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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弘昼”唤声,又不知该什么,宽大的旗袍下,小腹微微隆起,桃红色的上衣滚着石青色的压边,前襟后摆绣着枝枝梅花,系条同色系的薄裙。盛夏时节,裙角飘飘,是久违的轻快与飞扬。

          “年底时什么都定。”他没看,喃喃自语。而看着衣襟上朵朵或开或半开的梅花,有些痴傻。是啊,年底时的孩子出生,胤祀、胤禟也终究成为史书上的个名字、个符号。他们生命的结束意味着那个时代的结束,从此后,就连胤禛也似乎走完自己生命历程中最精彩的部分——原来人是需要对手的,没有对手的人生是寂寞的。

            们有句没句的闲聊着,两人都多少有些心不在焉,被皇贵妃的名份所拘束,虽然事实没有变化,但态度上多少有些拘紧,不似从前那么随意。园景虽好,身体究竟不似从前轻健,走得久,两腿直泛酸软,正想告辞先回,转角出袍角卷,有人走过来。

            手拿折扇,穿着打扮与弘昼相类,身后跟着贴身太监,却是弘历。

            “五弟,在儿,让好找,皇阿玛寻们议事,怎么进园子就找不见。”弘历走上前嗔弘昼几句,复转向,“原来娘娘也在,儿臣给娘娘请安。”着俯身欲拜。

            不妨他突然行礼,倒慌神,略微后退步,余光瞟见弘昼带笑不笑的表情,查觉到的目光,方懒懒道:“四哥也太多礼,深宅后院比不得朝里,还是随意些好,况且娘娘的性子四哥不是不知道,最是亲和没架子的。”

            回神扶住弘历,“四阿哥快请起,素来是个没规矩的,也怕别人在面前依足规矩行事,若不是在朝堂上,礼还是免吧。”

            弘历淡淡笑,“难怪五弟爱往圆明园跑,只当是园中景色怡人,原来是合他乖张不羁的脾性。”

            愣,才欲什么,弘昼抢先道:“四哥,皇阿玛找们什么事儿?就去吧,省得耽误。”

            “也知道耽误?”弘历哗声收折扇,他兄弟二人倒算和睦,弘历虽对始终提防,但对个弟弟看得出是真心爱护。“既知道耽误又随处乱跑?”

            弘昼嘻嘻笑,并不答言,冲挤挤眼,拉着弘历就往胤禛书房去,转身之即,弘历的话语随风飘进的耳朵。

            “八叔胃疾又犯,守院子的侍卫前来禀报皇阿玛,依猜着,皇阿玛怕是不想让太医前去医治。”着他二人走得远,那声音却好象越来越清晰,句句都在心上——历史上胤祀的死因官方记载正是因为胃疾,久治不愈而亡。可真相呢?真相谁也不知道,也许连胤祀都不会知道。

            扶着旁的假山,旧伤又开始阵阵疼痛。手扶着肚子,手撑着山石,尝试着做深呼吸平复自己潮涌的心情,呼气间,后脑似乎不疼,混身发软,待吸气,又开始疼得厉害,让不由混身紧张,岂图抵挡难忍的疼痛。

            那是路寻来的牧仁将送回碧水风荷的,他扶着,步步往回走,疼的时候连牙齿都觉酥软,不疼的时候又舒坦到好象什么都没发生。

            “怎么突然就疼起来?头疼不是好久没犯吗?”牧仁微蹩着眉,他想唤太监抬春凳过来,被止住;又想将背回去,犹豫下还是作罢。心中暗暗明白胤禛的用意——个名份,也许拘不住和他,但拘住很多局外人,不论是好的坏的,但凡面对时,总得考虑下个皇贵妃的头衔。

          “没什么,想是出来得久,被风吹的。”虚虚应着,唤声“牧仁。”

            “嗯?”

            “怀疑脑子里留下血块。”皱皱眉,完又笑,“也许生孩子能要的命。”

        “胡。”他低喝,“什么血块?有也早散,还能留到现在?”

        轻笑摇头,也不懂,但基本的常识还是有的,换科学的叫法,应该是血栓,形成血栓后血管容易堵塞,如果生产不顺,过于使劲儿,也许为使血管爆裂。可些东西不但解释不清,也无法定论。闭闭眼,借着他的力,告诉自己切都是多虑。

        “看毓歆,生完身体倒好象比从前还好。”他安慰着,虽然不着边际,也不知如何用词。

            “是想毓歆生产后比从前漂亮吧?”微眯着眼,唇边带笑,起些,好象精神些。

            牧仁窒,扶着继续向前,虽然没看他,但可以想像他的表情——尴尬中带着丝丝甜蜜。

            自从他们大婚,没多久莫日根出生,能感觉到他对的感情越来越不同,除敬重,还有喜爱。也许种喜爱会越来越深,但难怕只是现在种程度,也够他们幸福生。

            路无语,待他送回碧水风荷,也将近晚膳时分,的头不疼,但混身无力,躺在床上昏昏欲睡。半梦半醒间,有太医隔帐探脉,翻个身才欲睡,耳际有声音传来,“吉雅,会儿号脉再睡。”

        “嗯?”眯开眼,半晌不能回神,床榻边坐着的是胤禛,冲他泛泛的笑,“困。”

            “知道,今儿听牧仁又犯旧疾,让太医号脉就睡。”他低声劝着,替退下手链,将右手轻轻安置在软垫上。

        看着他小心谨慎的动作,突然想哭——么骄傲又高高在上的个人,怎么会有样的表情和举动?就连,也从未想到过会得到些,哪怕从前他教习字,哪怕他带骑马,哪怕们亲密无间的相处……有时切都敌不过些细小的动作,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爱护与体贴,每样都诉着他的胆心和恐惧。

        “没事,保证,会好好的。”坐起身子揽住他的脖颈,“胤禛,别么脆弱,喜欢坚强的,江山只在脚下,万事都在胸中。”

            他混身僵,慢慢环住的腰,“傻瓜,谁有事?”

        “就是,没事,们的宝宝也没事。”哽咽着,却无泪,只是出身虚汗。

            那夜,枕在胤禛臂腕间入睡,待他睡着,反而清醒,牵住他的手细细抚摸,努力回忆从前学字的情景,笔画出来,的鼻尖冒汗,身边始终有他的温度、他的力量,还有他的淡淡檀香萦绕,每个字出来都看花的眼,因为那些不是写的,是他握住的手写成的。就好象现在,他握着的手,已然就是半生。双手不似从前柔软,多些茧子,纹路也显得深刻许多,但那些力量、那些情意,那些臆想中的淡香,都没改变……好象回到从前,倚在他肩头,缓缓睡去。多好,们有宝宝,多好,新的希望即将来临……

        太医对的身体不出什么,也常常自己告诉自己——健康得很,比从前任何时候都健康。

            日子长,潜移默化,好象真的慢慢健康起来,除还是不爱吃东西,比从前精神许多。

            入秋后,肚子已经非常明显,慢慢有胎动,很奇妙的感觉,胤禛有时也俯在肚子上细听,但每次他听见,都只肯承认是肠鸣。们常为此嬉闹,闹着闹着小家伙突然踢下,以示抗议,等静下去用心体会,又拉着胤禛以手抚腹,可是半晌,他都不肯再动下。们的宝贝好象在和们于捉迷藏,样几个回合,大人小孩儿都累,于是家人睡在张床上,胤禛拥着,“等们的小格格出生,会长得像谁?”

            “谁是小格格?”嗔他,继而道:“儿就像,儿子就像,样有福气。”

            胤禛轻笑,声音慢慢低下去,因为们都陷入臆想,又或者是梦境。恋爱中的是傻瓜,期待新生命降临的准父母也是傻瓜,时候,们已分不清现实与理想的差距……

        多事之秋[VIP]

            太医每都会来例诊,偷偷用细绳量量肚围,又伸直手臂比量着,肚围已经超过米,暗暗乍舌。但是种幸福的感觉,每都会有不同的感受——宝宝今动几次,是用手摸还是用脚踢的?

            每样都可以想半,常常轻扬起嘴角,想像着他也在腹中满足的笑。是奇妙的经历,生命就样生成,然后育孕,然后长大,然后出生……

            常常半靠在贵妃榻上,手抚着小腹,手捏着颗梅子,静静体验。房间里寂静无声,连垂手而立的宫都仿佛变成静物,空气里自然流露着股淡淡的花香,是命春晓每日摘园内的鲜花插瓶,怕影响胎儿,薰香早就撤,房间里流淌着股不清的味道,那些光线、那些摆设,半梦半真……直到宝宝耐不住寂寞,狠狠的踢脚,笑,将梅子放入口中,酸甜适中、满口生津。

            “宝宝,也爱吃梅子吧?”

            “所以定是个小格格。”门帘掀起来,胤禛脚踏入。泻入的光线眯的眼,仰起头,看见他笑得明媚。

            直起身子,胤禛坐在身旁,将旁的梅子递给春晓撤下去,对道:“太医都按惯例,个月份,肚子应该更大才是。整日吃些东西,也不饿。”

            “不饿,其他东西吃不进去,樱桃还好,可惜那个时令性太强,没等吃够呢,就没。”倚在他怀中,拉着他手抚上小腹,“刚刚宝宝踢,特别有劲儿,兴许真是个小阿哥。”

            “小阿哥?小阿哥吃泡梅子也变成小格格。”他轻笑,“听的乳母,当年皇额娘怀着的时候,就爱吃乳鸽,每顿总少不个。”

            “胤禛”低声唤他,看见他眼眸里充满的回忆。

            “后来皇阿玛将交与佟佳皇后抚育,还记得佟佳皇后特别爱吃酱肉,小时候常挑那些精瘦的喂,待馋又逼着喝汤,是怕积食,不许多吃。”胤禛面面轻握着的手,细细抚着其间的纹理。

            “们的孩子,要自己抚育。”抬眼看他,他笑,笑里还带着刚才的回忆,那些掺杂着丝丝无奈的过往时不时出现在他记忆里——他对德妃最后的态度始终不能释怀,作为的长子,作为下人的皇帝,却不被自己的亲身母亲喜爱,甚至拒不接受太后衔。知道胤禛心里是痛苦的,尤其面对年轻气盛的十四,又爱又恨,解释不清的复杂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