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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如果自己现在在洛阳,就不会这样了吧!

            淼一瘸一拐的走回了小院,脚腕扭伤了,还好没有伤着骨头,只是肿了起来,脚一挨地就撕心裂肺的疼。她太注意自己的脚了,走到院中才听到了婴儿响亮的哭喊声,伴着低泣声。淼愣了一下,停下了脚步,驻足仔细听着。

            “守了这么多年为的是什么,你一朝说出,以往你做的还有意义吗?”声音清清冷冷、低低沉沉的不加任何感情,这是知书的声音。“老爷就是怕你会忍不住,才让我留下来。孩子交给你抚养了,你还要怎样?事已至此,再也挽回不了了。”

            杜鹃已经泣不成声了,低低的吼叫着,“你别哭了,别哭了——”可是女婴的哭声更加响亮,而且几近窒息的哭喊。

            “你要是这样,那我只好把孩子抱走了!”知书的声音依然冷淡。

            “我已经什么也没有了,为什么还要抢我的孩子!这个孩子在老爷眼里连个侍女都不如,你们要她干什么!我要她干什么!我苦了这么多年,又换来了什么?他用什么眼神看我,她那么恨我,我心都碎了!我已经是在鬼门关走过一回了,第一眼看见的就是他,你知道我有多恨吗?我不想再骗他了,我当年那么做都是为了他啊——”

            “住口!”知书声音不大,却极具威慑力,低沉的嗓音中已能听出她罕见的怒气。“现在说了,又能改变什么?你以为孙少爷会跟你在一起?你想毁了他吗?让他背负着夺叔妻之名?你以为他担负得了吗?你想让他一辈子抬不起头来吗?你不要忘了,你已经有两个孩子了,你让她们如何长大成人?你好好想想,你真要这么做吗?”

            杜鹃已经停止了哭泣,傻傻的看着襁褓中憋红了脸的孩子,缓缓闭上了眼睛。将孩子搂在怀里,轻摇着,低低的唱起了歌谣,轻轻柔柔的。渐渐的,孩子的哭声止住了哭泣,沉沉睡去。

            知书看着母女俩人,脸上终于有了冷淡以外的神情,怜悯而无奈,轻声道:“既然当初选择这条路,后悔已经来不及了。想想孩子,看开些吧!”知书叹气,转身便出去了。

            院中角落的水缸后,苗缓缓站起身,望着杜鹃的房门发呆。当年杜鹃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可能不像私下传闻的那样简单吧。

            房中,杜鹃紧紧抱着孩子,轻轻的摇晃着,嘴里哼着调儿哄着孩子入睡。平静的脸上却留下了绝望的眼泪,滑过脸庞,搭载了孩子的襁褓之上,慢慢云开——

            淼站在门口,心抽痛得厉害。

            深夜,天气阴冷的吓人。天与地静默,只有风带走着尘世的微尘,留下痕迹,留下声音。

            “啊——啊——不要——求你了,饶了我吧!放了我!求你——”

            凄厉的叫声和着婴儿的哭声响彻小院,让人毛骨悚然。

            淼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掀被而起,脚刚一着地,脚踝的剧痛让她重重摔在地上,可是那叫喊一声高过一声,充满了绝望与痛苦。淼咬牙强撑起了身体,扶着墙壁蹦着往隔壁杜鹃的房里而去。

            “求你,不要这样,不要!谁来救我?救我,少爷,少爷!苒,救我,救我啊!”

            淼猛地推开了房门,凄厉的叫声和声嘶力竭的哭声充斥着整个房间,淼一蹦一跳的奔到床前,杜鹃张牙舞爪的想要驱赶开什么,泪水已经浸湿了她的针头。

            淼知道她是做恶梦了,按住她的上身,拍着她的连喊她,“杜鹃,没事了,杜鹃,醒醒,是梦,是梦,快醒过来!”

            杜鹃蓦地睁开了眼睛,下意识得想打开趋紧身边的人。“走开,不要碰我!不要碰我!”

            杜鹃的力气大得吓人,一推便将淼摔了出去。淼摔在地上,右脚踝又是剧痛,再也站不起来了。

            杜鹃抱着膝盖,蜷缩在角落里,哭着:“求你,不要再碰我了!我真得受不了了,我真得受不了了!”

            淼借着月光看着床上的人,心疼、怜悯交织着,她点亮了烛火,漆黑的室内顿时明亮了。淼无力再走到床边,倚着桌子,轻声道:“杜鹃,没事了!只是做了个噩梦,没事的。”

            杜鹃渐渐从恶梦中醒过来,抬头仍惊恐的看着淼,当她终于发现是淼时,眼中突然闪现出强烈的光芒,突然跳下床,抓住了淼的双肩,歇斯底里的喊:“侍棋,我求求你,你给我一条生路吧!我现在真的什么都没有了,我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我受不了了!我只求你,我只想以后天天能看到他,只要一面就好,让我见他一面!他都不来看我,他现在眼里只有你,只有你的话,他才会听的。你让他来看看我,我真得不能没有他啊!”

            淼有些茫然,更多的不知所措,张苒又怎么会将自己看在眼里呢?自嘲的苦笑着,轻轻的挣开了她的手,温和的有些冷漠。“孩子在哭呢!你抱抱她,哄哄她——”

            杜鹃猛地推开她,眼神有些疯狂,吼道:“我这样低声下气的求你,你就这样对我?你知道我跟了他多少年吗?十年!从我懂事开始,我就跟在他身边,服侍了整整十年。十年,我和他的感情不是你能代替的了得!”杜鹃一反常态的瞪着她,与平时的温柔娴静完全不同。“你知道我为什么落得这样的下场吗?我都是为了他呀!为了他!”她的眼中逐渐温暖起来,嘴边噙着笑,像是陷入了回忆。

            “那年我十五岁,他要考进士,我知道以他的才学,一定会金榜题名的。他在国子监时就已经名震京师了。各府的千金都迷恋着他,可是他却跟我说,待他考中状元,就要娶我!你知道我有多高兴吗?可是那年,太子重返京师,身边的王子、郡主都成了御前新宠,尤其是年纪最小的安乐郡主,皇上疼她若掌上明珠,那时选郡马时,他就是候选人之一。当时我真的好担心,我担心他会不要我。可他说‘非卿不娶!’我知道他不会骗我的,他从来都不会骗我。”杜鹃甜甜的笑着,比她任何时候都要美丽。

            “我看着他进的考场,然后天天想天天盼,等着他出考场的那一天。终于,终于到了考试的最后一天,我马上就能看到他了!而我,却在哪天跌进了地狱!”她的泪顺着脸颊滑了下来,眼中充满了绝望与无助。

            淼突然明白了她的意思,震惊得看着她。

            杜鹃将脸埋在手心里,哇哇的哭。“我已经不是清白之身了,再也配不上他了。我真得想死了算了!真的好想死!可是老爷说,我死了会毁了他的。他的前途无量,如果娶了皇家的郡主,他的仕途会更加顺利。而我,只是他的绊脚石,只会拖累他。我能怎么办?一个失了身的弱女子我能去哪里?”

            淼倚着婴儿的摇篮,无意识的有一下没一下的摇着。孩子哭得累了,又睡去了。她听得出来,这是张柬之设的局,只为了拆散他们。可是他用的手段实在太卑鄙了,让人恶心。怎么会有人用这样卑劣的方式对待一个无害的弱女子呢!这太残忍了!淼想明白了,杜鹃心里只有张苒,心心念念的也只为了他,甚至牺牲了自己的终生幸福。杜鹃牺牲了自己,成全了张柬之为张苒规划好的前程,委身于张苒的二叔,作了小妾。而对外却宣称是她勾引的二爷,张柬之的确“高明”,让一个男人忘了深爱的女人,与其杀了她,送走他,不如让她背叛,让张苒恨她,彻彻底底的忘了她。可是他还是低估了他的孙子,张苒彻底的变了,变得花天酒地、放荡不羁,再不考取功名。可是淼知道这是他故意表演给别人看的。他是那样一个深沉内敛的人,有些事情他应该早就看出来了吧。

            淼从来猜不透张苒的心思,可是有一点她是可以确定的。看着眼前伤心欲绝的女子,突然觉得她好可怜。“你为什么这么傻?当初你为什么不告诉他!真心相爱的两个人根本不会在意这个!即使你们一起离开这里,也会比现在好啊!”

            杜鹃浑身打了个激灵,傻在那里,茫然的抬起她满是泪痕的脸庞,凝视着淼,看着看着,懊悔、绝望、痛恨交织在她的眼中,苦撑了五年的她,终于崩溃了,趴在地上号啕大哭。继续在心底这三年的委屈、辛酸在这一瞬间全部爆发出来。

            淼忍着眼泪,摇摇头,想不出什么话来安慰她,只是机械的摇晃着摇篮,看着她。这一切不会太晚了吧?

            遇劫

            长安三年十一月,始安(今桂林)官吏为官不仁,欧阳倩为官吏所逼,聚众数万起事。在庙堂内外掀起轩然大波。

            不再是京师的长安,仍是经济和文化中心,千里之外的暴乱在这里吹不起一丝波澜,商贾各行其业,百姓安居乐业。

            较之于城内的热闹,张府内已经天翻地覆了。

            二姨奶奶病危,孙小姐高烧不退。这让已经剩不下几人的张府沸腾了起来,留下的下人都是为了照顾孙少爷和二姨奶奶,如今二姨奶奶却昏迷不醒,几个大夫来了回,回了又再来,却都不知道究竟是什么病因。而孙小姐也因早产虚弱而出现的症状,病来如山倒。

            淼看着这一切,有些不知所措。那天夜里,杜鹃哭得肝肠寸断,隔天便不省人事了,似乎所有支撑她的精神支柱全部崩倒,她再没有什么可以依靠的活下去的勇气了。看着床上奄奄一息的杜鹃,淼真的好想把一切都告诉张苒,可是她又有什么立场呢?可是,唯一能救她的也只有张苒了。

            一瘸一拐的走到了东院,刚想迈进院门,一个人却挡住了她的去路。

            淼抬头看她,是脸色不善的青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