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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言异群看着别人嘻嘻哈哈地开玩笑,也觉得挺有趣儿的,也想说点什么凑凑热闹,可他开玩笑不在行,插不上言,只好听别人的。现在有人问他知识学问方面的事,顿时就兴奋起来了,抖擞精神,一本正经地答道:“五十知天命。”

            接着又把那套俗语如数家珍地说了一遍,什么“二十弱冠,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五十知天命”啦,什么“六十花甲子,七十古来稀,八十为耄耋之年”啦。

            听这屋里有梁梦一在场,大家嘻嘻哈哈挺热闹的,对面屋的庄正也凑了过来。

            见过去自己手下的人,现在和自己平起平坐了,心里多多少少总有点不大舒服。岂止是平起平坐,还有年轻漂亮的女的坐对面桌呢!于是又多了一层忌妒。但别管心里是啥感觉,表面上还得显出很友好的样子。伪装自己,逢场作戏,坐机关的,有点出息的,都必须有这种素质。庄正是有水平的,不缺乏这种本领。于是也过来凑趣儿道:“梦一‘金屋藏娇’,可真令人羡慕呀!”

            梁梦一笑道:“老领导怎么也拿我取笑呢!”

            艾侃朝庄正故作正经地说:“告诉你,羡慕可以,忌妒可不行啊。”

            老侯道:“哪天跟局长说说,再调进几个女的来,都要年轻漂亮的,一个屋里配一个。”

            庄正说:“你们那屋配一个女的,艾侃你们俩还不得天天干仗吗?”

            大家哈哈一阵大笑。

            梁梦一用“四十不惑”应付别人的玩笑,可他心里最清楚,这完全是自欺欺人的。

            古语说男人“四十不惑”,原意大概有两层,一层意思是指男人到了这个年龄,各方面都更趋成熟,辨别能力和自主意志都达到了最佳程度,能够很好地把握自己,不容易被什么东西所诱惑,不容易受骗上当。另一层意思是指男人到了这个年龄,不会再有什么雄心大志,在工作和事业上,思想趋于保守,因循守旧,不容易犯什么错误,也不会成就什么大事。

            而在男女情感方面,这个年龄的男人恰恰是最容易被诱惑的。一方面,男女生理差异很大,男人到了四十岁,正是性欲最旺盛的时候,正所谓“三十如狼,四十如虎”。而女人到了四十岁,生命中最鲜活的阶段早已过去,即便不是人老珠黄,却也姿色大不如从前,就像常言说的“女人四十豆腐渣”,对自己男人的魅力越来越小了。另一方面,就心理因素而言,四十岁的男人生命力虽然还挺旺盛,但他已经意识到这种旺盛已经维持不了多久了,他要在有限的时间里尽可能多地满足自己在性的方面的欲望。这是一种动物性的本能。就像入秋时节的蜜蜂,自知可以采蜜的时间不多了,便越发勤奋地开始采集。再就是感觉方面。夫妻在一起生活多年,彼此失去了新鲜感,就像时下的顺口溜儿说的:“一握老婆手,就像左手摸右手”,麻木而没有感觉。而男人喜新厌旧的天性又使他们总想找到一种新的感觉。

            由于这种种原因,到了四十岁的男人,对那些年轻漂亮的女人就更加垂青。在可以三妻四妾的年代,即使是家风再好的男人,到了这个年龄,只要家里经济条件允许,总要纳妾娶小的。现在公开纳妾是犯法的,没有人敢那么做。于是一些有权有钱的男人,就在外面偷偷找个小的养着,就是所谓的“包二奶”;权小钱少,想包包不起的,就花点小钱,找个岁数小的,隔三岔五地偷偷幽会一次,就是所谓的找“情人”;连找个情人的本事都没有的,就只好偶尔到色情场所去找找刺激,换换口味。

            梁梦一正到了这种危险的年龄段。

            不错,妻子温惠贤天性温柔贤惠,对他百依百顺,在感情方面他是非常满足的,他愿意与她白头到老,永不分开。但这是一种纯粹的多年夫妻的感情,其中情爱的成分多,性爱的成分少。可以说,他对她有点熟视无睹了。夫妻之间的床上之事,他也越来越淡漠。偶尔一回,在进行当中就觉得没什么兴趣儿,完事儿之后更觉得索然无味,有时候甚至都有点后悔。

            可是到了外面,他对那些年轻漂亮的女人们却总是垂涎三尺。走在街上,看到那些或身材、或脸蛋儿、或臀部特别好看的女人,忍不住总要贪婪地看上几眼,总要在心里面想入非非。他自知是有妇之夫,他不奢望名正言顺地占有别的女人;他更知道妻子对他有多好,他不愿意毁掉美满的家庭。他只想人不知鬼不觉地偷得片刻欢悦,在他暗淡的生活里增添一丝光彩,让他那垂死的心灵焕发出一点生机。在家庭与外遇的关系上,他也是那种“喜新不厌旧”的时髦主张。他甚至非常羡慕那种“家里大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的境界。说得更简单一点,他只是想换换口味儿,尝尝新鲜而已。就像是吃东西一样,家常菜吃惯了,也想下个馆子,上个饭店,尝尝山珍海味是个什么滋味儿。山珍海味虽好,总不如家常菜养人。尝过了,也就算了。过平常日子,还是要吃家常菜的。

            正因为到了这种年龄,又有了这种种想法,在他得到一笔飞来之财,经济充裕一点之后,他就多次出入于色情场所。但在得到一些感官刺激和满足的同时,对那种色情场所的所谓“小姐”开始心存厌恶,觉得她们不干净,又全无情意,只如同挣钱的血肉机器。尤其是在得了性病之后,他更不敢接触她们。他暗自告诫自己:见过了,感觉过了,行了,算了,今后就老老实实地过日子吧!他决心厮守着老婆,永远不再到外面去拈花惹草。

            可是,命运似乎故意要捉弄梁梦一,又把一个年轻漂亮的良家少妇置于他的面前,让他整天面对。

        ·31·

          于兴亚  著

        三十一

            “出去了?走啊,上我屋里呆一会儿去呀!”

            梁梦一去党校交房款回来,上到二楼,正碰见艾侃从楼上下来。

            二人进了艾侃的办公室。艾侃道:“听说你在党校院里集资买楼了?”

            “你听谁说的呀?”

            “听谁说的有什么关系呢,好事还怕人知道不成?行啊,‘一把’给说话了,弄得挺明白呀!你的好事是一个接着一个呀,刚提了科长,房子又解决了。——什么时候能交工啊?”

            “估计年底之前吧!我方才就是交房款去了。一百二十平米,初步按每平方米六百五算,应该是七万八,再加上进户费一万多,一共将近九万块钱。首期交款五万,其余部分,待竣工之后统一结算,多退少补。”

            “行,挺好。”

            “我现在住的那个房子太小了,早就应该换了。”

            “咱们单位就你自己还在那儿住了吧?”

            “别人早都搬走了。”

            “好饭不怕晚。党校院里的居住环境是一流的。离换热站还近,冬天屋里老暖和了。我有个亲戚在那儿住,要不我怎知道呢。”

            “说到暖气,让我想起一件事来……”

            正这工夫,言异群也进来了。两个人打过招呼之后,梁梦一又接着方才的话说道:“我们家那块儿这几年暖气一直就不好。去年改成一户一阀了,以为能好一点呢,结果还是那样。最冷的天气,室内温度也就在十三四度,得说是冷点。上供热部门找了两趟,说是管道不够畅通,派两个人到那儿弄了几回,也没弄好,就不了了之了。我们楼下那家的男人一想,自己交了暖气费,屋里却不暖和,心里就有怨气。不知从哪里学来的招儿,到市场上买回一根胶管,一头接在暖气上,另一头接在下水道里,哗哗地放水,以为这样就可以增加暖气管道里水的流量,加快水的循环速度,达到提高温度的目的。这样一来,室内的温度多少倒是能够提上去一点,可是那些水就那么白白地流掉了。”

            言异群睁大一双惊异的眼睛说道:“竟有这种事?那得流掉多少水呀?”

            “那你就算呗!就算一小时流两吨吧,一天二十四小时,就是四五十吨。一个月三十天,就是一千四五百吨。一个供暖期五个月,那就是七八千吨。实际是不只这些的。你想啊,就算是小手指那么粗的胶管吧,那么大的水压,一小时何止两吨呢,三吨四吨都未可知。我估计一个取暖期怎么也能流掉一万多吨水。按现在的水价,一万多吨水是多少钱哪……”

            言异群抢言道:“那不仅仅是钱的问题呀,那是白白流掉的呀!是水资源的浪费。”

            梁梦一道:“说的就是嘛!听着下水道里那哗哗的流水声,真是让人难受哇!说一句到家的话,真若是天气特别冷的时候,偷着放点还算情有可原。可天气好的时候,屋里都挺热了,他也就那么哗哗地放着。整个一个供暖期一直就那么放着。”

            言异群又愤怒了。“太他妈的不像话了!这人的良心哪里去了呢?让狗吃了吗?供热部门也是可恶,你收了人家暖气费,就应该履行承诺,达到供暖温度。说来说去,没有好东西!”

            艾侃纳闷儿道:“楼下放水你们家怎么能听着呢?”

            梁梦一叹了一口气,“从下水管道传上来的呗!卫生间里和厨房里,声音挺大呢,哗哗的,老吵人了。”

            艾侃瞅一眼梁梦一,问道:“你们家不冷吗?”

            “咋不冷呢!多穿点衣服呗,没别的办法。”

            “你也接根管放水呗。”

            “不忍心哪,咱可干不了那种事。天气暖和的时候还行,也能达到供暖标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