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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心中似乎有一个声音要她抬头,众生平等,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为何要低眉信手,连抬头看她的勇气就没有。

            敏被那个声音催促着,缓缓抬起头来,  一抹红色的身影抢先映入眼帘,顺着城墙,从一边走了过来,她的步伐很慢,下巴微微扬着,似有一览众山小的气魄,体态丰盈,丝毫没有老年之态,雪白的头发盘在头顶,发根尽是乌黑,金色的步摇随着行动而摇晃。因为朱雀楼甚高,敏看不清容貌,但那雍容华贵、高高在上的气质却铺天盖地压了下来,即使看不清样子,也能感受到那种魄力,这就是个人魅力吧!

            “平身。”声音不大,听不出语气,却足以传到城下。敏随百姓站了起来,头始终没有在低下。女皇身着红袍,如火般闪耀着光芒,一个年逾古稀的老人,自信的俯视着她的天下、她的子民,只有这样拥有广阔胸襟的女子才能坐在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

            女皇身边一左一右站着两个女子,左边的身着桃红色的宫装,秀发上簪着一支牡丹,身材丰满,窈窕迷人,微昂着下巴,仿若雍容华贵的牡丹。右边的女子身着粉红色印花宫装,身材不甚丰满,额头点点流光,身上却散发着文人之气。敏知道身着桃红色的女子就是太平公主,另一个是上官婉儿,虽然距离遥远,但敏可以感受到她们异于常人的美丽。

            上官婉儿朗声诵着“颂歌”,声音婉转清脆,仿若黄莺,只听最后一句。“与人同乐。”山呼万岁响彻千里,敏这才明白,百姓不在乎谁坐在那个至高的位置,而是谁能够让百姓安居乐业,百废待举。而武则天做到了这一点。

            敏亲见三个传奇女子,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眼中满是敬佩崇敬,眼中的流光飞扬。忽然,女皇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让敏一愣,转瞬间又移了开去,敏长出一口气,自嘲的摇摇头,女皇又怎么会注意到她这个平凡的人呢?何况距离这么远,女皇再好的视力也看不清呀!

            三记响鞭,让百姓的视线都关注到火红的舞台,敏的心死却仍在女皇身上。看来她的时空之旅还是有收获的,能一睹女皇的风采,足够她回味一生的了。又不免为她的女皇之路感到悲哀,为了爬上那个位置,付出的代价太大了!七情皆抛,欲望和野心盛满了整个心灵,让人盲目的只看到万物皆在脚下的快感,却没想到高处不胜寒,沦为一声的孤寂,一生的囚禁,永无救赎。

            一阵惊呼打断了敏的沉思,让她移开视线,火红的舞台上已有一个红色的影子飘动着,跳跃着,如浴火的凤凰,飘逸、神动,如丝的秀发披散在身后,随着舞动而飞扬。水袖上下翻飞,仿若有生命一般。舞者飞快的旋转着,水袖划出优美的弧线,将她笼罩在其中,若九天玄女。她飞身跳起,水袖向空中一抛,仿佛钩住了什么,她一拽水袖,身形骤升,如奔月般腾空而起。敏练过功夫,眼力过于常人,也看不出此中玄机。舞者做了个挽弓射箭的动作,竟有后羿射日的气势,弓弦饱满,一触即发。

            敏一惊,不由自主地大喊:“小心——”楼上楼下的人都屏息欣赏舞蹈,十分安静,敏的一声呼喝显得极为清晰。

            女皇身旁的侍卫反应极快,已挡在女皇和公主身前,盾牌竖起,破空之声,盾牌发出钝响,敏稍稍放心,又扭头看那红衣舞者,刚才她挽弓射箭竟是要行刺女皇!震惊于她的大胆,众目睽睽之下行刺,等于置自己于牢笼之中,哪有脱身之望!可心中不免又有怜悯,她的身上也有凄惨的故事吧?这样的人还会有多少呢?

            “留活口——”声音从朱雀楼传出。人影闪动,女皇应该已经护送离开了。舞台四周的将士已将舞台围起,城墙上的将士已拉弓挽箭,准备射杀刺客。红衣舞者仍悬在高空,若牵着线的偶人,随风飘荡。百姓已经骚动起来,朱雀门外的将士已将这里封锁,百姓根本逃不出去。只听人群中有人大喝:“皇帝被射死了!要杀我们陪葬,快逃啊,不逃就没命了!”楼下百姓本不清楚刚才发生了什么,突有人高喊,一时人心惶惶,六神无主,四散奔逃冲撞,与将士混打起来。

            敏尽量保持头脑清醒,想着脱身之计。观察了下四周的情势,东面人少,从那里应该逃得出去。她刚抬步要跑,宫灯从楼上坠落,四周登时漆黑一片,敏只觉得天上飘下什么东西正好罩在她头上,还不及看清是什么,耳边破空之声大作,漫天的羽箭铺天盖地的射了下来,惨叫声、求饶声,交织在她的耳边。敏猫下身子,在别人的身体间穿梭,凭着脚下灵活,眼力好,奋力向东面跑去。慌乱的人群挤来挤去,敏极力保持平衡,辨不清路的她差点摔倒,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借着微微的月光,才发现身上竟披着刺客的红袍子,心脏一阵收缩,想要将它甩脱,可突然有什么拽住她的头发,敏险些仰倒,可头发已散了开来,女子之态尽显。

            四周砍杀的士兵中突然有人大喝:“刺客往东面逃了——围捕穿着红色舞衣的女子——”

            敏心中一慌,脚下一顿,似乎感到有个网子向她罩来。东面已经聚满将士,后面的将士也围了过来。拦路者死,将士过处,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每一刻她就被团团围住。敏的左前方人群拥挤,将士还没围过来,她暗暗咬牙,奋力一搏,加快脚步冲了过去,身后有人追了过来,可是她不敢回头,只是往前跑着。临近的将士已挥刀砍她,敏身形顿了一顿,看准刀来的方向,右脚一个侧踢,踢中他的手腕,刀斜飞出去,敏右脚落下的同时,左脚又起,一个前踢,踢中他的要害,一连几个双飞,将近身的将士都踢倒,敏又狂奔起来。将士却入江水般涌了过来,敏几个隔挡架开长刀,但手臂依然划了几个口子,疼痛激发她坚强的求生意志,反手夺了一把刀,护在身前,又是几脚,避开一些人,可将士又围了上来,敏奋力挡着,可人越来越多,敏的眼前已经开始模糊,右手的袖子已被血浸透,脚下已经无力,她知道自己支持不了多久了。

            一刀过来,敏的挥刀去挡,户口震裂,手中刀震飞了出去,脚下一软,便摔了下去,心中从未有过的恐惧席卷而来。“吴名,救我,快来救我——”将士已经杀红了眼,举刀砍向她。敏的视线已经模糊,绝望得闭上了眼睛。

            一阵刀剑相击的声音,似乎有很多东西摔在地上,敏已经无力睁眼。只觉得有人抱起她,按压住她手臂的几处穴位,耳中满是喊杀声和风声。过了一会儿,温热的气息吐在她的耳边,语气轻柔,怕惊吓了她。“敏敏,不要怕,睁开眼睛,看看我。”

            敏听出是吴名的声音,缓缓睁开眼,那个和她一样的面具戴在他脸上,遮住了他的样子,但那灿若星子的眼睛温柔的盯着她。见敏睁开眼睛,他的眼中闪着璀璨的光芒,将她搂得更紧了。“没事了,一会儿就安全了。”他脚步不停,飞越在屋顶之间。

            敏不敢闭眼,生怕一闭上就再也睁不开了,一瞬不瞬的盯着吴名,仿佛要将他刻在心中。

            吴名抱着敏回到武馆,径自把她抱到自己房里,让她躺在床上。敏始终看着吴名,生怕他会消失。吴名撕开她的袖子裤腿,几道血口虽仍在流血,已经减缓了许多。吴名从屋角拿了一个酒囊,在敏的耳边柔声道:“忍着些,我要帮你清理伤口。”他将一团布塞进敏的嘴里,将酒囊里的酒浇在敏的伤口上,敏只觉得手臂抽痛得厉害,手臂如撕裂一般,她咬紧口中的布团,忍着不发出一声。

            吴名用干净的布擦拭伤口,再将伤药倒在伤口上,又是一阵刺痛袭来,让她一阵晕眩。吴名用布将伤口包扎起来,拉开棉被轻轻盖在她身上,才将敏口中的布团拿了出来,敏牙床咬得太紧,布团上面沾了血。吴名心疼的看着她,轻抚着她的头发,擦掉她脸上的血迹,柔声说:“身上还有伤吗?还有哪里疼?告诉我,伤口必须马上处理。”

            敏摇摇头,暗自庆幸没有伤到要害,否则她的小命就玩完了。吴名此刻仍没有摘下面具,敏想看看他的脸,可刚要举手,手臂一阵疼痛,呻吟出声。

            吴名立刻握住她的手,放在身侧,急道:“都伤成这样了,你还要干什么!伤口裂开怎么办?你疯了吗?一个人怎么敌得过那么多士卒,你不要命了吗?”吴名的手微微发抖,声音压得很低。

            她知道吴名骂她是因为害怕失去她,他的语气恶劣,但颤抖的手却出卖了他,何况他竟至此戴着面具都无所觉。她扯着嘴角笑笑,反手握住他的手,轻声道:“把面具摘下来,我想看看你。”

            吴名这才意识到自己竟没有摘下面具,愣愣的看着敏,摘下了面具,他黝黑的脸上竟有一丝红晕,但已不像前些日子那样狼狈了,眼中除了心疼与自责,不再有抑郁和自卑。

            敏笑笑,轻抚过他的面颊,缓缓圈住他的脖子,偎在他的怀中,全身如散了架,眼皮千斤重,意识渐渐模糊——即将睡去的那一刻,一个念头如重磅炸弹炸去了她所有的松懈与疲惫,握着吴名的手紧了紧,失声喊道:“爽怡还在朱雀门!她还在那!怎么办?怎么办?她一个人要怎么办?”

            吴名愣了下,想了想,轻声道:“你不可乱动,伤口会裂开的。你放心,我去找她。你待在这哪都不要去,这里是安全的。在我回来前,不要离开,知道吗?”

            敏只是拼命点头,心中的不安却逐渐扩大,盯着吴名不想移开眼。吴名扶她躺好,仔细地打量了她一番,转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