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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而此时他更恨自己不是冷血动物,要不然整个冬天可以休眠,不知要省下多少物资和钱财!

            电视机和VCD履行着自身的功能,虽然不能像连接着闭路电视清晰,雪花满屏也能够让他们高兴连连,毕竟还有模糊的图像和清晰的声音。惠普轩有时无法忍受电视机传来的声音,几度抗议把电视机的声音关小一点,奈何一个人抵不过三个人,只能忍受着对于他来说是噪音的电视里传来的声音。

            一天傍晚,班长敲开了寝室门,将一张表格递给了惠普轩,轻声交待几句就走了。陆灵运认真听,可没能听得仔细,怪自己的耳朵没能像院子内的门卫一样灵敏得紧,只好厚着脸凑过去瞄了一眼。这一瞄的功力胜过了扫描仪,他看得太清晰,“助学贷款个人信息核实表格”映在了他心灵的窗口——眼睛。顿时五雷轰顶,脑袋嗡嗡作响,心里暗骂:“你小子还搞助学贷款,老子没钱花但是没申请助学贷款。你吃香的喝辣的,还天天上网,又申请助学贷款,实乃可耻,实乃可恶。”心里骂完后还不忘翻白眼,以解心头不满。

            到晚上,惠普轩又到网吧里忙碌去。陆灵运把几小时前在宿舍里看到的事情添油加醋告诉了帅蒙和夏川,寝室里顿时炸开了锅。夏川先发话,以告慰心里产生的一点妒忌:

            “世道昏暗,世态炎凉。学校这是怎么了,这种人都能获得助学贷款。”

            “还不是因为陆班主任搞的鬼。”帅蒙点破了关键点。

            “我靠,这该死的姓陆的……”夏川把话搁到半空中没有往下说,这句话是没有病句的,当然后面也可以加很多阿狗阿猫。几秒的思绪后顿感不对劲,把姓陆的全得罪了要不得,自己得罪不起,更何况下铺还有个姓陆的,立马在后面加了三个字“班主任!”,连起来固然是“这该死的姓陆的班主任!”可谓天衣无缝,没有能够让其他姓陆的有空可钻。

            陆灵运可不吃这一套,他听得一个笑话,讲的是一个男人在台上发表言:“各位亲爱的女士们,今天是三八妇女节,你们都是我的老婆”台下立刻骚动,接着沸腾,个个都在暗骂这个色鬼,怎么台下这一堆女人成了他的妻妾。约几秒后,台上的男人说了三个字“的朋友”。这三个字灌入听众耳膜后大家才舒了一口气,只听他在台上笑。大家都才缓过神来,原来自己被他善意作弄,于是全场爆笑。

            陆灵运不想成为“妻妾”,回敬说:“不要把姓陆的都拉在一块,比如我就跟陆班主任不一样,至少比他帅一点。哈哈!”陆灵运笑声未止,寝室里只听帅蒙和夏川的“呕吐”声。

            期末考试前惠普轩已经获得助学贷款,大家都知道此人是怎样获得通过的。无非是送送东西,请老师吃饭和经常拍马屁成就的。陆灵运自己家穷,可碍于面子他没去申请助学贷款,看到惠普轩获得助学贷款后心里又不平衡,但是只能怪自己当时没能够放下面子。他猛然明白有些事是需要放下面子的,硬撑着终有一天会暴露无遗,长痛不如短痛。现在机会丧失,九月份自己就上大二了,人家会相信在大一时缴了学费的学生是贫困生吗?思来想去,最终还是怪自己没能够放下面子。

            考完试后陆灵运没有像来校时的愚笨去买软卧,  这次他用学生证购得一张半价硬座票,几十块钱的票价让陆灵运后悔来时不应该坐软卧,不然可以省下两百多块钱。对于穷人家的孩子两百多块钱足够花半个月,至少他不至于在寒冬里煎熬在冷空气里。

            车厢里的人大多数学生模样,陆灵运没去理会更多,只想尽快回到柳树村看望父母。思乡之情甚浓,陆灵运没在府城市和县上停留一刻,一路坐车过来直达坝子镇。一路劳顿不顾,也不去理会范喜媛,到家的那一刻他才放松神经,舒坦一身。

            陆钱斗由于上了年纪,头发发白,白发多过黑发,让陆灵运心疼不已;再看看母亲,脸上的皮肤已经失去太多的水份,皱纹变得很深,让陆灵运心痛不已。心里的疼和痛齐聚于自己内心,于是他的心疼痛起来,然而他此刻能够解脱这种疼痛的无非是多喊几声爹和娘。

            陆钱斗夫妇看到儿子心花怒放,捧着儿子的脸左看右看还是看不够。陆钱斗看出儿子皮肤比以前稍白,提示老婆仔细看儿子的变化,夫妻俩从儿子的肤色到身高,再到体形,甚至鼻子和眼睛都看出与从前的不同。陆灵运对父母的观察力佩服至极,转而想到已经半年没见到父母,以前离家求学从未如此遥远,再者今天是以大学生的身份回到家里,身价自然比以前涨了许多。自己的见识也跟着长进了,话里带着知识分子的几分特点,习惯谈些时事和文学知识,这是年轻人共有的,陆灵运也未能摆脱。

            这一晚晚饭后陆钱斗把儿子唤到自己跟前坐下,高兴地跟儿子谈起一件藏在他心头的喜事。这次他说得很严肃,严肃后带来的后果就是认真,所以严肃认真的陆钱斗使陆灵运感到此事的神圣,于是竖起耳朵静听父亲开口。

            “儿子,爸要跟你商量一件大事。”陆钱斗故意把“大”字念成后鼻音dàng,诚然,这个dàng有可能是与大毫不沾边的“当”字。

            “阿爹,你就说吧。我可是你儿子,有话你就直说,不要拐来抹去的。”

            “是这样的,县里高中现在缺少教师,特别是英语和数学教师,还要几个历史教师。他们的条件是先上一堂公开课,教得好的就直接吸收为县里高中教师。只要是大学生都可以,毕业不毕业不管了。”

            “可是我现在才大一,阿爹,我不想只学了一点知识就这样放弃。”

            “儿子,你知道吗,这里已经揭不开锅了。上学期你带去的五千块钱基本上是借亲戚朋友的,再这样供下去你恐怕得退学。”陆钱斗慢吞吞一字一句把话说得清楚,“其实爸也不想这样。”

            空气在陆钱斗深重的话语中变得凝重,陆灵运感受着沉重的气氛,保持沉默没说一个字,低着头静静地整理着思绪。许久才抬起头看了看家里的陈设,看惯了大城市高楼大夏,家里的土砖在这一刻墙变得更土气。随视线的移动,屈指可数的家具一件件死如灰,二十世纪中期的蝴蝶牌缝纫机还是摆在老位置,锈迹斑斑,可知很久没用过了。黑白电视机比起大学宿舍里的那台,显得更旧。

            其他的他不忍心再看下去了,回过神来看了看父亲,苍老的脸庞和凹陷的双眼让陆灵运有了更深的内疚感,想想父母的辛劳,一生与黑土地打交道,年年重复着早出晚归的日子,可是老了要怎么办呢?这是他们考虑的问题,所以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自己身上。作为农民,不问城里人活得多潇洒,也不问政府能给予多少的补助,只希望在这土地上过完平淡的一生。

            看看自己,现在还在花父母的钱上学,现在既然有机会报答父母,为何不抓住机会呢?反正迟早都要找一个工作安定下来,摆脱体力劳作的艰辛。这些盘绕在他脑海,不禁泪水填满眼眶,喃喃说道:

            “好吧,我答应你。可是说实话,我很想把大学念完的,大学是美好的。”说得极慢,让陆钱斗有点失去耐性,听着儿子对大学生活的满足感,自己没能够继续挣够足够学费而让孩子提前进入社会的罪恶感油然而生,正欲说话却听得儿子继续往下说道,“但我还是尽早的赚钱吧,这样你们的负担也减少很多。现在你们体力大不如从前了,如果我继续读下去,你们哪里还有力气供我上学。趁现在有进入单位的机会,我还是不要放弃这个机会。”

            陆灵运几乎是哭着把这些话说完,脑海里一阵狂问:“难道自己与大学匆匆打擦边球就过去了吗?这么美好的大学生活难道就这样结束?自己在大学生活的四个多月只是热热身而已,自己还没来得及深层次的体味曼妙的大学生活就要走入社会中去,一个充满窝里斗,充满尔虞我诈的肮脏环境。大学是象牙塔,俗称脱离现实生活的文学家和艺术家的小天地,多么美好的大学生活啊。可是这一切真的要离我远去了吗?”他在问自己,问他人,问上苍,他不知道。

            “看来我儿子长大了,那好吧,你过几天跑一趟县教育局和县高中,先把名报了。”陆钱斗动情地说,交待儿子一番事,自己睡觉去了。

            陆灵运已经无心睡眠,美妙的日子就要这样结束了。可是万事万物都具两面性,有好也有坏,有个工作必定是好的,村子里有多少人梦想着有个工作,有了工作这辈子就不需要在黑土地上煎熬。曾记得卢俊锋初中毕业后想当一名教师,可惜他未能如愿,离开了美丽了世界。自己正好可以帮他圆这个梦,替父母、替卢俊锋,最主要的是自己能够过上一到月底就数钱的日子。

            经过一夜的挣扎,他决定一清早就到坝子镇,然后赶车上县上了解详细情况。

            第二天清晨,他听到了熟悉的公鸡报晓声,心里感到一种温暖,一种在大城市里永远无法找到的感觉。打点简单李行,没来得及吃早饭就跨步迈出了家门,可惜今天不是街子天,因此他只能徒步走到坝子镇,因为只有在街子天时才会有车子到坝子镇上。十公里的山路他不去走,而是选择了绕来绕去的十几公里公路,一条只能容纳一点五辆小车的土质公路。这让他想起了建设中学里通往学海亭子中央只能容纳一点五个人并排行走的“羊肠小道”,要知道自己曾经坐在亭子上伤心到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