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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在梁梦一的感觉里,就像是小时候在农村老家那儿看到的一个树结子①在眼前倏忽一闪……

            ①树结子(俗名,学名不详):树的枝杈被剪下之后,枝杈的根部枯死萎缩,而树干却在继续生长,于是树皮对枯死的枝杈的周围就形成了隆起包围,中间就凹陷进去了。

        ·9·

          于兴亚  著

        九

            星期六这天早晨,风和日丽,空气特别清爽,路面上也比骄阳下的午时润泽多了,一切都是那么地舒适宜人。

            看到这一切,梁梦一的心情更加舒畅了。在去往车站的路上,想着旅行袋里给父母买的核桃、大枣等补品,想着给妹妹的孩子买的东西,想着衣兜里给父母的几百块钱,梁梦一只觉得身轻脚健,似乎只要自己一纵身就能飞起来似的。

            以前,对梁梦一来说,回老家简直就是一种精神负担。

            梁梦一的父母只生养了两个孩子,老大就是梁梦一,另一个是他的妹妹,比他小两岁。

            梁梦一一九七六年中学毕业,回家务农一年,一九七七年恢复高考,考上一个专业学校,从此就离开了家乡,离开了父母。毕业后分配在无兹市,在市里处了对象,就是现在的妻子温惠贤。他妹妹初中毕业就不念了,在家呆了几年,就和本村的一个小伙子结了婚。和公婆一起生活了两年之后,在梁梦一老家的道南盖了房子,分家另过了,从此就远了婆家,近了娘家。梁梦一的妹夫是个老实憨厚的庄稼人,什么说道也没有,前院后院,就像一家人一样。这样,梁梦一父母的身边也算有个依靠了。

            尽管这样,梁梦一并没因此而心安。在家庭观念上,他的思想还是很传统的。和许多中国人一样,梁梦一认为,姑娘嫁出去就是别人家的人了,儿子才是家里的顶梁柱,对赡养老人应该负有更多的责任。

            他的父母都是六十多岁的人了。父亲干了一辈子农活儿,累得弯腰驼背,近几年又患有骨质增生的毛病,干活儿更加吃力;母亲头发几乎全白了,很瘦弱,走路一挪一蹭的,而且心脏又不大好,一累就爱迷糊。去年秋收的时候到园子里掰玉米,迷糊摔了一跤,把脸都摔破了。一想到这些,梁梦一的心里就不好受。

            作为父母唯一的儿子,他理应承担起赡养父母的义务,给他们足够的生活费,使他们不再拖着年迈的身体在几亩薄田里辛辛苦苦地挣衣食;他理应把他们接到城里来,让他们舒舒服服地安度晚年。可是,他自己的收入实在太微薄,在城里生活花销又大,除去维持三口之家的正常生活外,再没有什么结余,哪里还有更多的钱资助父母呢?他自己住得是一室半的房子,自己住着都有些挤巴,再把父母接来就更加困难了。

            每次回到老家,看着那破旧的老宅,看着苍老的父母,他的心里总是酸酸的,他觉得自己真是愧为人子。看到邻居乡亲,他更是无地自容,觉得自己真是白在外面混了这么些年。

            现在好了,他有一笔钱了,再不用为无法履行儿子的责任而忧愁了。

            汽车开动了。只十几分钟,汽车就驶出了市区。

            放眼车窗外,广袤的原野,起伏的山峦便进入了眼帘。看到这一切,梁梦一感到心胸一下子就开阔了,那种长期蛰伏于城市里的压抑感一下子就消失了。

            汽车行驶两个多小时后到了县城,在县城换车再行二三十公里,这才到达此行的终点站——乡政府所在地。下车后,再往太阳升起的方向步行一二公里地就到了老家的那个小山村了。

            走在故乡的土路上,梁梦一感到脚下是那么的舒适,周围的一切都令他感到心旷神怡:太阳高高地在天空中照耀着,大地吐着泥土的芳香。道路的两旁,在融融的春光里,乡亲们正在田里开犁播种。他们一边劳作,一边说笑,声音传出很远;他们五颜六色的服饰把大地点缀的更富生机。南面山坡上,草色青青,一个老人正悠闲地赶着羊群往山上走去;北面山坡上的一片桃林正开的满树的花朵,如同天边的一抹云霞。山村沟沟岔岔的柳树也都吐出了小小的叶片,远远望去,如烟似雾。在绿树的掩映下,村庄里的房舍人家若隐若现,鸡犬相闻……啊,多么美好的田园,多么美丽的村庄啊!

            田园是这般的美好,可是啊,人们为什么又那么热衷于城市,非要千方百计往城市里挤呢?在那由钢筋混凝土和霓虹灯所构筑的喧嚣而拥挤的空间里究竟有什么好处呢?所谓现代化,不过是人们滋生享乐思想的温床;所谓社交,不过是逢场作戏,教人们学得越来越虚伪;所谓竞争,不过是名利场上的角逐而已。春风拂面,人们麻木得没有感觉;阳光灿烂,人们竟能熟视无睹。人们对自然的造化越来越疏远了,只醉心于对物质和金钱的追求与享受。人们绞尽脑汁,费尽心机,在不断地追名逐利。为了名利,人们可以不顾廉耻地巴结、逢迎、献媚,可以出卖人格、出卖良心、出卖灵魂,可以互相拆台、使坏、下绊子。那些在名利场上稍有点成就的人,或沾沾自喜,趾高气扬,或妄自尊大,不可一世;而那些什么也没有得到的人们,或唉声叹气,自卑绝望,或怨天尤人,牢骚满腹……

            梁梦一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对现代城市有这些不好的看法。是自己在城里没混好,对城市的印象就不好呢,还是事实原本就是这样的呢?

            梁梦一正在胡思乱想,不觉已到了自家的门口。此时,他的父母正在园子里栽土豆呢。

            梁梦一又看到了自家的老屋,又看到了弯腰驼背的父亲、走路一挪一蹭的母亲。但这一次的感觉和以前就大不一样了,因为他有钱了。

            见儿子回来了,父母二老撂下手里的活计,陪着儿子进了屋。

            以前,梁梦一一般都是“五一”、“十一”、“春节”这几个节日才回老家的,而且是携妻带子,一家三口人都回来。这次不年不节,突然一个人回来,父母又高兴又觉得意外,心里有点犯合计,猜想,是不是有什么事呢?父亲往挂历上瞅瞅日期,又掐手指数数,说道:

            “再过十天八天的,就是‘五一’了,你一个人这时候回来是不是有什么事呀?”

            梁梦一不想急着说找老林开饭店的事,就摇摇头说:“没什么事。现在不是休大礼拜吗,在家呆着也没什么事,就回来看看。”

            父亲听他说没什么事,心里这才放轻松。脱了鞋,上了炕,卷上一袋旱烟,一边吸着,一边说道:“没啥事就不要老惦着回来,家里这边也没什么可挂心的事,来回白花路费干啥。”

            这是贫寒之家的父亲说得至诚至爱的话语。梁梦一听了,心里既感动又酸楚。他没说什么,千言万语都留在了心里。他把给父母买的几样补品一一地拿出来。

            一见梁梦一买了许多东西,父母二老就都嗔怪地说:“买这么多东西干啥呀,这得花多少钱哪。”

            梁梦一又从衣兜里拿出五百块钱交到母亲手里,说道:“平时想买点什么就花吧!以后条件好了,再多给你们一些。”

            两个老人怕梁梦一在外面太节省了,争说自己衣服什么也不缺,岁数大在家呆着,也没什么花钱的地方,让他把钱拿回去。

            梁梦一把钱放在炕柜里,说道:“头几年条件不好,也没给你们补助多少,今年比以前强点了,往后会更好的。”

            说着,又把给妹妹家小孩儿买的东西拿出来,并嘱咐等小孩儿过来玩儿的时候给他就行了。

            晚饭后,梁梦一隔着窗子看着大门口,说道:“这个时候,东院老林我二叔能在家吗?”

            “怎么想起他来了呢?”父亲有点纳闷儿地问道。

            梁梦一这才把准备开个小饭店,打算让老林帮忙掌勺的想法一一地说了。

            梁梦一的父亲听罢说道:“你让他去,供吃供喝,一个月二三百块钱地挣着,可真是成全他了。他这个人本来就不是什么正经过日子人,去年老伴儿一没,就更加懒散了。去年还有几亩口粮田呢,可他也不好好侍弄,别人家一亩地打八九百斤粮食,他一亩地也就是二三百斤到头,算是比下的种子多点。今年开春交不起地成本,那几亩口粮地也被村里收回去了。这下倒轻闲了,整天呆着,可就是没钱花,老困难了,到年底只怕是连饭都吃不上了……”

            “他不是和他儿子在一起过吗?”

            梁梦一的母亲接着说道:“他那样,谁爱和他一起过……别看生活困难,可倒吃喝不亏,谁家有个大事小情的,他不请自到,帮人家做饭做菜,不给钱也没说道,只要有好吃好喝就行。”

            梁梦一的父亲听了老伴儿的话,不以为然地说:“你还别瞧不起人家。各有各的活法,你看人家那样,却不愁,大背头梳得整整齐齐的,脸上也泛着红光,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乡干部呢。”

            傍晚时分,梁梦一就去了东院。一到大门口,屋里的人隔着窗子就看见了。老林,老林的儿子,儿媳就都迎了出来。

            老林家的房子是钱褡子式的,分东西屋。西边是大屋,由老林的儿子三口住着;东边是小屋,老林一个人住着。梁梦一自然进了老林的屋里。

            老林的儿子比梁梦一小得多,梁梦一没离开老家那会儿,老林的儿子还是光屁股娃娃呢,他知道自己没资格和梁梦一拉家常。老林的儿媳甚至没和梁梦一见过几次面,更加生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