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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二十五、如今



                                            五一长假取消,所以当我只休息了一天的时候并没有太多的怨气,那种龌龊的心理平衡就这样简单地涌上来,看不得别人过得轻松,有时候这种患得患失的小便宜心理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江知痕倒是休息了三天,回了家,第四天才满面春风地回来,炫耀地拿了相机给我看,大部分都是他跟亲友的照片,里面最突出的当然是他那个所谓的三大姑八大姨家的出国留学回来的妹妹,气质不错,就是人黑了一点,不过看着就是个精明强干的女子。我看着他眼底的得意,便凑趣地说:“不错不错,江知痕你这次相亲要成功了。那什么时候搬家?”

        他的脸色顿时便暗了下去,关了相机皮笑肉不笑地说:“这个月我可是出了一半的房租,我住这里天经地义。”

        “哦,那我搬出去好了,省得那天你跟相亲小姐想亲热一下,都没地方去。”

        “是啊,那你搬出去吧。”他依旧笑得阴晴不定。

        “我正在找房子。”我不笑了,端正了脸色,“半个月内吧,应该能找好。”

        “哦。”他哦了一声,便没有了下文,拿着遥控器胡乱地换台,画面定格在狄仁杰那越发胖腴的脸上,我把眼睛转到江知痕的脸上,貌似跟狄仁杰一个规格的,愈发丰腴了。忍不住别开了脸,有时候厌恶的不是那张脸,而是那张脸后掩藏的厌倦,或许。

        之后我又去邯郸出差了一个星期,回来时都到了五月中旬。周一翻着日历,给房东打了电话,确认好这个周末搬家。喝了口水,却发觉肚子似乎又饿了,真是不知道怎么了,最近老是刚吃完东西就饿,捂着头坐了一会。

        卢姐走了进来,“洛心,怎么不舒服了?肚子疼?”

        “啊,没,没有,只是觉得怪闷的。”我站起来,摸了摸肚子,肚子疼?貌似那个月初就应该来了的,不过我从来都没有规律过,也记不住那些,唯有每次来之前都没腰酸腹胀,算是提醒,倒也没出过什么糗事。于是说:“去卫生间,顺便透透气。”

        “去吧,回来把前天那个报告整理出来啊。”卢姐伸了个懒腰,“哎呀,最近真是累死了。”

        我笑着出门,出门前看了一眼时钟,还不到两点半,才吃饭不过一个多小时,居然觉得心慌的饿,真是怪异了。去了洗手间一趟,洗净了手,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越发苍白的脸更消瘦了一些,心力憔悴不过如此而已。

        肚子又不争气地咕噜叫了几声,刚拐出卫生间,忽然就觉得头一阵晕眩,脚步止不住的踉跄着,我一下子扶住了墙壁,晃了晃头,不会这么倒霉,饿昏了?刚镇静一下,自己又轻微地晃动了一下,此时我才发觉貌似不是我自己在发晕,这次是连墙壁都跟着晃动了一下,我犹自忡怔地看着颤抖的墙壁,耳里就传来一阵慌乱地惊叫,“地震!”

        地震?我看着前面事务所大门里涌出一堆的人,缓缓地靠在了墙上,抱肩,脑子里涌出这样的话,地震来了,人如蝼蚁。

        “洛心,还发什么呆,快下楼!”卢姐眼尖一出来便向我喊着,我这才站直身子,迈开步子跟着人流向楼下涌去。我们在十楼,震感已很激烈。楼梯间咚咚的脚步声响彻一片,噪杂的议论也不绝于耳,大家都在慌张着、猜测着,到底哪里发生了地震,几级地震,离这里多远,还会不会再来,哪里躲着比较安全……

        我夹在人流中有种茫然感,如果生命就这样结束了,会是怎样?

        当我跑下楼时,楼下已经有了大片的人,认识的不认识的,眼底都是焦急、慌乱、甚至害怕,早有人拿着手机给地震局或天气预报信息台打电话,更多的人时凑成一堆,急促叙述着刚才自己的感觉。

        我站在大厦门口看着下面停车场里各色的人,依旧有些茫然,卢姐从停车场冲过来一把扯过我,“洛心,看你最近真是有点傻了,还站在这楼里干什么?”

        我随着卢姐拉着向大厦前面拥挤的停车场走去,“卢姐,不用那么紧张,这楼要真是塌了,我们躲得在离这么近的停车场也跑不掉。”

        “看你就是个没家没根的孩子!”卢姐白了我一眼,“你到我这个年纪就知道生命重要了,刚才地震来了,是我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你知道我刚才的第一想法是什么吗?有危险,我必须要赶紧逃,因为我还有闺女在家等着我呢!如果我出了什么事,她怎么办?”

        我看着卢姐抓着电话的手微微地泛白,知道她真的紧张了,便问:“卢姐给欣欣打电话了吗?”

        “早打了,不过打不通!”卢姐拿着手机又开始拨,“真是倒霉的,信号这会是怎么了?”她拨了几遍依旧是忙音,只得放弃,担忧地皱眉,“也不知道哪里的地震,离北京远不远,这可怎么办!”

        “卢姐,你别着急,生死由命,哪里那么容易就死了呢!”外面的风依旧有些冷,下来匆忙没穿外套,我不由缩了缩肩。

        卢姐不满地拍了我肩膀一巴掌,“你这个小P孩!懂得什么?不怕你笑,到我这个年纪,我总觉得自己现在活着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了欣欣!洛心,你现在不懂,等你有了孩子,或者真正失去的时候就懂了生的意义。”

        失去了才知道生的意义?我看着卢姐认真的脸依旧不信,那为什么海云的死并没有让我感受到生的意义?而是一日日的疲惫和茫然?本以为珠海一行,我能解开一些心结,和江知痕好好过日子,可是为什么我们依旧往死角里走,而没有找到阳关大道?地震,灾害,于我又何干?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后,便有人嚷起来,“是汶川发生了7.8级地震!”

        我们相顾茫然,汶川在哪里?刚才因为彷徨而安静的人群又热闹了起来,此时一串尖利的哭声却突然在停车场一角传了出来,我们顿时沉寂了自己的声音。

        卢姐已经打通了家里保姆电话,确认保姆领着女儿欣欣躲在小区空旷之地,加上知道震源离我们几千里之外,便安心了许多,她听见哭声便走近了去,不过一会又回来了,白皙的脸上挂着不寻常的凝重,“那女孩家是汶川的,7.8级地震跟当年唐山一样。”

        “应该没有唐山那样严重吧,毕竟……现在跟那时不一样了。”我的心也跟着凝重起来,听着那边撕心裂肺的哭声,那种难言的伤感比起刚才自己那种飘然的不在乎根本不是同一种感情。

        五月北方的风依旧很凉,许多的人都沉默着,抱着肩,呆呆地望着某处,有些便凑在一处焦急地低语,人们在困境和茫然中就是如此的单薄。我们又站了大约十几分钟,便有人陆续开始上楼了,我拉着卢姐:“卢姐我们也上去吧。”

        “好吧,上去吧。”卢姐已经没有平时的开朗轻松,叹了口气,“还不知道死了多少人呢!”

        死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概念?海云的死曾经让我痛彻心扉,那种鲜活生命突然消失的痛感让人如此的惊惧,那么汶川又会有多少鲜活的生命突然消失?我突然颤抖起来,那些隐藏在心底的害怕和孤单全部勾了起来,那些装着的无所谓和随意便随着耳边对地震的议论慢慢消失。

        几个小时后,我们都无力地靠在椅子上,看着网上各色对汶川地震的报道,播音员哀伤的声音,□□急切的指令,让我们每个人的神经都紧绷了起来,原来一切是如此的严重,原来一切离我们是如此的近。

        晚上回家,看着电视里开始的直播,慌乱、害怕、哭叫、瘫痪、崩塌、死亡、血迹、救援、失去联络……这些词一个个蹦出来,是那么容易占据了人心。电视的画面在持续,天荒地崩的荒凉恐惧笼罩着我的心灵,我和江知痕都默默地坐着,看着电视,偶尔的眼神交流里,再也没有了芥蒂,只有悲伤。

        原来生命是如此脆弱,人性又是如此单薄。几天后我终于理解了卢姐的心情,生命是如此的值得珍惜,在巨大的灾害面前,我们是多么的渺小和无能。看着电视里那些在废墟里哭叫的孩子,那一排排犹带着灰尘的小书包,那一具具冰冷的尸体,那些撕心裂肺的哭声,那灾难后绝望的眼睛,那徒步入山的救援队伍,那在灾难中降生的新生命……我第一次认识到自己是多么的荒唐可笑,多么的渺小,比起那些灾难,比起那些灾区的人,我又有何脸面天天说什么烦恼、伤心、绝望、无助?

        我摊开自己的双手,修长白净,连茧子都没有一点点,这样的手不用伸在废墟中呼叫,这样的手不用撑开那小小的生命天地,这样的手不用忙碌在救援的废墟中,我难道不该珍惜?

        “洛心,好多人去献血,我们也去吧。”卢姐穿上外套,站在我面前,脸上的凝重几天都没下去。

        我点头,“我去!”

        鲜血的队伍很长,有疲惫的中年人,有年轻的学生,有精炼的白领,有穿着脏乱的工人,可是在这个队伍里,再也没有平常那种你挤我插的乱糟,大家都是如此的安静和规矩。我和卢姐排了两个小时才到我们。

        大夫只看了我一眼就说,“你太瘦,别献了!”

        “不行!”我坚定地反对,“我排了两个小时就是要献血,医生你可不要找借口不让我献爱心。”

        知道了残忍和无力,才会珍惜,这个时候我终于懂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