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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真亦假9



                                            箫陌远心知是自己对楚若谦出手,惹到楚若云,心底却道:若非如此,又如何能够请你出山?表面却依然不作色,温然道:“此事是在下唐突了,箫某以茶代酒,向两位楚姑娘赔罪……”说着伸手端起一杯茶,就要一饮而尽。却在杯子离唇半尺时顿住,面有窘色。

        看看杯子,空的。再看看桌上另两只杯子,也是空的。伸手提起茶壶……还是空的。

        她,都喝光了?

        楚若谦看着面前温润如玉的英俊箫公子仿佛被使了定身术,面露尴尬得端着空杯子站在当场,丝毫未察觉自己才是那位肇事者。

        楚若云再也忍不住,迸发出一阵如铃般的笑声。俗说一杯为品,二杯是饮,三杯便作饮牛。那么某个人喝了一壶,算什么?

        嘴上虽笑,身子却突然动若脱兔,左手轻弹,桌上两只上好的青花玉瓷杯突然向着箫陌远射去。

        虽变生不测,但悼红公子也非浪得虚名。只是箫陌远有些心疼手中的杯子,一边轻轻放下右手的杯子,一边左手又抄住击来的两只,顺势伸手向下,挡住楚若云伸向自己腰间穴道的右手。

        楚若云此本是虚招,见箫陌远挡下,手却并不改去势,只是向下一翻,已经抓了一只凳子在手。箫陌远还未反应过来,之间楚若云右足轻踢,一只石凳“呼”得一声直朝自己面目而来。他闪身躲过,余光却略见面前那一团藏蓝色身影腾空而起。

        身着侍卫服的楚若云挟着若谦,飞身而起,已跃上尚在半空中的石凳,箫陌远刚要跃起阻拦,被楚若云借力的石凳受到若云双足一点,如泰山压顶之势又一次扑向箫陌远的面门。

        此时楚若云右手中的石凳在刚才腾空之时早已扔出,飞到离岸边一丈处的空中。若云趁势飞身,在另一只石凳上面借力,直接一个翻身带着若谦上了小船。

        楚若云一刀割断缆绳,箫陌远已然扑到岸边,却只得见船如离弦般飞出十余丈,侍卫模样的楚若云轻笑道:“多谢箫公子奉茶送别,又借船代步,并以家传宝剑相赠。若云感激不尽,至于公子所托相借事宜,若云并无兴趣。就此告辞啦——”

        话音随着轻舟如箭,越来越远,一只小船顷刻消失成一个小点,隐没在烟柳画桥,苍帘翠幕之外。

        ……

        箫陌远站在湖边,呆立着,一阵发怔。忽听身后脚步声。贺玄衣平淡不着声调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悼红公子放走她?”

        箫陌远轻轻转身,看到赶过来的贺玄衣与一脸怒容的阮绛,轻道:“阮堂主与贺公子不也拦不住她么?”语调随温润平和,却并不客气。

        贺玄衣一时语塞,阮绛却出言讽刺道:“我道‘无妄机关’如何,却也不过了了。”

        箫陌远轻哼一声,语气有些不屑道:“‘无妄机关’又如何可比逍遥门天堑地壑?箫某不过借此机关引妙手空空儿一现,捉人找凝铁令本就是贵门内部之事,与箫某有何相干?贵门双堂并出,都拦不住一个不假兵刃的女子,箫某又有何奈何?”语毕看着阮绛额头红印,想来是被楚若云整过,半晌轻轻嗤声讥笑,又道,“既然二女都不在我悼红轩内,凝铁令更不在我处。悼红轩历来对宁盟主礼敬有加,贵门两位贵客想在我处小住盘桓片日也可,只是最好不要误了追人的时辰。”

        话虽客气,语气已不耐,言语中更流露出送客之意。

        虽说逍遥门三百年前便是武林盟主,威名冠盖江湖,但身份地位使然,却更难主动挑起江湖纷争。况现在凝铁令丢失,盟主宁蓝年少,又是平静三百年的江湖,谁知何时将起纷争?悼红轩堂堂名门大派,此时与上次荒郊情势已有相异,箫陌远料定贺玄衣与阮绛不敢动手。

        果然两人沉默半晌,阮绛愤愤道:“玄衣,我们走!”便与贺玄衣乘另一片小舟离去。

        ……

        烟柳依然如画,却丝毫入不了看画人的眼。那一对明眸如珠,仿佛带走了西湖所有的景致。箫陌远心下暗笑,蓝衣侍卫,牢底之囚,哪一个又是她的真面目?这一番心思,多年的谋划,因这明眸更近,却似又更远。

        “公子,三千阁被盗,飞虹剑不见了。”家人匆匆赶过来,慌乱的递上一张薄笺。淡青作底,细墨勾勒,纤巧飞扬的七个字,潇洒跳脱——一径楚云自在飞。她果然也送了这东西给他,当真是天子贱奴、富糜乞丐,一视同仁。

        略笑笑,将站的僵硬的身体调整到一个略微舒适的温度,挥挥手道:“知道了,去罢。”见下人犹豫不走,又问道,“还有什么事?”

        “公子,还有两名下人被点了穴道,擒在水榭花亭之后,身上衣服却不见,小的担心有奸巧混入轩内,是否需要集中所有侍卫一起盘查?”

        “那倒不必,让他们自去了就好,少了的衣服到箫安那里再领一套。”箫陌远已然有些不耐,挥手让下人离去。

        奸巧么?不仅混入府内,而且成功偷走了悼红轩的飞虹剑,更跟他们公子喝了整整一壶今年新下来的明前上好龙井,还借了悼红轩一只船,走了。还查什么查?

        说起来,他也该去江湖上走动走动才是。箫陌远看着天光,轻轻眯了眯眼睛。

        ……

        她有点不爽,很不爽。

        豪客来酒楼二楼的小包间,已经吃了半桌子菜的楚若谦突然发现这件事,于是开始托着下巴看面前的妹妹楚若云,只见她双眉微蹙,正在跟一张纸过不去。而这张纸正是楚若云自己从自己包裹里面的长剑的剑鞘里面拿出来的。而那把剑,虽然她并不认识,不过如果她猜得不错的话,应该也是楚若云自己亲自去偷回来的。

        看着自己亲自偷回来的东西,真的有那么不开心?

        楚若云何止是不开心,她简直是不爽到了极点,随着眉毛在她的脸上纠结、再纠结,她的眼神也在这张纸上纠结、再纠结。

        那个笑得活像活了一千年的老狐狸的悼红公子,真的那么自信?她凭什么替他跑这趟腿?

        她心里非常的不爽,只因为——

        其一:这人根本就料定她要对那把剑下手。他该防的防,该派人手的派人手,可是,他却在剑里面给她留了个条子。

        其二:这人居然非常自信她一定会去替他跑这趟差事。信里面的口气,说不上不客气,可是字字句句看起来,都让人觉得对方是大爷,自己却不得不替对方做事。

        其三:最后一点,也是最让人不爽的一点,更是最要命的一点。楚若云自己,居然对这件事真的非常有兴趣。

        你说,她如何不去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