅,让我来做吧。"我能感到我的脸又红了。

            "我已经做好了,"她仰望着我笑道,"你感觉怎么样?"

            "我很好,"我宽慰她道,"卡莱尔比我见过的任何医生缝得都要快。"

            他们俩都轻声地笑了起来。

            爱丽丝和爱德华从后门进来了,爱丽丝匆忙地向我跑来,但是爱德华却望而却步,他的脸深不可测。

            "来吧,"爱丽丝说道,"我来给你弄一件不那么恐怖的衣服换上。"

            她给我找到一件埃斯梅的衬衣,衣服的颜色接近我身上穿的那件。查理不会注意到的,我确信。我身上不再溅满血滴的时候,胳膊上长长的白色绷带看起来就没那么严重了。查理从不会因为看到我身上有绷带而感到惊讶不已。

            "爱丽丝。"当她朝门口走去的时候,我轻声喊道。

            "有事吗?"她也压低音量,歪着头好奇地看着我。

            "事情有多严重?"我不确定我的耳语是否是枉费心机。尽管我们在楼上,关着门,或许他还是能听见我说的话。

            她满脸凝重:"我还不确定。"

            "贾斯帕怎么样啦?"

            她叹气道:"他为自己感到非常难过,这一切对他来说具有更大的挑战性,他很讨厌感到脆弱。"

            "不是他的错。你告诉他我不生他的气,一点儿也不,好吗?"

            "当然啦。"

            爱德华站在前门口等我,当我来到最后一级楼梯时,他一句话也没说就把门打开了。

            "带上你的东西!"当我疲惫地朝爱德华走过去时,爱丽丝在我身后叫道。她从地上拾起两个包裹,一个半开着,另一个是我的照相机,落在钢琴下面了,她把它们塞到我没受伤的那只手上。"你打开它们以后,晚些时候再谢谢我吧。"

            埃斯梅和卡莱尔轻轻地说了声晚安。我能觉察到他们偷偷地瞥了眼他们不露声色的儿子,他和我差不多。

            来到屋外是种解脱;  我匆忙地走过灯笼和玫瑰,现在它们不受欢迎地提醒着我。爱德华默默地跟随着我的步伐,他为我打开了乘客座的门,我没吱声儿毫无怨言地爬上车。

        第22节:缝针(8)

            仪表板上是一根红色的丝带,系在新的立体声音响上。我把它拉了下来,扔到地面上,当爱德华从另一边上车的时候,我把丝带踢到了我的座椅下面。

            他没有看我,也没有看音响。我们俩人都没有发动车,"轰隆隆"一声引擎发动了,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弥漫在车里的沉默更加紧张了。他飞快地开过漆黑一片、蜿蜒崎岖的车道。

            沉默令我快要发疯了。

            "说点什么吧。"当他转弯开上高速公路的时候,我祈求道。

            "你想要我说什么?"他冷漠地问道。

            我在他的冷漠面前畏缩了:"告诉我你原谅我了。"

            这句话使他的脸上闪过片刻的生机——一阵愤怒:"原谅你?为什么?"

            "要是我更小心的话,什么事都不会发生。"

            "贝拉,你不小心被纸弄破了手指——那根本不该接受死刑的惩罚。"

            "还是我的错。"

            我的话打开了他防守的闸门。

            "你的错?要是你在迈克·牛顿家弄伤了手指,杰西卡、安吉拉和你其他正常的朋友们在一起的话,可能发生最糟糕的事情会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