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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绿荫深处桃子熟



                                            那天袁朗带着张楠逛到很晚也没回来。袁家爸妈把饭菜热了一遍又一遍。袁老爹看看升上来的月亮,嘟囔着骂:“拉了那么娇滴滴的媳妇儿出去逛,碰上狼咋办?”袁家老娘乐呵呵:“啥狼降得住你儿?”袁老爹嗔怪:“那你刚才拜天做啥?”袁家娘嘴上不服:“俺替狼拜。”

        隔了一会儿,袁朗的爸说:“别折腾人闺女了,我看了,这孩子不错。眼神儿娇气,心里稳重。不是养不家的娇羔子。”袁朗他妈乐:“闺女是不错,就是骨子里忒刚烈,也难怪,花骨朵儿似个人儿,搁谁不疼?吃亏在从小儿太顺了。我磨磨她,以后才受得住委屈,人啊,忍得下,才有福气。”袁朗的爸点点头:“难为你这番心,不知道朗儿明白不明白。”袁朗的妈叹口气:“咱朗儿啊,随你,人精,护媳妇儿着呢。不是我肚子里那狼崽子了。呵呵……当初做梦怀了个狼呢。”袁家老爹笑一笑:“狼儿,朗儿。儿长大啦……”

        要离开伊宁的头天,袁朗天没亮就让袁家老爹给叫走了。袁家婆婆教媳妇儿缝被子的时候儿给传了话:“说是定向爆破拆个啥旧楼,炸药不灵了。他爹说朗儿会鼓捣那个。”然后问张楠:“朗儿还会那个?”张楠笑:“我不知道。他没说。”然后低个头儿继续牵被边儿。

        太阳光照到炕上,白花花映着张楠俏生生的模样。袁家妈看着儿媳妇儿,笑了:“我知道,现在城里不兴做被了。”续两针:“我教你烤馕部队上也没炉子。”再笑:“会烤羊也没羊啊。这都是找你茬呢。”张楠“啊”了一声,抬了乌溜溜的大眼睛看婆婆,也不问,等她说。袁家妈说:“你是个好闺女,随弯儿就弯儿的,不认死理儿。妈看出来了,你跟朗儿合适。那狼羔子忒野性,妈是怕啊,真配个针尖麦芒儿的过不住。”张楠低头笑,不说话。

        袁家妈继续问:“知道妈为啥不让你在家穿JUN装不?”张楠沉吟下儿:“回家了,就放下外面儿的身份,专心当媳妇儿。”袁家妈乐:“傻丫头,妈是纯向着你,你想啊,你少校,朗儿中校,你穿了那衣裳就矮他一头。脱了好!脱了JUN装就是他媳妇儿,平起平坐,跟他撒泼耍赖,他能把你咋地?再加上你小模样得人意,没辙了就哭天抹泪儿呗,朗儿准酥半边儿。那关起门儿来不就全由你了?”张楠笑出声:“妈,您面儿上忠厚,心里精。”袁朗他妈说:“没你精。见了我老太太没十天就哄着我教你整治我亲儿。当我看不出你跟我装蒜呢?”张楠脸红了:“什么也瞒不过您。”袁家妈叹口气:“楠儿,你聪明,年轻轻儿就少校了,听说还是啥主任。外头的事儿准多。过上日子还不得跟朗儿对着忙。可是啊,妈妈跟你说,天上的太阳,明晃晃耀着威风,孤单单的就一个;晚上的月亮朦胧胧的委婉,身边儿星星围成了片。女人啊,孤单着凄凉。你看着,到什么时候儿,你混到了怀里面睡着孩子,身边儿爷们儿打着胡噜。你这一辈子就有啦……”张楠脸红了,低下头,嗯了一句。

        顺利爆破了那楼回来,袁朗眯着眼睛跟他爸说:“这艾弥尔,几年不见神神鬼鬼的,今天又跟我聊些什么JIAO义啊、神圣啊的,爸,他天天拿着枪在草场上干什么呢?”袁家爹皱眉头:“这小子,可惜了聪明脑袋,天天胡混。”皱个眉头:“朗儿,你是兵,离他远点儿。他爹都不放心他。”袁朗若有所悟,点点头,又乐:“您也不放心我。”袁家老爹摇头:“朗儿,爸放心你。真的。”回头看儿子:“你小时候,爸带你去打狼的事儿你还记得不?”袁朗点头,有点儿兴奋:“记得,那狼王,鬼似的,成片的祸害牲口。那时候儿小,不懂。现在想起来,它算个英雄,知道咱算计它也敢来,没七成把握不伸爪子。身边儿的狼个个精壮,也不知道怎么带出来的。”袁朗他爸笑:“狼群里自己咬,老弱病残就内部里咬死。优胜劣汰才能保住草原狼万年的精气神儿。狼王不光自己悍、精、还得狠。”

        袁朗看着月亮,想心思。袁老爹说:“我现在还记得,那狼王最后的样子,败在太心疼母狼了,跑的时候儿把好道儿都留给母狼。也就是咱开着车追,要不就跑了这畜生了。最后把它们逼到绝道儿上了,它护着母狼钻了土窝子,自己蹿到山坡上引开咱们……”袁朗垂下头:“我记得,临死的时候它还那么威风凛凛的瞪着我。然后,它就跳下去了……”袁家爹说:“那母狼也烈性,看狼王跳了崖,扒散了土窝,把自己活埋了。转天……我带你去刨狼尸首,看见狼王浑身是血的爬回来死在土窝上。艾弥尔高兴得蹦高儿。朗儿你哭了……爸就知道,甭管多淘,你是个善心的孩子。”叹口气:“那头狼是少见的狼精。它死了,草原上十来年没再有过成气候儿的狼群。”

        袁朗忽然回头看着他爸:“您是担心我把张楠看得太重了?”袁家爹点头:“你是个心眼儿深的孩子,越在意越不露在面儿上。这两天你妈折腾张楠,你眼皮都不抬,我就知道,你放不下她了。”说到这里,忽然笑了:“按说那么漂亮的媳妇儿,是你小子的福气。可是……这么美的事儿总让人觉得不踏实。狼王母狼,情深义烈,人都佩服,可是太惨了。朗儿,等你有了儿子你就明白了,爸宁可你娶个寻常姑娘,图个一辈子平安无事。”袁朗说:“爸,您净瞎想。”

        那天回家,袁朗隔着玻璃看,张楠盘坐在炕上认真地缝床桃红被子,拿针手势一起一落,神情异样的沉静柔和,仿佛察觉自己在看,她人便在扑天锦绣里朝自己粲然笑,温存眉目里,含了春深似海……袁朗纳闷儿,也不知道自己妈都给媳妇儿灌了什么迷魂汤,那天张楠竟然敢松自己扣子了。然后啊,呵……草藉花眠,相偎厮连了呗。张楠变了,暖玉生香,活脱个日下胭脂雨上鲜,袁朗只恨不能化在她身上,舍不得离开的欲去还恋。后来袁朗心满意足,揽住她问:“怎么开窍儿了?”张楠羞羞的笑:“妈教的。”

        离了伊宁回部队,袁朗觉得,张楠神色里不像姑娘像媳妇儿了。张楠觉得袁朗……看自己的样子总有思忖。

        回去消了假,日子就过得比较顺,但属于各忙各的。袁朗总在YAN习、任务、挑BING、削南瓜、再演习中忙碌,天天绝大多数时间跟他的BING混得昏天黑地,时不时办公室灯亮到深夜。忽然失踪不见那是家常便饭,张楠已经习惯了拿夫君某天安然返回当做意外惊喜。反正住BU队宿舍,什么都有人管,也不缺他个人在家忙活什么。袁朗回来就跟媳妇儿嘻嘻哈哈的,在外面多惊险也不跟张楠说。

        张楠觉得袁朗比以前更注重南瓜了,他现在用种近乎贪婪的状态去各处搜罗有资质的BING,然后用最苛刻的态度去审视一茬儿又一茬儿的老A新苗子。那眼神儿,仿佛是一匹狼……

        张楠在野ZHAN医院接了几台SHOU术,治疗效果非常理想,很快在本JUN区扬了名,也开始忙上了,被拉着在各医院间穿梭,拿着DAO到处拉人,三经半夜哪个医院拉走也不是没有的事儿。最后忙到虽然也住这宿舍里,但是由于她行踪飘乎不定,袁朗每次跟新南瓜说他媳妇儿俊着呢的时候,人家都觉得他吹牛,说要么嫂子就是一忍者。

        袁朗笑,也不多解释,本能地,他觉得张楠有意识地把自己和丈夫的BING隔开,很有种给袁朗留DU立空间的自觉。袁朗玩味着媳妇儿的尺度,有点儿感激,有点儿叹息。总体TAI度:不置可否。

        袁朗偶尔能看见张楠迷迷糊糊地被紧急电话吵起来,然后有从汽车到直升飞机档次不等的交通工具来接她,按一般规律张楠同志就例行失踪三天五日,再回来的时候儿准趴床上睡个不亦乐乎。

        袁朗有时候儿好奇,就推她:“他们又把你拉哪儿去了?”张楠睡眼惺松:“我哪儿记得,光记病例了……”袁朗没法儿,帮她盖好被子,戳她脑门儿:“让直升飞机骗走一回也不长记性。”张楠埋起头耍赖:“讨厌!我困……”

        后来的某天,参加YAN习几天没见的袁朗同志回来了,眼角儿眉梢儿都见了血。张楠看见了先心疼地皱眉头,观察下没大碍,乐了:“咱这是又招惹谁了?”说着开医药包儿。不是不担心,担心也没用。

        大大咧咧让张楠清理着擦伤,袁朗满不在乎:“媳妇儿,你相公我被FU了。”张楠手下不停,有点儿意外:“何方大侠为民除害?”袁朗歪歪头,哭笑不得的样子:“是个愣头青,叫许三多。”忽然一愣:“坏了,我吉利服扔他们ZHEN地了。”张楠揉揉太阳穴,十分懊丧:“咱家这月第三把墩布又让您糟蹋了。后勤都认识我了。”

        张楠料到这个叫许三多的BING被袁朗看上了,但她料不到的是,认识许三多,破财仅仅是个开始,一年后张楠再想,直啐自己没见过世面,跟后来比墩布那算什么啊。

        果然,几个月后,袁朗就把许三多给招回来了,张楠记得那次集训,齐桓紧急集合吹的那个密啊,弄的张楠晚上睡觉前先摸摸熊在不在,都快得强迫症了。后来某日,张楠正睡得香梦沉酣,黑暗中异常声音让她忽然惊醒。有人撬门!张楠心说:何方毛贼,偷到A大队来了?

        近朱者赤或者近墨者黑,张楠如今也不是吃素的,蹑足走到门口,以逸待劳。等袁朗猫腰潜入的时候儿,眼前银光一闪,自己脖子就上冷冰冰横了把手术DAO。看明白了是袁朗,不是自己做梦,张楠问:“咱这是打算增加生活情趣么?”袁朗笑嘻嘻:“我的钥匙给个新南瓜了。我授权他检查我办公室。”张楠一听就急了,跳起来去整理内务:“早告诉我啊,最近都没收拾。”袁朗一把拽过她,表情穷凶极恶:“他要查到我媳妇儿头上,我剁了他!”

        张楠有感觉,这批南瓜不同凡响,特意在袁朗狠狠训他们的时候儿偷偷潜伏看了看。真可怜!南瓜们给折腾的那叫一惨不忍睹啊。张楠回家说袁朗:“你真恶霸。”袁朗贼笑:“谁恶霸?”搂张楠的腰。张楠挑了眉眼,歪头笑他:“你啊!”

        据说,那批南瓜袁朗合意的虽不多,可万幸都留下来了。

        谁知不久袁朗莫明其妙没了一个月工资,熬不住的时候跟张楠借钱,说:“工资帮许三多拉盲肠打麻药用了。”又见盲肠,又是MA药。被点死穴的张楠也没脸细问。那个月袁朗没买烟,张楠犹豫了一下儿,买了两条儿搁桌上,上面留字:吸烟有害健康。没想到啊,这事儿没完,某个星月无光的晚上,袁朗很早就回家了,不仅帮张楠打了最好的饭,买了她爱吃的零食,而且挽了袖子主动洗衣服,张楠有种不祥的预感,倚门边儿看着,也不问,心说:DI不动我不动。

        此ZHAN术只坚持了十分钟,张楠看袁朗作势要把家里所有床单儿都扔水里的时候儿,心里叹息:夫君跟自己的道行还是有深浅之别。干脆拉着袁朗坐下:“说吧,怎么了?”袁朗挺直接的:“许三多家里出事儿了,缺20万。”张楠低头算了半天,不说话,回身去抢救床单儿,把袁朗一个人留在那儿嘬牙花子,心说:没戏了,媳妇儿急了。

        袁朗也没想到很快自己桌上开始出现钱,而且三天之内张楠零碎给凑了四万,然后有点儿愧疚地告诉他:“实在没有了。要不你把我卖了,我再跑回来?”袁朗噗哧儿乐了,“这就帮许三多凑够了。”抬起眼,小两口儿间难得郑重的口气:“楠楠,谢谢你了。”谁知道下一秒,媳妇儿老没形象的趴桌上哀叹:“他是够了,咱下个月怎么过啊?”

        那以后的日子,袁朗还好,反正吃食堂不要钱,可张楠得买饭票儿,结果背着袁朗吃了一个月素。这回什么SHA人忌口的毛病都扳过来了,张楠梦里都能看见炖肉。等袁朗发现她瘦了一圈儿,才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儿,心疼带着过意不去。转天特意给买份儿排骨带回来一起吃,张楠孩子似的跟袁朗抢了个喜笑颜开。

        可能素净习惯了,张楠忽然觉得排骨味道怪,胃里一翻,捂着嘴跑到卫生间,把什么吐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