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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一路骄阳照战旗



                                            自打袁朗从野战医院回来,就经常喜欢独自坐在375顶峰上看夕阳,一坐就是好久。室友说,他总是天黑透了才回来,回来也爱发呆。

        三天之后,铁路上了375,肩并肩地坐在袁朗身边,陪他看黄昏,两个人默默了好久。

        铁路说:“袁朗,其实是我……”袁朗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说:“我知道。”铁路侧头看着袁朗,有点儿意外。袁朗自顾自的说下去:“其实,那天只有张楠激烈反对你撮合江心的事儿是真实突发的。后来的事儿,都是你和李主任联手临时布的局,我只听到了你想让我听到的东西,对不对?”

        铁路点点头:“对。”有点儿愧疚:“李希是我最喜欢的兵。他出了事,我想补偿他,现在看,我没完全了解情况也没考虑全面。而张楠当时对记者采访的强烈反抗让我很难下台,再有就是她曾在你手术中失误,后来又擅自离开医院导致你为救她伤势恶化,所以我对她印象很不好。”停一下,“可是后来我知道了:她是个好同志,我很抱歉。前一阵子忙着削你们这些新南瓜,没和李主任联络。她生病了我不知道。我准你假,去北京找她吧。”

        袁朗摇摇头:“我已经没脸去找她了。”说着,迎上铁路不解的目光:“那天,从李主任窗台上跳下来,我就猜出来这是你的布置,局挺糙的,真的。我甚至觉得你不在乎我看破,就是想向我表达你的态度,你要我放弃张楠。”袁朗低下头:“老A危险大的事儿我想过,那天张楠一句贞洁牌坊让我认真了。还有,我不担心什么也许是莫须有的王师长难为她,我担心你难为她。果然……这也没让我真正下决心……”深深吸了一口气,袁朗对上铁路的眼睛:“我没办法骗我自己,我是个太知道自己要什么的人,我想进老A。自从你出现,我就开始翻阅特种兵的资料,越看越觉得,这里才是最能实现我理想的地方。所以上次没能参加选拔我很失望,你带人来刺激我,我那么失态……后来,我想明白了你刺激我是不想放弃我,心才踏实下来。张楠真的很好,我那么喜欢她,太难做决定了。最后让天平倾斜,让我对她下狠心的一个砝码,是我想,你这么干,是不是,让我在她和老A之间选一个……”袁朗很快地甩了下头,吸了吸鼻子:“就这样,我把我那么喜欢的姑娘冷冰冰的抛下了,大冬天的,抛在了黄昏的大山里……”

        过了好久,袁朗缓过口气:“谁知道造化弄人,就在我抛下她之后,你告诉我,她是个好姑娘,你误会她了。报应,真是报应。她对我那么好,我那么喜欢她。可是如果报在我一个人身上就算了。那天,我看到她吐的血,我就知道,我这一辈子都没脸再见她了。她那么聪明个人,你和李主任的布置,她一定也看透了。所以我猜当时她那么伤心到自虐地跳舞,只能是因为她早想明白了,真正不要她的,是袁朗……”

        铁路沉吟良久,缓缓说:“袁朗,你是个非常聪明的人,我喜欢你的聪明和不安分。正是因为你聪明,所以你比别人更怕得不到,因为你知道得不到你会寂寞,你的能力让你没办法承受寂寞,承受时间白白溜走……患得患失让你焦虑,经常焦虑,我能感觉的到。这种状态积极的想,它让你不甘于平庸,但是它也能让你忘记如何善待自己和你身边的人。我不指望你去除这种感觉,也许这已经是你性格的一部分,但是,我希望每当你觉得自己焦虑的时候,你就来这里,看看山,看看夕阳……”拍拍他的肩:“山里的夕阳让人安静……”

        两个人再也没说话,一直坐到太阳完全落山。

        第二天,铁路告诉袁朗:“张楠在北京痊愈出院了。”后来铁路告诉袁朗:“张楠考上医学院研究生了,专业是急症创伤。”袁朗始终不说话,听的时候对着远处的山发呆。

        后来的日子,袁朗就慢慢恢复正常了,而且训练、任务越来越出色。铁路觉得,袁朗人也有点儿变了,准确的说,是他最在意的东西变了,不再是射击、格斗、战术甚至战损率什么的。也许是曾经失去的太重要,他的眼睛里,反而多了点儿了悟、感性……甚至悲悯的东西。

        当然,这蜕变让他A起人来更是所向无敌。日子久了,铁路也开始分不清楚,当袁朗同志充满感情地向你娓娓道来一件事时,他动机何在?

        袁朗跟铁路说:“这叫假到真时真亦假,无为有时有还无。是真是假,运用之妙,存乎一心。”然后就自己跑到山上看黄昏去了。

        铁路觉得这也挺好,唯一的遗憾,袁朗同志和所有军报记者结下了莫名的梁子,看见人家就烦。

        打那儿以后,铁路敢让袁朗帮他削南瓜了,齐桓同志恭逢其盛,成就了袁朗同志削南瓜的第一刀。后来吴哲同志用海军术语形容这件事儿说:“齐桓,你是队长的处女航。”虽然事后被袁朗,齐桓双煞追得满山乱跑,但他很开心,因为终于报了那句“娘们叽叽”的仇。

        大概是袁朗进老A快三年的时候,铁路接受了项任务,很危险。边境上有组织的偷猎团伙,武器先进,杀害护林队。考虑到山地复杂,如果有大部队进驻,偷猎者容易越境逃跑,所以在某个月黑风高的夜晚,铁路带袁朗所在的分队潜进了山。

        齐桓忘不了,当时分组搜索,他和袁朗配对。在两人远离战友支援的时候,有发100炮落在自己身边,袁朗奋力把自己推倒。然后就是密集枪声,偷猎者显然也是训练有素,优势兵力成半包围形状向他们搜索过来。袁朗安顿好腿部受伤的自己开枪把敌人吸引开的身影,齐桓这一辈子都记得。同样受伤的袁朗,把生的希望留给了自己。

        袁朗当时没功夫把自己想的那么崇高,敌众我寡,说好听了辗转撤退,以图后算;说难听了就是从边打边跑到只跑不打,追兵兵他一头扎进了密林深处。

        袁朗后来想,自己当时的形象一定老抢眼了,脸被划破了,后背被弹片划出了口子,衣服背面估计成渔网状,裤子也不知道被什么弄破了。不过谢天谢地,一翻猛跑之后,好歹暂时把追踪者扔到了身后,这帮家伙有脑子有算计,从追踪方向判断有意逼着自己远离战友,徐图消灭。后来袁朗几次试图向铁路方向靠拢,遭遇火力阻击,他发现这帮人是明白自己不好惹,就干脆想把他封死在雨林深处,欺他负伤,希望让蛇虫猛兽成全他个自然死亡……

        那天黎明时分,天开始下雨,失血让袁朗的身体开始发抖:这样不行,准生病!当机立断钻进一团灌木丛,检查下自己的随身装备:还好武器弹药和匕首还在,可装着干粮,手电,指南针和急救药的挎包里空空如也,大概是飞奔的时候东西都跑掉了,通讯器材也在自己的某次躲避子弹的翻滚中摔坏了。

        又冷又饿,袁朗叹息一声:英雄落难啊……开始仔细打量周围的情况。原始丛林,不见天日。触目所及是一片绿绿的植物。植物?好像有个甜甜的声音曾在耳边响起:“袁朗,这个记得啊,能止血消炎,你可能以后用的上……”再看看身边的树藤,袁朗顺手拔了个张楠吃惯的那种小红果儿放嘴里嚼:真难吃!想当初张楠说能美容,面无惧色的往下咽,然后一边呲牙一边儿说为了脸她认了。袁朗笑,想:当美人还真得有点儿大无畏精神。咳,什么时候了还在想张楠!不过心里又有个小小的声音响起来:想吧,再想一分钟,也许今天不想,以后没机会了。心里感性着,他手和嘴也没闲着,顺手胡噜了把草药,按照当初张大师的指点嚼碎了往身上猛涂,心里说:张楠,生死关头,我信你一回,可别给我出漏子!还真没出漏子,在一系列纯天然食品和药物的呵护下,袁朗觉得自己精神恢复了不少。开始起身搜索,对敌人开始反追踪……

        后来,密林深处有激烈交火声响起。铁路识别得出来,头两声是他们的军用□□,第三声以后,声音巨大,有连锁音,应该是什么弹药堆积地被引爆导致的。吃过袁朗偷袭弹药囤积地大亏的齐桓马上意识到,这估计又是袁朗祸祸出来的动静

        铁路大手一挥,除了伤员齐桓留下,小分队朝声音方向搜索包抄过去。铁路赶到的很及时,当时情况很惨烈,偷猎营地塌了一半儿,三个偷猎分子当场炸死。袁朗正以倒塌的房屋为依托用狙击□□和四个偷猎分子周旋,以一敌四,拖延战术用的不错,为战友到达,铁路组织全歼创造了条件,也是他事先炸毁了敌人的重武器,否则他也风光不到再看见铁路。

        后来据袁朗同志报告:在林子里野外生存了三天,和部队联络未果,误打误撞发现偷猎分子脚印弹壳,寻迹找到了偷猎者的大本营。发现他们有转移越境的迹象,于是潜伏到半夜时分,徒手干掉了哨兵,然后用□□解决了储存弹药比较密集的房屋。后来的事儿,大队您都知道了。

        回来之后,铁路特意找了李主任帮袁朗看看伤,李主任皱着眉头看了看袁朗那一后背的烂糊糊的翠绿植物“面膜”,给他洗干净伤口,回头跟铁路说:“你放心,这小子深得我们张楠真传,别说感染,就是落了疤,我都请你吃饭。”

        后来铁路的报告上说:单兵优秀的野外生存能力,是这次任务成功的关键。

        李主任领铁路去病房看齐桓了,让袁朗在原地等会儿,护士给他再清理包扎一下。袁朗无聊,斜眼看李主任文件夹儿里,有张照片露出一半儿。本来想帮李主任放好,可照片上面一个熟悉的身影,让袁朗的心猛地多跳了一拍,顺手抽出来:北京繁华的大街上,张楠,王潇杰和小赵三个挨在一起,青春便装仿佛惬意无限,都笑的见牙不见眼。张楠瘦了,还那么漂亮。袁朗下意识地笑了笑,翻过来,照片后面写:李老师,俺,俺对象还有您徒弟。王潇杰

        那几天在医院陪负伤的齐桓,袁朗情绪不特好。无聊的转着电视频道,赶上某个台正在演芭蕾舞剧《吉赛尔》,齐桓就要换台,袁朗坚定忽略伤员要求,牢牢地把遥控器搂在怀里,入神地看完了。

        被阿尔波特抛弃悲伤而死的吉赛尔,用灵魂庇护阿尔伯特逃离了女妖的纠缠,而阿尔波特永远地失去了自己的爱人。原来吉赛尔,是这样的故事……

        一周后,袁朗晋升少校,被任命为A大队三中队长。

        那年夏天,铁路说:“张楠硕士毕业了,你要不要去北京看看她?”眼前晃过的不知道是吉赛尔还是那张照片,袁朗坚定地摇头。

        后来,袁朗和张楠结婚第三天,正如胶似漆的时候,袁朗很感性的跟媳妇儿说了这段儿心路历程,自己看了《吉赛尔》很悲伤,觉得自己一辈子失去张楠了,媳妇儿你说这得是我人生多重大的损失啊?!实指望媳妇儿能缠绵悱恻地“奔”儿自己一个。

        谁知道张楠闻听此言,拿起熨斗跟他拼命,全然夜叉行状:“人家阿尔波特失去吉赛尔有你袁朗什么相干?!你怎么为这么个不着四六儿的理由不去找我啊?这亏得我跳得是《吉赛尔》,那我要是跳段儿《胡桃夹子》你是不是也拿刀找人耗子死磕去啊?”

        向来言辞便给的袁朗同志没有反驳,摸摸自己下巴:“对啊,媳妇儿说的在理。你说我怎么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了呢?”

        几个月后的某一天,袁朗希罕地看见铁路办公室里走出了妇女儿童和一个兵。尤其那个抱孩子的女人,很眼熟,仿佛在哪里见过。

        远远地,那女人也在看袁朗,对视一会儿,袁朗先叫出来:“江心!”江心笑:“袁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