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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若是按照标准施工,他们哪里能挣到那么多钱!那些贪官污吏们,得不到好处的时候,百般刁难,处处设卡;一旦得了好处,不管是什么违法的事都敢大开方便之门。那些企业承包者,有几个不是变着法儿地往自己的腰包里搂!他们打着改革的幌子,花样百出,胡作非为,钱搂足了,企业垮了,他们在上面花钱走动走动,挪个窝儿,又到别处去包去捞。那些热衷于引进设备上项目的决策者们,其中也不乏借机牟取私利,中饱私囊之徒。只要自己能从中得到回扣,他们宁可引进的设备残次废弃,使国家和企业蒙受巨大的经济损失。他们的逻辑就是,烧毁一栋房子不可惜,只要能给自己煮熟一个鸡蛋就行。官商勾结,权钱交易。多少年过去,有多少人成了暴发户,有多少人兜里揣进了百万千万,却仍旧站在台上唱着廉政呀为民呀之类的高调。凡此种种,不胜枚举。

            “禹入裸国亦裸”。别人如此不仁不义,自己为什么一定要讲道德良心呢?世道变了,人心变了,自己也要有所改变,不能再墨守成规。梁梦一觉得自己变得聪明了,他把自己的这种认识看作是灵魂深处的一次革命。

            这以后,有一次去市场买肉。他买了一斤半猪肉,六块钱一斤,他应该给卖主九块钱。他刚要掏钱,可卖肉的一时糊涂,以为梁梦一已经给了他十块钱,不但没向梁梦一要钱,反而递过来一块钱,满脸赔笑,得意洋洋地说道:“找给你一块钱,——把肉拿好,下次再来。”

            梁梦一接过钱来觉得不对劲,前后一想,知道是卖肉的搞错了。他定了定神,没露声色,不紧不慢地走开了。他也觉得这样做不大光彩,他甚至也想转回头去把事情说开了。可他转念一想,现在这些做买卖的,没有几个好人!他卖一头猪,说不定往里面注多少水呢!把水当肉卖,不知赚了多少昧心钱呢!现在损失个十块八块的算个啥!活该!也算老天有眼。这么一想便心安理得了。

            另有一次是在电视里看到一则报道,说某市一出租车司机拾到三万块钱,司机经多方查找,终于找到了失主。

            看了这则报道,梁梦一在同事们面前发表议论道:

            “能随手带着几万元现金的一定是个有钱的主儿,真正给公家办事的不敢带那么多现金,怕万一丢了赔不起。有钱人拿几万块钱就如同我们一般人出门带上几百块钱路费和零花钱一样。他们那么有钱,丢点无所谓的。再说,那钱也不一定就是好来的,捡到了就捡到了,也不是偷的,至多不过先在家里放上几天,失主找上了就完璧归赵,找不着也就算了,干吗还要主动寻找失主呢?他这样做无外乎几种情况:要么是贪图拾金不昧的虚名;要么就是被人发现了,不好隐瞒下来;要么就是胆小,心理素质差,精神上承受不了。如果是图名,或是迫不得已,那还另当别论。若是后面一种原因,那就太让人耻笑了。”

            由梁梦一的这种种想法,人们几乎可以想象到,他最终将怎样处理这二十万元的巨款。

            “你还没睡着哇?”梁梦一的妻子温惠贤睡醒一觉,一边起身上厕所,一边关切地问道。

            梁梦一随便应了一声,也没说什么。

            妻子上厕所回来,打着了灯,眯缝着眼睛往墙上看了看,见时钟的时针已经过了十二点,就找来了手纸,脱了裤衩,露出一个白白的大屁股来。但她没有钻进梁梦一的被窝,而是回到了自己的被里。

            温惠贤并非一个性欲很强的女人,特别是在厂子里上了一天班,已经很累了,回到家里再干一些家务活儿,一天下来已经是筋疲力尽了,哪还有心思想那些床上之事呢!她只是体贴丈夫,为丈夫着想。

            大概是人到中年,穷愁潦倒,梁梦一最近这一二年,夜里常犯失眠的毛玻失眠是痛苦的,越是睡不着心里就越是烦,心里越烦就越是睡不着。有时实在熬不住了,他就求助于妻子。作为妻子,温惠贤以她特有的方式方法,使他暂时忘掉烦恼,并渐渐地把他送入梦乡。

            这样久而久之,也便成了一种习惯和默契。她一见他睡不着,心里烦躁,便脱掉裤衩。意识是,我这里已经做好准备了,你若是想拿我消愁解忧的话,你就过来吧!梁梦一呢,见妻子做好了准备,自己也正烦得难受,就顺水推舟,掀开被子钻进去。哪怕自己的那个东西还没有进入状态,只要钻进去,贴着她那光滑浑圆的屁股呆上一会儿,他那东西就会像泥土里的蛹虫嗅到了春的气息,便一点点地抬起头来。不管是“正面进攻”也好,还是“旁敲侧击”也罢,反正都是熟门熟路,只一会儿的工夫,他腿儿一蹬,眼睛一瞪,事情就结束了。身体疲惫得懒得动弹,精神疲惫得什么也不愿意想,一会儿就睡着了。

            但今天梁梦一却没有钻进妻子的被窝里去。心里面那么大的一件事,到底该怎么办还没拿定主意呢。她呢,本来是准备尽义务,履行责任的,见丈夫没碰她,心里暗自高兴,正好可以继续睡她的觉了。

            她转过身去,裹紧被子。她想起灯还没有闭呢,她想下地去关灯,可她太困了,没愿意动,反正梁梦一还瞪着眼睛没睡呢。她躺在那儿,眯缝着眼睛,处于半睡半醒的状态。

            梁梦一以为妻子又睡着了,继续想着他的心事。他越琢磨越觉得今天的事情太巧了。若是没有那一阵风刮来那张纸,他就不会进那个厕所,不进那个厕所他就不会发现那个小兜。而那张纸上又恰好写的是“恭喜发财”几个字。难道这是天意?是鬼使神差?

            与其说梁梦一的这种想法有点迷信,倒不如说是他想利用迷信安慰自己,以便心安理得地把这些钱据为己有。

            梁梦一所以要把这笔钱据为己有,除了世界观的改变之外,还有更为现实的原因。他是一个最本分、最没有能耐的机关小职员,工资之外没有别的什么来钱道儿,夫妻二人每月的那点死工资,仅够维持一家人的温饱,再难有什么盈余。妻子所在的工厂效益不好,那点死工资说不定哪天还会不保。眼见得孩子一天天长大,念书、就业、婚姻、住房,哪一样没有钱能行?父母白发频添,日见苍老。农村老头老太太既没退休金,也没有什么积蓄,老了只能把儿女作为唯一的依靠,自己理所当然地要尽一份赡养责任。老人岁数大了,难免有这病那病的,如果是小病小灾还好说点,若是遇到严重一点的毛病,医药费可就不是个小数目。他见过别人怎样把大把大把的钞票送进医院收款处的窗口。

            钱,钱,钱!他现在太需要钱了。就像大海里的一个即将被淹死的人,忽然抓到了一个救生圈,他怎么愿意放手呢!

            可是,天意也好,偶遇也罢,这到底是一笔来路不明的钱哪!那么,是什么人,在什么情况下,把这些钱放到那里的呢?他忽然想起,在捡到这些钱之前,在厕所后面一伙人追赶另一伙人的情节。他想,这事是否和这笔钱有关呢?如果有关系,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呢?他左思又想,做着各种假设,但总是想象不出一个比较合理的推测。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丢钱的人准是个有钱的主儿。这年头,有大钱的,大都不会是什么好道来的,不是坑蒙拐骗,就是贪污受贿,真正靠诚实劳动能挣几个钱!但话又说回来,怎么肯定这钱就一定是个人的,而不是公家的呢?可公家的钱怎么会丢在那里呢?那么,个人的钱就可能会丢在那里吗?他这样自问自答,最终也无法找到一个合理的答案。

            最后,他终于拿定了主意。先在家里原样不动地放上几天,听听风声。若是有什么风吹草动,看情形再说;若是没什么动静呢,过几天就存到银行里去……存银行也不能存本地银行,说不定失主早就在本地各银行都联络好了,一有大额存款就会跟踪调查的。真若是被人家查到了,失去这二十万块钱不说,弄不好,还会被人家怀疑,认为是他梁梦一偷的呢,那可就惨了。

            为了避免可能会遇到的各种情况,他决定到时候把钱存到省城去。省城离得也不太远,来回也挺方便的。那里是大城市,储户多,存款额度也大,存个十万二十万块钱根本不会引起人们的注意。

            “对,就这样。”想到这里,梁梦一情不自禁地自言自语起来。

            妻子温惠贤闻声转过头来问道:“你自己说啥呢——几点了?”

            梁梦一抬起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道:“一点多。”

            “你还睡不着哇?”妻子一面说,一面就把一只热乎乎的手伸进了梁梦一的被窝里,顺着他的身体往下滑,登堂入室地直摸到他的大腿根儿,把那一根东西握住了。

            根据以往的经验,只要她那温热的手握一会儿,那东西就会像充气玩具似的,一点点地变粗、变大、变硬,然后就雄赳赳地竖立起来,再后就找准地方蛇一样地往她的身体里钻。可今天她握了好一会儿,它还是那么软乎乎、蔫巴巴的,那感觉就像包饺子时揉成的面剂子一般。

            她知道他现在没有欲望,她自己呢,也正在困头上。她觉得自己尽到了责任,他再不睡,那就是他自己的事情了,于是就缩回手,下地关了灯,回到床上,裹紧被子,踏踏实实地睡着了。

            梁梦一越是睡不着,思想便越是活跃。他转过头去,看着妻子蜷曲着身子猫一样地睡在自己的身边,心里百感交集。

            借着从窗帘透进的微弱光线,隔着薄薄的被子,梁梦一能看出妻子臀部的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