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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十二、那时



                                            夏天的酷热总有种让人喘不过起来的巨大压力,好不容易又是个休息的周末,放下书本捂着昏胀的脑袋,走出燥热沉闷的教室,仰头看着不远处怪石嶙峋的大青山脉,如火的骄阳将整个山脉笼罩在一片金光下,仿若连那山涧的细流翠树都奄了生机。马上又是期末考试,越来越沉重的学习压力,让人连松口气的机会都没有。

        曾经老听人说,女孩子上了高中一般都会学习成绩下降,而男生会进步的比较快,那时并不相信,虽然现在依旧不相信,但渐感吃力的压迫感却一日日沉重,特别是在与化学老师日益反抗的反力下,我几乎对自己的化完全失望,不明白这么简单的东西怎么会看着就头疼呢?或许,唯一能支撑自己的只有数学和物理,若不是如此,我真不知道这个期末考试该如何度过了。

        我跑回教室,从窗口叫低头算题的顾念虹,“念虹,出来休息一会。”念虹抬起头,沉默的眼底有说不出的乏力。

        她放下笔走了出来,和我并肩站在一楼的廊檐下,淡淡地看着一片木兰花瓣从树丛间掉落,我顺着她的目光也看着那洁白的花瓣,仙子般风姿灼约游荡着,却又是如此落寞的,如同此时的念虹。其中考试,念虹的成绩再次下滑,42名,她的压力比我更大。她已经渐渐放弃了理科,甚至已经做好学文科的打算。

        “念虹,我们去河边玩吧。”学校的东墙外有条清凉的小河,河边有成片的草地,茂密的柳树林还有高大的洋槐树还有那些至今都无法叫出名字的杂木。小河的水是从大青山深处流出来的,炎热的夏日依旧有着透心的沁凉。我和顾念虹经常在一个个沉闷的午后或日落青山的余荫中,光着脚丫子走在那清澈的溪流里,感受着指尖流水的抚摸,感受着鹅卵石铬在脚板小猫绒毛滑到脸上似的轻轻搔痒。就那样的干净,就那样单纯,我们张狂地笑,或任性地什么都不说,一直顺着河水走很远很远的路,直到河水渐深,再无尽头,才尽兴而归。偶尔,还会加入其他的人,例如程海云,例如袁嘉林,例如陈耕升,例如杨叶,例如更多的同学。

        “好。”念虹欣然同意,“我回去把书收一下。”

        我回身看着念虹单薄的影子重新扎入教室,无意碰到一道熟悉的目光,“喂,程海云,别学习啦,我们去河边玩吧。”我自然地叫着他,看着他站起来。

        “这会日头正晒呢,一会晒成黑泥鳅了。”程海云走出教室站到我身边,望着死寂炙热的天空。

        “行啦,晒黑也没什么不好,那是健康。”我撇嘴不管他的话,“……不过,你是不是要复习啊?”按规律来说,他这样的高材生,成绩应该越来越好的,却不知道为什么他却是一直在退步,以老周的话说,“心不在焉”。很多时候我都发现他坐在那里拿着笔,莫名其妙地笑或发呆,问他他却不肯承认,几次之后,我就懒得追问了,毕竟男生想什么,我哪里知道?

        “我们走吧。”顾念虹走了出来,“程海云,你也去吗?”

        “去吧,毕竟学了一星期,脑子都炸了,好不容易休息的。”程海云望着我们,却说:“干脆我去叫上陈耕升吧。”

        我回头望了下教室,“陈耕升不在教室,找他多麻烦,干脆叫袁嘉林好了。”

        于是我探头向教室里的袁嘉林喊:“好铃,快出来。”

        袁嘉林对我称呼他为“好铃”显然不很感冒,皱了皱眉,还是走了出来。

        “嘻嘻,坏铃,今天下午休息,不打铃,你也该放松放松啦。”

        袁嘉林听着我把他的名字更加的发扬光大,眉头皱的更厉害了,瞪了我一眼,却不说话。

        “好了,我们走吧。”顾念虹看着一脸怨气的袁嘉林轻笑,“洛心,你别老给人取外号。”

        “干嘛,又没给你取,对吧,坏铃?”

        我们四个人说笑着向学校的东门走去,“洛心你太调皮了。”程海云也帮顾念虹打压我,“好好的嘉林被你叫成这样。想当初你还跟我拍桌子,吓了好大一跳呢,不知道你这个女孩子怎么这么调皮。”

        “她哪里是调皮,是恃宠而骄!程海云也就是你理她。”袁嘉林不爱说话,一说话必然惊人。

        我反手就去拧袁嘉林的胳膊,“你个坏铃,我哪里恃宠了?”

        袁嘉林躲到顾念虹身边,“程海云,你说是不是你宠得她?天天不知道自己是谁,也就是你让她拍桌子。”

        “啊呀,袁嘉林你这个臭铃,越说越来劲了。”我显然不爱他那副理所当然的表情,开始跳脚,又要去追袁嘉林,手臂却被程海云抓住。

        “算了,洛心,袁嘉林不过逗你玩呢,就你当真。”

        他的掌心有帖在我□□的胳膊上,有些湿润的温热,我甩开他的手,“讨厌死了,谁叫你拉我啊?”

        程海云的脸色一红,慌张地把手放到了身后,“我、我不小心的。”

        我擦着自己仿若还残留着他掌心温润汗渍的手臂,“手脏死了,讨厌鬼!”

        他尴尬地避开眼睛,看向远处,而我一眨眼时间已经忘记了这一幕,拉着顾念虹就急急地向校门跑去。那时候就那样的直白那样不懂掩饰,甚至连走路都不肯拐弯,我拉着顾念虹直接踏过校园青碧的草地,抄着近路奔向那校外的小溪。

        小溪蜿蜒,两边都是茂密的柳树,太阳的炙热便这样简单地挡在这片清凉之外,我们耳边是潺潺的溪流,头顶是那丝丝的沁凉,那种愉悦的感觉无法言说。于是我毫不犹豫地脱下鞋跳进小溪,裤腿也不卷,任由溪水湿透了半截裤子,“念虹,下水来玩啦。”我回头向岸上的几人招手。

        顾念虹摇头,而是安静地坐到一棵柳树下,随手扯下一枝柳枝,把玩在手里编起了花环,袁嘉林向来不会随意胡闹,也捡离顾念虹不远的草地坐下,抬头仰望中斑驳树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我只好向程海云招手,“程海云,下水来玩啦,好凉快的。”

        程海云犹豫了一下,脱了球鞋,慢慢走入水中。我转身就向溪流树林间走去,只听着身后哗哗的水声渐近,我没有回头,却听程海云很轻的声音,“洛心,我真的那么讨厌吗?”

        “啊?”我茫然回头,诧异地看着他,“没有啊?你想什么呢?”

        “那刚才你怎么说我讨厌?”他直望着我,走到我身后几步处停下。

        “哎呀,我不过随口说说啦,你怎么这么小气?我要觉得你讨厌,才不会理你呢!”

        “那你去年半年都没理我,是觉得我讨厌吗?”

        我有些尴尬地看着他,偏头,“也不是啦,我是、是有些害怕,毕竟我是关系生,我不想别人知道……你看的我的照片上,我写的有啦。”

        “这样啊,我还以为你真的讨厌我呢。”程海云看着我有些黯然,“你别想那么多啦,看你现在的成绩,谁还敢笑你是关系生啦?我都比不上你了。”

        “对了,说起学习,你怎么越来越差啊,人家不都说男生高中学习越来越好啊,你怎么回事?难不成真的当班长事情多,分心啦?”

        “……我、我也不知道啊,现在……只是有时候容易分心,不知道想什么去了。”他躲开我的眼睛,看向前方。

        “哦,哪里有那么多想的啊,天天不就是学习、聊天嘛。”我是个没心没肺的心,藏不住心事也不懂心事,天是蓝的就是蓝的,没有灰色。

        “那个……”他嗫嚅着。

        “哎哟……”我突然叫了一声,站定着不敢动。

        “怎么啦?”程海云紧张地抬脚要淌近我。

        “别动。”我叫了一声,把手指放到嘴唇上,又指了指水里的脚,“有条小鱼在咬我脚趾,痒痒的。”

        程海云抬起的一条腿就这样放在水面,定定地看着我不知道该放下还是继续抬着,身子因为重心不平衡而有些摇晃,我看着他怪异的样子,不由好笑,“咯咯……”的笑声一串的扬起。

        程海云懊恼地放下脚,“洛心,你真是调皮。”说完突然一笑,我还没来得及回味他笑容的含义,只看到他突然弯腰一拘清水迎面向我洒来,快的让我忘记闭上眼睛,只觉得那片沁凉就那样直直地钻入眼底,清透冰凉的滋味冷却了这个炎热的夏天。

        “啊……”我笑着躲开他第二捧水,叫着,笑着,弯腰狠狠地把溪水洒向他的全身,他却不还击了,只跳在河水里躲着我的攻击,一边还哈哈大笑。

        看着他的全身都湿透,头发上的水珠珍珠般顺着脸上柔和的线条低落在脖颈间,我笑得更开心了,“程海云,谁叫你先洒我水的!活该。”

        “唉,你看看我这衣服,你不是已经报仇了吗?”他的脸上那抹深深的笑容始终都没消失,眼睛格外的亮,隐隐中有种我不懂的东西一点点溢出来。

        我看着他拧着T恤上的水,笑够了,探头看向走来的方向,“咦,你说袁嘉林似乎很不满意我似的,那为什么要经常跟我们出来玩啊?”

        程海云摇头,“我哪里知道!”

        我重重地摇头,“我觉得他浑身透着股子怪异,出来玩吧,就喜欢跟顾念虹一起坐着,连话也不说几句,跟傻子似的,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程海云脸上闪过一丝异样情绪,飞快地看了我一眼,“洛心,你觉得他想什么?”

        “切,我又不是男生,哪里知道你们想什么!”我继续摇头,抛开疑惑,“不管他了,书呆子总有书呆子的怪癖,他就一老师喜欢的上课铃声。”

        “洛心,你有时候挺聪明的,可是有时候也怪笨的。”

        “啊?”我瞪他,“我哪里笨了?”

        “没有,开玩笑啦。”他避开我的目光,低头继续拧衣服上的水。

        “开你个头,你才笨呢!”我继续往前走,程海云跟着过来。

        “我怎么笨了?”

        “你不笨,怎么动不动就脸红?”我想起最初认识他时,我经常莫名的脸红,就觉得有趣,“跟个小女生一样。”

        “那是因为被你吓的。”

        “我有那么可怕吗?”

        “可怕,比你自己想象中可怕。”他的声音又轻了下去,夹在潺潺的流水中,羽毛般轻轻滑过我的耳膜,很多年后我想着那一幕,回味着他的语调,却发现,除了那潺潺的流水声还有岸边鸹噪的蝉鸣,我再也想不起其他。留在记忆中的只有那双格外明亮的眼睛和嘴角那莫名欣喜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