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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杜鹃的手有冻疮,不能碰冷水,一切跟水有关的活都落在了她的身上。早晨挑了桶水回来,因为地上结了霜,脚底打滑,水全撒了,今天天气冷,没一会儿便结了冰。

            天冷,人也犯懒。事干得七七八八,淼就缩回屋里,钻进被窝,窝在床上,只露一个脑袋看着正在缝小棉袄的杜鹃。这时的她温婉娴静,美得让人舒心安然。如果今天的天好,一米阳光洒进屋内,照在她身上,那种安详的情境,只要想一想就会觉得温暖。“你做的都是女娃娃的衣裳,万一又生个儿子呢?”

            杜鹃柔柔一笑,道:“我有预感,一定是个女儿。她那么乖,从不折腾我,我就知道一定是个女儿。只有生了女儿,她们才会让我留在身边的。”

            淼看着她眼中混合着满足和心痛,不禁摇摇头。张菁从小养在二夫人身边,在张菁的眼中,二夫人才是他的母亲,而她这个真正的母亲,却连看儿子一眼的权利都没有。从淼第一天进小院一个多月的时间,杜鹃一次也没见过张菁。

            天突然间暗了下来,室内黑漆漆的。淼模模糊糊的看到杜鹃仍在做活,便道:“太黑了,你就别做了,对眼睛不好。”

            杜鹃尽量凭着手感,一针一线的缝着,柔声道:“就差一点儿了,哎呦——”

            淼急忙跳下床来,跑到她身边,杜鹃已经扎伤的手指放在嘴里吸吮,她将杜鹃腿上的小棉袄没收,严肃地道:“就说让你不要做了,扎了手了!不许做了,还不如听我讲讲笑话,做做胎教呢!”

            她们俩个已经很熟了,听着侍棋那些稀奇古怪的笑话,总是让她笑得前仰后合的,侍棋说这是为她量身定做的胎教,是避免孩子有抑郁症或是自闭症的。她听不懂这些话,但她知道侍棋是为了她好,更为了孩子好,便一切都听侍棋的话。

            “好,我去把凉的衣服收回来,就做胎教,好不好?看样子,马上就下雨了。”杜鹃撑着腰,慢慢站起,就要往外走。七个月的肚子已经隆起,行动已经很不方便了。

            淼拉住她,将她按在椅子上,“我去收就好了,你顶着个皮球不方便,坐在这不许动。我去也——”淼蹦蹦跳跳的出了屋子,外面乌云密布,一阵狂风刮过,飞沙走石的,眼看大雨将至。淼加快脚步,走近晾衣杆,看着天上深浅不一的云彩,突然想起唐僧的经典台词,就叫了起来,“打雷喽——下雨,收衣服啊——”

            “啊——”杜鹃的叫声让淼迅速回过头来,杜鹃竟跌倒在那片冰上,抱着肚子。淼简直要吓得魂飞魄散了,急忙跑了过去,脚底一滑,也滑了一跤,重重的摔在地上。淼也顾不得自己,爬过去半扶着杜鹃,“你怎么出来了,怎么样啊,又没有摔伤,站得起来吗?”

            杜鹃紧咬嘴唇,只是摇头,额头已经冒出豆大的汗珠,双手抱着肚子,一手拉住淼的衣服,“孩子,我的孩子,我的肚子疼,疼——”

            杜鹃的脸色发紫,淼知道这一摔肯定是动了胎气,必须马上扶她进屋,请大夫才行。可是,冰上很滑,她根本就站不起来。风越来越大,天空黑压压的,淼拽着杜鹃的衣服将她拖出这块冰,刚架着她的胳膊站了起来,一块硬物砸在淼的头上,顿时天旋地转、眼冒金星,又摔了下去。

            可是身上各处一下又一下的剧痛,让淼渐渐清醒过来,睁开眼寻找着杜鹃。杜鹃躺在她旁边,身体已经蜷缩起来,手抱着肚子,护着腹中的胎儿。淼抬手摸了一下头,一块冰冷的硬物又砸在手上,赶紧收回手,掌心已有血迹。地上已满是乒乓球大的冰块,大块的冰雹仍不间断的砸在杜鹃身上,淼的脑中空白一片,只想到孩子,扑在杜鹃的身上,挡着冰雹。

            背上的疼痛让她站不起来,可是眼前的杜鹃面若金纸,不知哪来的力气,让她奋力的站起,扶起杜鹃,一步步缓慢的往屋里走去,眼前一片红,让她的视线模糊起来,此时她的眼中只看得到不远处的屋檐。

            终于,走到了屋檐下,避开了冰雹,她整个人也虚脱得倒在地上,再也使不出一点力气来。杜鹃侧躺在地上,终于能发出细微的声音,“侍棋,侍棋——”

            淼爬过去,挨着她的头,忍着痛道:“我在这,在这——”

            “救我,救我,的孩子,孩子,我的肚子好痛啊,侍棋求你,求求你,救孩子——”杜鹃满脸是汗和泪,手仍然护在肚子上。

            淼强撑着想要站起,可是背上的疼痛,让她又摔在地上。冰雹仍在下,地上似乎变成了冰川,无数个冰块堆积在一起,淼知道杜鹃母子的命就系在自己身上了,咬紧牙关站了起来,扶着墙壁,道:“你要撑住,我去帮你叫人,你一定要撑住!”说完拿起旁边水缸的盖子,顶在头上,往院外跑。

            冰雹砸在盖子上,嗵嗵有声,地上都是冰块,让她难以行走,几次差点滑倒。终于跑到了二夫人的房外,敲着门大叫:“二夫人,二夫人,快开门,快开门啊!”

            许久房门才缓缓打开,知书看着她,不屑的道:“呦,侍棋,你上那画了这么个妆,五颜六色的,还真好看呢!哎,你怎么乱闯啊,真是二夫人的卧室,岂容你乱闯的,快出去,你听见没有!哎呦!”

            淼根本顾不了那么多,推开挡路的知书,就往里面闯,“二夫人,您快请大夫,二姨奶奶摔跤了,动了胎气,胎儿可能有危险,你快请个大夫啊——”

            “什么事啊,知书,吵吵闹闹的,成何体统!”臃肿的二夫人慢慢踱了出来,也不看淼,坐在贵妃椅上,端起茶来喝。

            知书拦住淼,道:“外面下了冰雹,叮叮咚咚的,吵着您了。谁知这老天爷,马上就冬天了,竟下起这么大的冰雹,真是稀罕事呢!”

            二夫人望着外面仍在下的冰雹,笑着接口:“这怪事年年有,今天是特别多啊!这是谁啊,脸跟花猫似的,你也让她进来!”

            淼再也看不得她们主仆一搭一和,抹了把脸,急道:“二夫人,我是此后二姨奶奶的侍棋,刚才二姨奶奶摔了一跤,动了胎气,您赶快请个大夫来,人命关天啊!”

            二夫人仔细打量着淼,恍然大悟道:“是你呀,我还以为是猫精呢!杜鹃摔跤了?你是怎么伺候的,怎么不看好她,她现在身子金贵,隔三差五就要闹一回,烦不烦哪!回去告诉她,让她别给我耍把戏,我不吃这套。还有你,别以为宫里有个小宫女为你撑腰,你就上了天了,我也不怕!你愿意找谁就找谁,我不管这破事,有本事,你让她一尸两命好了!”二夫人扭过头,冲着知书喝道:“你瞎了,让这脏兮兮的东西带在屋里吗!”

            知书也吓了一跳,拽着淼往外拖。淼不敢相信的瞪着二夫人,她的心是铁打的吗,她还有没有人性?身上的力气像被抽走了一般,任由知书拉了出来。

            知书脸色也不好,瞅瞅屋内,悄悄道:“你赶紧去找如画姐,她才能帮你。”说完立刻关上了门。

            敏看着那扇紧闭的门,已经没有力气去唾骂了。转身往正院跑去,冰雹已经小了很多,只有黄豆大小。淼扔掉盖子,跑得更快了。身上的疼痛已经麻木了。到了正院,打扫的杂役说如画昨天就回家探亲了,要明天才能回来。老爷下朝还没回来,下了冰雹,张柬之一时半会更回不来了。

            淼真觉得走投无路了,这偌大的府上,竟找不到能帮忙的人。杜鹃的情况托一刻就会有危险的。现在只剩下一个人可以就杜鹃了。淼再不迟疑,拔腿就往东院跑。跑进了熟悉的院子,一样的槐树,一样的石凳,什么都没有变。如果他没有出去,这个时辰应该在书房。

            书房前,青绯守在门口,见淼跑过来,便道:“姐姐,你这是怎么了?满脸都是血啊!”

            “少爷在不在,在不在书房?”淼已经上气不接下气。

            “少爷在书房。可是,他交待了,任何人不能打扰他。姐姐,你有什么事,就跟我说吧,我会替你转告的。”青绯拦住淼,挡在门前,就是不让她过。

            淼都快急死了,一把推开她,一脚把门踹开,奔了进去。张苒正坐在棋桌前研究棋局,淼急急的道:“杜鹃摔倒了,动了胎气,你快派人请个大夫吧,她身体不好,我怕她撑不了那么久,要快,要快呀!”

            张苒头也不抬,仍然专心研究他的棋局。

            淼积聚的怒气瞬间爆发,看着他若无其事的样子,一把将他的棋桌掀翻,抓着他的衣领道:“现在是你怄气的时候吗?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弄不好就是一尸两命,就算你不在乎杜鹃的命,你也看在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弟妹的份上,救救她!她摔得那么重,又挨了冰雹砸,她那么柔弱的身子,怎么经得住!你就看在往日的情面上,快找人叫大夫,算我求你,我求求你!”淼的双腿一软,就要往地上跌去。

            张苒扶住淼,牢牢地抱在怀里。看着淼满脸的血和汗,攥紧了拳头,冲着门外发愣的青绯喝道:“你叫门房赶快去找大夫,然后到大夫人那,把张妈叫来,就说是我叫她来的。你快去!”

            青绯没动,喃喃:“刚下过冰雹,上哪去找大夫——”

            “我叫你去就去,还不快走!”张苒瞪着青绯,脸色铁青。

            青绯避开他的眼神,转身跑了出去。

            淼终于松了口气,整个人瘫在张苒怀里,再也使不出一点力来。第一次感觉到他的怀抱是这么温暖,这么让人安心,真想永远待带他怀里不起来。

            张苒摸着她的头,没好气地道:“你什么时候能安生些,怎么总是头破血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