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一个寂静的夏日午后,他一身西装整齐地来我们餐厅,说要包场预订了一个60人的派对,10美金一人,60人包场,酒水另计。从营业额上来讲,这样的一场包餐最多做到1000美金,而当时正逢我们生意红火,做散客接纳反而可以做到近2000美金——考虑到派对的广告效应,我们还是同意了。

            下午进餐时,劳伦斯叫来了两个美女雇员,搬了张桌子坐在大门口,守着花名册开始,签一个名,收10块钱。不到7点,人就来齐了,60多个穿戴整齐的英国人斯文地吃着饭。等吃得差不多了,劳伦斯端着一杯红酒上了桌子,兴致高昂地开始发表演说,谢谢这个谢谢那个,谢谢餐厅主人提供的良好服务,谢谢厨师做的中国美味……我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到英国绅士的彬彬有礼,说一句话,要敬三次酒。

            临走,劳伦斯非常满意地把我拉到一边,塞给了我200美金小费。我捏着200美金,边上奥马和祖拜的眼睛里都放出了绿光,我笑着抽出100留给厨房,剩下的,奥马50,祖拜40,阿木迪10块,分了个干净。

            有了这次经验,奥马开始热切地盼望老外再开派对——终于在一个月之后盼来了一个意大利军官。这个家伙领子上缀着两颗金星,长得矮矮肥肥,有点像墨索里尼。在奥马期盼的眼光中,他走进了院门,找到我,说他今晚有个非常重要的宴会,要和他们的美国英国盟友开派对。

            这个家伙拿了菜单,点了几个菜,然后抬头问我,能否包场?我看他的点菜标准,估计这小子不会太大方,就婉转地提出,我们可以为你划出专区。这个矮胖子不甘心,继续问,可以自带酒水吗?听他这么一说,我的心一下就凉了——想想派对的广告效应,还是OK吧!

            到了晚上,呼啦啦来了50多人。奥马惦记着独吞小费,把阿木迪赶到一边接待散客,自己像一只忙碌的小蜜蜂,跑前跑后。那个意大利胖子军官则点头哈腰地给他们的美英盟友倒酒。

            这样折腾到夜里11点,宾主尽欢。意大利人说了几句感谢的话,把账目结了。此时,奥马不失时机地搓着手站到了他面前——这个意大利人也意识到,要付小费了。

            这个胖子哈哈一笑,拍拍奥马说:“谢谢你,明天我会送给你一件礼物,让你有个惊喜!”

            奥马一分小费没捞着,看着阿木迪接散客反而收入了几十个美金,心里说不出的郁闷——只好把希望寄托在第二天的“惊喜”上。

            到了第二天,这个意大利人还真来了,掏出一张帕瓦罗蒂的CD塞给了奥马。奥马看着这个玩意儿,脸色就变了,看着CD封面上写满了意大利鬼画符,心里还存着一丝希望——也许这上面全是帕瓦罗蒂、多明戈等大腕签名,好价钱呢!

            这时候,那个意大利军官看着奥马困惑的眼神,得意地笑了,用浓重的意大利口音英语告诉奥马:“这上面写的是我们意大利驻伊军队的全体军官签名。我不能给你颁发勋章,这个签名CD代表着我们全体意大利驻军对你的感谢……”

            奥马脸色一下变得铁青,意大利人刚一转身,还没来得及走出院门,愤怒的奥马就把这写满意大利军官签名、代表着荣誉的珍贵的CD给掰断了。

        我眼里的外国人  7.借酒浇愁

            10月14日爆炸案发生后,我们的生意转入低潮。我每天无事可做,一个人在院子里转悠。每个周一的上午,都会有一个美国老头晃晃悠悠地来喝酒。我很怀疑这个老哥们儿是从头天夜里就开始通宵喝酒的,否则很难解释为什么每次来都是醉醺醺的。

            这个老头每次一进院子,看见我原地打转,就满嘴酒气地和我拥抱,然后醉醺醺地安慰我:“别想太多了!”

            这个老家伙在美国某个公司任职,周一是他的例休,每次来都喝得醉醺醺,还非常热情好客地请我和厨师一起陪他喝,我常常不忍拒绝他这种好意。有一次,傍晚时分,这个老哥喝高了,肚子也饿了,叫了一盘春卷,吃了没两口,看见我们的厨师在一旁的桌子上玩笔记本电脑(生意清淡,厨师也开始打游戏了),兴致勃勃地端了春卷上来非要请厨师的客。厨师天天炸春卷,早就不厌其烦了,这会儿不好拒绝,只好说了几声“Thank  you”,把盘子撂在一边继续玩游戏。这个老哥看厨师不吃,以为是没调料不够味,又晃晃悠悠地端了一碗酱油过来,走到近前,一个趔趄,全洒在了笔记本上。

            这下搞得老头十分惭愧,连连表示要赔偿。我们一再重申没事没事,他也就当没事了。不过从这件事情之后,他也再没来过。想来多半是回国了——不知在美国,他是否还能找到一间固定的酒馆每逢周一前去买醉呢?

            绿区是整个巴格达最大、环境最好也是最为安全的地方。战争后期,常有美军士兵被换防进来轮休,甚至来治疗战争心理疾病。我曾经遇见过两个美国海军陆战队的士兵,穿着少见的数码沙漠迷彩,跑来喝酒。他们是从绿区之外来的,一看见冰柜里如此之多的啤酒,大为兴奋,吊儿郎当地哼着军歌,从桌边扭着屁股去冰柜拿酒,一次一瓶,一口咬开瓶盖,然后又一口把瓶盖咬成半月形,塞进瓶子,看着它缓缓沉下,然后欢呼一声,扭着屁股又回到桌前。就这样,一次一种,整整喝了一天,把我们冰柜里的啤酒尝了个遍。

            到了下午,这两个哥们大概是喝高了,非常兴奋地跑去尿了尿,然后在空无一人的草坪上开始表演空翻。二楼的女孩子看得稀奇,发出了热烈的赞叹。两个兵抬头一看,如沐春风,表演得更加卖力。

            另外还有一次,来了三男一女4个兵。这几个家伙晚上才来,喝了没几杯,领头的家伙就拉住我,指着旁边的女兵问我,楼上的房间是否能借他一间,他已经3个月没有“SEX”了。我看着他苦恼得快要抓狂的脸,同情地告诉他,哥们,我们楼上的房间没有门锁,玻璃窗巨大,实在不适合你干那个事……

            这个兵非常遗憾地喝了两杯,招呼手下走了。可刚出门没一分钟,这个家伙又拉着女兵回来了——身旁的两个伙伴大概已经被他支走。他不屈不挠地抓住我,追问哪里可以做爱。看他实在可怜,我告诉他,我们院外后面有几栋楼,被你们的导弹炸坏了,如果你不嫌简陋,大可一试。

            还没等我说完,这个猴急的美国兵就拉着他的女战友向后跑去。不一会儿,又兔子似的回来了,艰难地向我表示:后面遍地砖头,没法开展,能不能借个床垫?

            好人做到底,我招呼阿拉伯小服务员阿木迪上楼拿了床不用的床垫送给了他,这个家伙欢天喜地地跑了。阿木迪还是个14岁的伊拉克娃娃,对成人世界充满了好奇,尾随着就上去了。大约过了10分钟,这小子兴冲冲地跑回来,告诉我们美国人在“哈比比”(阿拉伯语:友好亲热的意思)!

            不过这个事情还没算完——不多久,随行的那两个兵也进来了,找他们头儿(鬼知道他们头儿怎么和他们扯的理由)。我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把两个兵带到他们头儿“哈比比”的楼下,指着楼上告诉他们,头儿在上面等着你们呢。两个兵不疑有诈,冲了上去,只听见楼上传来一阵尖叫和一声低沉的怒吼。两个兵连滚带爬,落荒而逃,跑下楼来。

        我们的军营餐厅  1.发展才是硬道理

            在刘磊创业之初,我们餐厅的菜单是黑白复印的——很容易搞脏,粘油就坏。数百张菜单以每天十几张的速度高速消耗着,很快就用了个精光。后来阿尔巴尼亚人把猪肉推销进了绿区,我趁着推出猪肉菜的同时,打印了一批彩色菜单,将我们的菜品拍照,放在菜单上做插图,一共打印了20张,然后拿出去过塑——巴格达过塑也是杀猪价,一美金一张。好在这批菜单印制精美,而且可以洗可以晒了,比起过去是大有进步。

            但是光做表面功夫是远远不够的。为了创新,我们也不断推出新的菜品,满足顾客多变的口味。土豆饼、鸡肉饼、煮水饺、炸薯条都获得了英美人士的喜欢,后来推出的鱼香茄子(呵呵,素食主义者的最爱)、红烧排骨、沙爹牛肉、水煮肉片、红烧肉丸子都获得了成功——惟有卤鸡蛋试验失败了。每个新品种我们都先做好再送给老外免费品尝,进行推广,惟独这个卤鸡蛋根本就没人动筷子,最后都被我吃了——100多个,吃了一个星期,吃得我眼睛发绿。回国后,看见卤鸡蛋就想吐。

            餐厅生意的寒冬是在2004年的10月,人肉炸弹爆炸后,客人骤减。如何做好危急时刻的宣传,是我们面临的第一大问题。以前我曾经考虑过印制一批双面彩印的小宣传单,后派祖拜问价钱,巴掌大的纸片要半个美金,我心疼钱就一直没下决心做。这下餐厅生意清淡了,我只好下决心一试,花100美金印了整整200张。

            这批传单撒出去以后,效果果然很好。美国大使馆的一对夫妻一次要走了20张,说帮我在大使馆里张贴,后来果然就常常接到大使馆的订餐电话。有些美国大兵吃完饭把传单带回去,战友看到了马上打电话订餐。我们在绿区8个军营间穿梭往返,没事时看看他们训练,满地都是子弹。还有人从直升机上练习滑降,惊险刺激。楼道里的城市作战训练也很精彩,他们的无线电对讲机给了我很大启发——我曾经考虑买几个民用对讲机在绿区里用,把餐厅订餐的频率告诉美国兵们充当热线——不过考虑到绿区里无线电信息若是充满了“洞妖洞妖,我是洞拐,我是洞拐,给我送两份将军鸡过来,不要辣椒的,千万别放辣椒”的之类信息,对CPA来说肯定是头大的事情,搞不好要处理我们,那就得不偿失了,只好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