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一个少年最先反应过来,一个箭步过来接过他手里沉甸甸的箱子,“你怎么开学了一个月才来啊,我们的解剖课都上到第三章了。我叫何旭飞,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水衡舟……”

            “那我以后就叫你阿水吧,”何旭飞整个儿是一“自来熟”,他指指另一个站着的男生,“这是应涛,”又指指坐着的那个,“这是端木辰。”

            “啊,你们好……”

            “你好啊,欢迎成为我们602寝室的一员。”应涛也热情地和他打招呼。他相貌清俊,白皙的面孔上架一副无框眼镜,有几分书生气。而端木辰虽也俊朗,面孔神情却十分淡漠。相对于应涛的热情,他只是淡淡“嗯”了一声表示招呼。

            “阿水你来看看,咱们的端木大帅哥收到情书啦,这小子,还摆谱不肯去呢。”何旭飞是个急性子,还没等水衡舟来得及放下手里的行李,就把他拖到端木辰的书桌旁看信。

            端木辰冷冷哼了一声。

            “呃,我想,这大概是个愚人节的恶作剧吧。”仅仅是扫了一眼信和信封,水衡舟便这样说道。

            “你也这么说?”何、应两人齐齐叫了出来,对少年如此快速的判断感到不可思议。

            “因为这信和信封上的字都是打印出来的啊。如果是真的,这女孩子反正要告白了,为什么还要隐藏自己的笔迹?”

            端木辰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点表情。他唇角微微抿起,眼里出现了一丝赞赏之意。

            “这个……也许是这女孩怕端木根本就不会出现的一种自我保护呢?”应涛说。

            “从一个终于决定告白的女孩来说,她那种急切地想要知道答案的心情怎么还会让她存有这样那样的顾虑呢。她甚至希望自己喜欢的人能从字迹上、描述的情景上隐隐猜到她是谁,为什么还要刻意地隐藏呢?更奇怪的,是为什么她没有写明具体的地点和时间呢……”

            “她写明地点了,‘古老的天台’应该就是我们学校那座去年废弃了的生化实验楼,那楼楼顶是个开放式的天台,很有些年头了,还报了省里的古文物建筑。这个地方,我们学校里的人都知道的……”

            “哦。”水衡舟有些腼腆地笑了一笑,“可是,她还是没有写明时间啊,就算对方想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去啊,好奇怪,这不就摆明了是一个恶作剧吗?可是,写信的人应该是希望别人上当才是啊,为什么要表现得这么明显呢……”他陷入了沉思。

            应涛、旭飞两人面面相觑。

            “没写时间,和只写落款不写抬头的原因一样,是因为写这信的人根本把这信打印了好几份,发给了不同的人。”端木辰终于开口,讲了自水衡舟进门以来最长的一句话。“这么拙劣的玩笑,你俩居然看不出来。”他将纸条团成一团,投进了废纸篓里。“娱乐时间完毕。走,我们带水吃晚饭去。”

            (二)赴约的人

            第二天愚人节刚好是周末。从一大早起来,水衡舟已被他的新舍友们捉弄了好几回。不过他总是好脾气地笑着,一点也不介意。才一天工夫,他已对屋子里这帮家伙有了个大概的了解:何旭飞性情耿直,为人热情大方;应涛则有着与外表完全不符的不拘小节和“邪恶”;端木辰呢,他话虽少,好像对人总是冷冰冰的,可是昨晚帮水衡舟整理行囊最多的却是他。想到这里,水衡舟笑了,有这样三个伙伴,想来他接下来的大学生活不会太寂寞了。

            “阿水,张着嘴傻笑什么呢,口水都流出来了。”水衡舟闻言忙用袖子去擦,却引来应涛和旭飞一连串的哄笑声,这才知道又上当了。这回,连端木辰都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吃完午饭,大伙商量着去操场打篮球。路上,旭飞笑道:“端木,你真的不去那生化楼看一看?”无意外地换来端木辰不屑的眼神。生化楼就在操场的东北角,旭飞有些怅惘地往那个方向看了看:“说不定是真的啊……”“那不如你去看看佳人在否?”应涛笑嘻嘻地搭腔。旭飞沉默了一下,居然说:“好,我去瞧瞧。”这下,连应涛都翻起了白眼。旭飞得不到支持,恼羞成怒,拉着水衡舟:“走,阿水,他们不去我们去。”水衡舟“啊”地一声,却说不出拒绝的话,被旭飞拉扯着往生化楼的方向去了。身后应涛拍手大笑,喊道:“等你们的好消息啊。”端木辰却一言不发,无动于衷地看着地面。

            “这块地方好冷清啊。”水衡舟跟着旭飞,不过转了个弯儿,就走进了一条只容一人过的小巷。再往前走一些,操场的喧哗声便听不见了。只觉得四下里安静的出奇。

            旭飞忽然停下脚步,身后的水衡舟猝不及防,一下撞在他身上。“到了。”原来小巷的尽头,是一块很大的空地,一座老旧的楼房豁然眼前。虽然外表破败,周围倒还算干净,不似水衡舟想象中的断壁残垣。“你看,那就是信上所说的‘古老天台’了。”水衡舟垂直抬头张望,这楼房有六七层高,他们所在的位置太近,只能看见天台边角。“这上面原本是有防护墙的,不知怎的坍塌了大片。一度还有情侣喜欢在上面谈情说爱,后来废弃了之后,就没什么人再上去了。”旭飞顿了一下,突然沮丧了起来:“我现在相信这真是个恶作剧了。就算想表白也不该选在这个鬼地方啊。我们走吧,该死的,又要被端木和阿涛鄙视了。”

            水衡舟点了点头。不知怎的,一丝莫名的不安突然涌上心头。

            鬼使神差,他抬头又看了一眼楼顶。

            正午阳光热烈泼洒下来,灼痛了他的眼。他下意识抬手挡了一下,正在这时,透过手指的缝隙,他看见楼顶边缘人影一闪。

            “上面有人!”水衡舟情不自禁叫了出来。已转过身的旭飞闻声回头:“哪有人啊,你是不是眼睛花了?”两人一起向上看,视野所及之处空空荡荡,哪里像是有人的样子。

            “走吧。”旭飞撇了撇嘴。话未落音,他已看见水衡舟脸上露出一种极其古怪的神色——随之,旭飞听到一声惨叫从头顶发出……

            他抬头看去,在这温暖和煦的正午,何旭飞浑身的血液却因这一眼顿时一凉……

            一个人正从他的头顶直直坠落……旭飞只觉眼前一黑,已听到肉体坠地的那种破败的声响……

            “旭飞,他死了……”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废话,不用你说,我也看得出,他死了……

            “旭飞,这楼的门在哪里?凶手应该还在上面……”

            什么?凶手?什么凶手……

            身体被人猛烈地摇晃:“旭飞,你别发呆啊。你看着他,打电话报警,我上去看看……”

            何旭飞猛地惊醒,一把攥住水衡舟的手:“阿……阿水……你要上哪去?”

            “楼顶上一定还有别人,他应该是被人推下来的。”

            “不……我不要一个人和他待在一起。”旭飞瞥了一眼尸体,又立马别过头去,尸体双眼暴突,  满面惊恐之色。下肢也扭曲成奇特的形状。旭飞不敢再看,只拉住水衡舟不放。

            水衡舟这才察觉旭飞手掌冰凉,面孔也苍白如纸。他苦笑了一下:“这生化楼还有别的出口吗?”

            “不……不知道。”

            “旭飞,你打电话报警。我过去看一下尸体。”

            “那……那有什么好看的?”旭飞见他居然毫不迟疑地向尸体伏下身去,又叫了起来。一边拿出手机:“端木?快……快来……有人跳楼啦……”

            (三)来历

            “水,怎么回事?发现了什么……”端木辰走近尸体,他的声音忽然也停顿,因为他看见水衡舟正翻看着掉落在尸体旁的一个信封,粉红色的信封。

            “信的内容和发给你的一模一样,你说的没错,果然是复印了不止一份。”水衡舟平静地说,“死者面部表情如此惊恐,应该是被人推下来的。但我恐怕这生化楼还有别的出口,凶手应该已逃走了。”

            端木一言未发,转身进了生化楼。十分钟后他出现:“没错,有个小偏门,通往网球场,虽然有铁丝网拦着,但翻越过去没问题。”

            最后大家商量了一下,决定还是先通知学校保卫科。

            保卫科察看过现场之后马上通知了上级领导。学校当然不愿意将事态扩大,竟宣称死者乃跳楼自杀而亡。

            水衡舟争辩了几句,还提到了那封和端木一模一样的信。可是他也不能肯定当时在楼顶看到的人影是不是死者本人。保卫科的人当然不予理睬。

            好在那负责的干事张爽和端木辰是熟识的,只因一年前发生的班费离奇消失事件全靠端木帮他破的案,他也就并未怀疑旭飞和水衡舟来到生化楼的说辞。只关照四人不可张扬此事便离去。

            旭飞受到了惊吓,回宿舍倒头躺下。

            只见端木辰从衣襟里摸出一样东西,应涛和水衡舟同时瞪大眼睛。

            “端木……你竟将那封信偷了过来?”

            “难道你不觉得这怪异的坠楼事件和这情信是有关联的?”端木辰语气平淡,“很显然,死者是被这封信引上生化楼的。”

            此时旭飞听到大家的议论,又一骨碌爬起,凑上前来。

            “这……这信除了信封上的收信人姓名,里面的内容果真和给端木的一模一样!”旭飞的声音哆嗦了,“如果端木去了,死的人就是你了……”

            “端木,你和什么人结过仇怨么?为什么有人想要害你?”应涛问。

            端木辰摇头:“我的社交圈子简单而狭窄,想不出有什么人会对我怀恨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