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还记得回京啊?”
“忘,只是到不得不回来的时候。”不再顾忌其他人的目光,不是因为洒脱,而是因为时日无多。
弘昼愣愣,跳下马车走向,不待他开口,字句朗声道:“要见他。”
那的集市真是热闹,看见个完全不认识的洒脱的自己,还有个带着丝困惑担心的和亲王,还有无数或惊或奇或叹的普通表情。无论是哪种,每个人都在笑,尽管笑背后的意义不同。回来,终于还是……回来。
没住在驿馆,弘昼将安排在京郊处别苑。下马车,不看则已,看不禁呆愣过去,里是香山,座别苑正是与胤禛“大婚”之地,那些红烛还燃烧在的记忆里,那件“婚纱”还叠放在屋角的柜子中。
回头看弘昼,他挑挑眉,好象年少时的轻狂。“皇阿玛明日会来儿小休。”
张张口,想什么,最后还是轻叹着笑——切恍若梦啊。
他安排住下,吩咐下人尽心伺候,话气度都比往日威严,赫然又是代坚实的力量,好象看见当年的胤祥。
坐在角落,静静看着间屋子,仿佛觉得自己从没离开过,仿佛还是那——红烛遥曳,满室生春。
弘昼坐在身旁,满腹心事,以为他会追问些年的经历,但最终还是没有,他陪用膳,深深看眼,起身走。背影消失在黄昏的昏暗中,步比步坚定,步比步沉稳。突然明白,很多事情如果坚持到最后,也许连上苍都会忍不住想要成全。还记得他瞪着血红的眼睛,低低道:“跟走。”眨眼,那些记忆不曾模糊,但那些年少心事,变得透明单纯,不知此时他再回忆,会是怎样种心境?而,只有往事随风的淡然。
坐在圈椅里,色渐晚,看着闪烁的烛光,半明半暗晃着的眼,太多心事涌到心头,反而无思无欲;太多结果即将发生,反而什么都不怕。慢慢睡去,梦里全是胤禛含情的双眼,全是他身上的淡淡的檀香,全是他轻扬嘴角时无尽的柔情……
不知过多久,只觉有人替盖上薄被,他的呼吸并不平静,他的气息就在身边,他好象怕惊醒,轻轻拨弄的手指,指端微带些凉,那么熟悉的感觉,逼令乍然睁开眼。
“胤禛”疑心是梦中,月光从窗格泻入,他望着,切都没变。不,变,除他的眼眸还那么深情,其他的都变,变得苍老而又悲伤。
的眼睛湿润,却还是不禁扬起嘴角,“对不起,回来晚。”
他的眼睛也湿润,想要扬起嘴角最后却轻轻摇头,“对不起,蹉跎许多年。”
“傻瓜”笑,泪滑下来,“们还有无数个‘许多年’、‘许多生’”。
真的是样吗?不知道,不但不知道是否还有许多年,甚至不敢肯定是否还有许多来生。但感觉到永恒悄悄的来,就环绕在和胤禛之间,轻轻的、轻轻的,将们沉醉,把们做成化石,凝固刻生的情爱与牵念。
忘们如何缠绵,也忘们如何相拥亲吻,更忘时光与岁月。就好象场梦,悲悲喜喜过后,觉醒来,躺在他怀里,他的手臂环着的脖颈,犹闭着眼,眼角的纹路很深,留下淡淡的印记,是昨夜的泪痕。
似乎切都没变,里是碧水风荷,池塘里荷花正开,夏日将尽未尽,就好象们的情缘。
“胤禛”轻轻唤,他几乎立即醒来,抚上的瞰眼,唇边带着丝不可置信的淡笑。
“怎么就回来?”他问,“以为永远都不会原谅。”
“责怪过吗?”笑,“可惜都不记得。”
“那记得什么?”
“记得的好,还有的笑,还有故作威严时紧抿的嘴角。”
“还有呢?”他好象听不够,面面将搂紧,唇边的胡须扎得又疼又痒,可舍不得离开,舍不得离开哪怕寸。
“还有?”有些模糊,事到今日,还能有什么?只留下甜蜜和幸福罢。
“还有过,要陪着生世……”
“生生世世”他接口,“诺言从没变过。”
“胤禛”
“嗯?”
“们当初真傻,居然还会为平安而分开。”
“恨?”
“不,只是觉得造化弄人。”
“以为可以掌握全局。”
“任何人都不能掌握全局,尤其是自己的‘全局’,们都被命运骗。”
“嗯?”
“相信离开会好,相信会把切处理好以后家团聚。”笑,“谁知道到最后,离开是会平安,但平安不代表好;是处理很多,但下事又如何能处理得尽?更何况……”抚着他披散的长发,只是细细的撮,夹杂着些许白发,“更何况,谁能将生死无常都计划在内呢?”
“吉雅”胤禛唤,“别再离开。”
“从没离开过,除非让离开。”抬眼看他,他的苍老刺伤的眼睛,心下痛着、脸上笑着。是种奇异的感觉,生里尝遍几次分离相聚,生里耗尽几生的心血抵死相爱。
启程时圆明园的马车里,思绪万千,原来躲不掉那些纷争和阴谋,到底是因为躲不掉世情缘,但凡还爱着他,难免不被他身边的人或事困扰。
“弘昼今日才上香山,怎么昨晚就去?”听着马车外的人间嘈杂,看着面前的良人,生活被分为二,边是现实,边是梦幻。
胤禛挑眉:“以为只有阿拉坦有探子?里好歹是大清,好歹是京城,难道的举动不在的掌握之内?”
愣,不禁恍然,恨恨道:“只怕连弘昼招摇过市都是们事先安排好的,又成的棋子,每次总是最后个知道的意图。”
“招摇?弘昼算是个招摇的,遇上也败下阵来,昨儿是谁集市纵马、招摇过市?”
“都知道?”笑,莫名开怀。
“如果从前错过,现在又怎么还能再错?”
“胤禛,回来,是否让为难?”提及从前,不由想起他和胤祥的苦心,为苦心,们才分开的,并且是遍体遴伤的分开。如今回来,岂不是让他推翻从前,重新经营?
胤禛握住的手,替拂过额前的碎发,“不是为难,是怕”
“嗯?”
“怕觉得无能护母子周全,怕觉得小题大做逼走们。”
“谁让爱呢?”偎在他怀中,瞧着他胸前繁复的绣花,轻轻叹道:“哪怕真的犯错,真的无能,可谁让爱上,从此就不能改变?”
“吉雅~”
“何况”打断他,“何况那不是错误,不是无能,不错,也许有更好的解决办法,但绝没有十全的解决办法。如今好,煜儿在科尔沁,阿拉坦会照顾他;在大清,会照顾,如果还有暴风雨,就让暴风雨来好,们都不怕。”
胤禛抱紧,路上,们且且笑,有时又无尽唏嘘感慨。想他定安排好切,现在的后宫与几年前不同,弘历、弘昼之外,还有出生没多久就过继给胤礼为子的弘瞻。皇后那拉氏已于雍正九年薨逝,后位空悬,势力均衡;现在的皇帝也与几年前不同,年事渐高、身体孱弱,新轮的皇朝也许在不久的将来就会产生,人人蠢蠢欲动,在局势不明之前,又都不敢任意妄为;现在的也与几年前不同,是谁成最大的问题。既不是后宫,也不是从前的吉雅公主,个蒙古亲贵罢,独身投靠,势力大就大、小也小——切都没证据表明还有势力掀起风雨,切证据又都表明还有势力不能随便得罪。
有时名份是很重要的,有时又不太重要。真空的位置让抛开切规矩礼仪,尽情的享受们不多的时光。
岁月虽短,却是两生以来,第次连故人也尽数忘记,只有他、陪着他,肆意相爱、尽情体会那些滴间流露的疯狂和执念。每日执手相看,尽情欢笑,整日厮守,只为夺回那些逝去的光阴。如果早就能样,也许们会更幸福,或者更痛苦。因为放纵的、绝然的幸福是与痛苦相类的感觉——燃烧着,恨不得把彼此揉进骨头里,变作自己的部分,血肉相溶。
云隐伤逝
真正放开的不止是他,还有 们每 个人。 时才明 当年胤誐不愿见 是多么明智。那时候真的是“不到时候”,如果那时候就见,怎么能做到云淡风清呢? 们围炉夜话, 的都是些人间琐事,他比 想像中好,甚至比毓歆大婚时好。也许 们三人都老 ,所以不能再像当年的冲动, 也老 ,虽然还顶着青春的容貌,心却是千疮百孔、百转千回。的
“ 老 ” 只记得那 么 胤誐,而他只是笑,笑容有年少时的明朗,但没有年少的轻松。
“对不起”,然后 们异口同声, 完皆是 愣,三个人都笑 。原来曾经的 切是都是可笑的,原来 们 直背负着十字架, 路走过来, 直都很累,只有当 些经历全都沉淀,才终于有 些许的放松。还好 们还有面对彼此的勇气,还好 切都不算晚,还好 们还能 样促膝长谈。
们谈 很多,从毓歆谈到草原,从草原谈到大清,还谈到 的沙湖,甚至 到那些碎花白裙, 有些醉 ,为 迟来的谅解,为 迟来的坦然。的
“胤誐,毓歆不像 , 比 洒脱多 。” 看着面前的空酒杯,好象看见毓歆在草原上载歌载舞,莫日根和煜儿在 旁嚷着要摔跤,摔来摔去,煜儿总不是莫日根的对手。
“ 醉 ”有人握住 的肩头,却是胤禛。的
“没醉, 是 几世以来,最清醒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