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书网 > 玄幻奇幻 > 一缕尘埃 > 第14章

第14章



                                    

            上县城参加中考这是一直以来的传统,今年也一样,证明着往年的历史是正确的,谁说历史不会重演,每年都要在县上参加考试就是证明。然而路费加食宿成了许多学生和家长头痛的问题,因此学生家里又增添了不必要花费的路费和食宿费,家长感叹,学生埋怨。

            到县上足有一百多公里的,陆灵运一路的兴奋。这是他第一次乘坐大巴,也是第一次去县城。在电视里看多了城市的繁华和喧嚣,车水马龙,人潮涌动,脑海里勾画出与电视播放内容一致的城市,咚咚的心直肌不由自主的收缩使得他紧张兴奋,兴奋串得很高,烧得很烈。

            然而当陆灵运从颠簸的车上下来时,被眼前的景象扰乱了脑海里的城市,满街的拖拉机、面包车、摩托车,连辆轿车都没瞅到。自行车呢总该有吧?他想着这个问题脚步却没有忘记往上坡走,由于学校位置地势很高,只能用往上走来形容。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没有自行车,陡峭两字可以真实的描写县城地势。失望至极的脸庞变得扭曲,这哪里是城市,分明是一个小镇,“县”对于这个小城来说倒有点配不上,像成功的男人必定眼前会有一个与之成功相匹配的美女。然而这座城市的地理位置和发展状况与“县”是不匹配,难怪是国家级贫困县。想着这些问题,陆灵运只顾着往前走,把其他同学远远甩在了后面。

            所谓的县城仅有一条街道,南北贯穿于小城,像一条长长的带子,东西没有发展的空间。女人最喜欢这座县城,因为不会横向发展,只会纵向发展,苗条得紧。唯一的广场坐落在县城南边,那也是人工产品,建一座挡墙不让水土流失,然后往里垫底的是泥土,再用碎石和水泥浇在上面。农贸市场占据古怪的地理位置,在南北街道中间,这是折中之计。每天清晨,住在南边的妇女迎着风往城中市场走去,住在北边的妇女顺着风往城中市场走去,农贸市场就像悬在半空的奶酪,饥饿的两方一个在天一个在地,两方都要付出超常的努力才会尝到奶酪。

            此时陆灵运的窈窕淑女远在坝子镇,倚坐窗前,手里握着陆灵运送给他的梳子,寄物相思。从窗外看,确有毛嫱之靓,也有西施之美,添着新愁,几分担心。愁什么,担心什么呢?都怪陆灵运,走时也不与他打招呼,到现在已经过了一周了,却也不见回来。难道武陵人远,山中一日,人间却是几千年?原来陆灵运考完试之后突然间想起了范喜媛,心生愧疚,想回去之后怎么面对她。这一焦虑就不知所措,竟担心起来如何面对女友。左思右想,决定送一件礼物以表示SORRY这个词的真意。这说明了礼物是会说话的,礼物无形的嘴赋予了隐秘的话语,“礼尚往来”不就是讲鲁定公看上孔子开坛讲学,百请不来最后招待烤乳猪才请动了孔子。其实这与现在社会有这么多的贪官有一定的瓜葛,也因此说明了古人尚且“礼”开路,“往来”就迎刃而解了!礼说话了,何有不往来之理?

            陆灵运考得甚是好,嘴角处泄出的快乐无法掩饰这种呼之欲出的欢快。就像可乐般当摇动它时里面的气体顶得瓶体鼓鼓的,一拧瓶盖,泡沫溅了出来,湿了瓶身。陆灵运吹着口哨,但是这次要买什么礼物给范喜媛呢?他又犯愁,幸好王志强又给他出了主意送发簪。他所编的理由也很简单“上次梳子,这次发簪,用梳子理顺了头发,那么应该把头发用发簪扎起,这是理所当然的。女人乌黑亮丽的长发,是化作漂亮的起点,是最基本的形象之一。”可是陆灵运不清楚,女孩如果头发太长而拖地了,那么再漂亮的女孩看起来也只会觉得是一只女鬼!陆灵运上次送梳子,这次送发簪,好像是为女友变成女鬼所作的充分准备。

            范喜媛因为思念陆灵运,发变得篷乱,梳子的功能在她的面前变得懦弱和卑微,因为她从不梳头,洗发之后用毛巾擦干再被太阳的热量焙干,一星期下来,在头发的末梢处明显有了分叉和干黄。陆灵运看到她的枯发之后不免心痛,嘴里念出老掉牙的电影对白“哦,你怎么瘦了。”她抽搐引起的身子微颤让陆灵运感到女孩子是被用来疼惜的,两人对视许久,无声、无语、寂静。直到公路上出现的一辆拖拉机发动机才把他俩沉寂打破,二人思量着该回去,难舍难分才慢吞吞提起步子往镇里赶去。

            陆灵运报了一所省级一级一等高中卢俊锋报了一所师范学校,这时候他人变得更瘦,皮肤更苍白了。王志强和张春林选择到县高中就读,李豪和李然智一同报了一所技校,李军和唐俊外县一所普通高中。分别时只有陆灵运和卢俊锋流下了眼泪,但是被王志强顶了回去“大丈夫现在分别只是暂别,哭泣是懦弱的表现。”说得慷慨激昂,几个人拥抱就互道珍重。陆灵运走得几步,嘴里哼着张学友的《吻别》高潮部分我和你吻别在无人的街让风痴笑我不能拒绝我和你吻别在狂乱的夜我的心等着迎接伤悲“NONONO,唱错啦!”王志强用他八十分贝的声音大呼,“应该这样唱我和你抱别在无人的街让风痴笑我不能拒绝我和你抱别在狂乱的夜我的心等着迎接伤悲”

            末了还不忘附加一句解释“我们是兄弟情,不能吻别,只能拥抱着分别!”陆灵运回头挥挥手示意大家一直唱,于是八人同唱与张学友《吻别》雷同版《抱别》,歌声嘹亮,响彻校园。几个老师和学生被听得莫名,也有人以为他们几人在发神经,投以不屑目光。唱完歌,八个人各自转身背对对方时都流下了泪水,陆灵运还要上演一次分别,所以他径直向范喜媛家走去。

            陆灵运回柳树村的时间一拖再拖,一直到下午才难舍的离去。范喜媛沿着府东河岸送了一程又一程,陆灵运心里疼极,极力阻止她不要再送。廖坚强曾经也是这样一直不停地送他,可那时是痛并痛苦着,这次女朋友一直送她,这是痛并快乐着。他不敢把这两种送别方式等同,一送廖坚强永远的离去,今次再一送就不能永远的离去,没人能够承受这种打击。

            漫长的暑假期间陆灵运回到了久违的柳树村,寂静依旧,水渠里面的水一直填满着,像是要溢出来般。来到廖坚强哥家里,无聊的心儿揪得老紧,在踏进他家门之前不免心儿感到超频,无法驾驭的呼吸发出不规律的声音,一阵阵呼吸声也带动了眼珠的乱转。进到屋里依然是假装没事的叔叔阿姨,当灵运问到坚强哥哥死后的情况时得到的答案还是不知道。他也没再继续追问,心头积蓄的对上天的不满就像高利息的贷款,日子越久利息越高又像水藻,在阳光和磷的共同作用下急剧的生长。

            当陆钱斗得知儿子的中考分数时把自己吓了一跳,六百多分!他虽然知道总分是七百多,可是儿子考了六百多分在这鸟不下蛋的坝子镇历来是很少有的,可陆钱斗不会知道城里人考六百多分的人可谓是和尚敲木鱼——哆、哆、哆!多如牛毛的六百分以上学生,对于城里就正常不过了。这好比乡下人到城里面,城里人就不需要刻意准备接风,因为平常吃的都是佳肴城里人到乡下却是另一回事,乡下人张罗着将上好的菜摆上桌,因为乡下人由于条件限制只能吃得很一般,这城里人一来自然的就忙得不可开交了,伤透脑筋的就是食宿问题。陆钱斗可是没想这么多,照例将村民的好言好语全部收下,耳朵习惯了这类舒服的刺激,他的虚荣心也随着膨胀。

            陆灵运却不以为然,他自己也有老爸遗传的一点虚荣心,但是优势在于能够抵制得相当完美。就如同当年的刚到坝子镇中学时候名字的传播之远对他的振动一般,他一直对虚荣心都抵制得相当的完美。他只在乎是否能够上重点中学,是否能够慢慢接近父亲定下的最低标准一个官或是有一个工作,吃着国家粮食,无忧无虑。

            他给自己找的理由沿用了他的班主任所说的比喻,说一个人的能力就像木桶,最低的木头决定着水位。当然那是古时候的标准,因为木桶只在古时候存在,现在有几个人像木桶一般,木木的,不会转弯的大脑。陆灵运就不信这个理,每个人都努力的提高自己,更何况现在的水桶原料不是木头,而是塑料或是铝质品,也就是说水位没有被木头决定其高低,从而说明了现代人有“全才”的证据。

            从建设中学邮过来的录取通知书颜色太红,红得像女人的落红,在钨丝灯下映得陆钱斗眼睛失去了对其他颜色的感觉。陆钱斗激动的双手哄着着他双眼的渴望,在他手上抖来抖去的通知书与他的名字有一个“斗”字相辉映,嘴角边露出的笑脸藏不住,再贴一层粘糊的面粉也看得出来。曾经的“如来神掌”此刻一直拍着儿子的背阔肌,传达着对儿子的喜欢和爱。陆灵运忍着老爸超乎往常的拍打,以前陆钱斗高兴时只会用邋遢的胡子扎他面颊或肚皮,可如今自己的长大,留给了让父亲手掌拍打的广阔的背阔肌,陆灵运不得不忍受着老爸高兴之后如雨点般落下来的拍打,虽有怨气却不想打搅父亲含辛茹苦之后难得的高兴。

            这一天陆钱斗呼朋唤友共聚家里,与唐宋时的“鹿鸣宴”效用一样,为的是庆祝儿子高中省级重点中学。席间陆钱斗喝得很多,酒一入柔肠话儿就多了起来,平时积攒起来的藏在肚里的高兴今天喷发出来,像一座很久没有喷发的死火山,特定的日子迸发的能量胜过核聚变。一桌子的饭菜基本沾染上了他的口水沫星子,平常吃饭时只会影响到他正面四十五度扇形区内的饭菜,今天却达到一百二十度的扇形区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