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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 二十四、那时



                                            我与程海云之间再没有什么摩擦,也没有更多的交集,偶尔在操场遇见,也会一起打球,跑步,聊天,可是他对我的态度明显小心起来,偶尔看着他愈发忧郁的眼睛和失望的表情,我便飞快地逃离,或是转了话题,我们便在这种小心翼翼中一日日从秋天走到冬天。

        这日周六下午我又拉着杨叶往街上而去,迎面碰见程海云,“洛心,你们去哪里?”

        “街上啦。”我顺着他黑色的外套目光落到他刚理的发上,“咦,郭富城剪掉啦?”

        他不自然地摸摸头,“太长了,老挡眼睛。”

        杨叶却乐得一笑,“嘻嘻,是被老周骂的吧?”老周已经几次点名批评了班里几个长头发的男生,里面就有程海云。

        我看着他板寸的短发,乌黑着根根立起,比以前那种柔软的飘逸感觉完全不同,坚毅的额头露了出来,整个人看上去脱去了羞涩,显得更阳光起来,我心中一暖,话便管不住说了出来,“我们去杨光那里玩,你去吗?”

        “杨光就是杨叶的堂哥吧,我正想认识一下呢。”

        于是我们三个人便悠哉地向街上走去,我们并没有直奔杨光的修理铺,而是慢慢地在几条主街上晃荡着,冬日里,碧青的冬青不安地晃动着枝条,太阳懒洋洋地落在半空中,街上零落的行人勾着肩匆匆而过。杨叶走在前面,我和程海云落在后面,眼神飘在程海云有些紧张的脸庞上,不由扭头轻笑起来,很久都没有这么清净地一起走路了呢。

        “洛心,小心点。”耳边摩托声呼啸而过,手心一暖,我已经被程海云拉着往路边躲了几句,“走路都这么心不在焉的,想什么呢?”他侧头看我。

        我抬头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手指动了动,他的手却突然拉的更紧了,掌心里有他手指摩擦的温热,暖阳一般瞬间溢满了心胸。我害怕这种异样的暧昧,猛然抽开手,扭身便跑了,身后留着杨叶的呼叫声,很远很远。

        仓惶的第一次触感就这样结束,事后我反复想了很久,最后得出结论,自己找抽的!于是越发的躲着程海云远了些,偶尔的眼神碰撞我却又装作满不在乎,在他失望转身之后,我又会忍不住抓住他的背影,那么飞快地看几眼,然后把心思全部放到课业里。

        那些日子藏在记忆的深处,有时候我已经模糊了时间概念,已经忘记了那第二个冬天到底是怎么过去的,仿若日子那么一晃荡,便到了春天。

        又是一年的春天。

        顾念虹拉着我躲在一棵青松树后,看着袁嘉林单薄的身躯慢慢走过,我忍不住捏了顾念虹一把,“人家给了你自信,你却将人家轻易的抛弃了,顾念虹你真是狠心。”

        此时的顾念虹再也没有那种小心翼翼的轻柔,微扬的脸上有种自信的光芒,“他的爱恋让我重新拾起被学习打击的自信,洛心,你难道不该为我高兴吗?”

        “哦,高兴,可惜你不喜欢人家。”我踢着脚下的小草坏坏地笑。

        “可惜你到喜欢人家!”顾念虹挑眉,没人的时候她的张扬让我很是没办法,“有本事你别躲着啊。”

        “我躲着谁啦?”我追着她就打,她笑着跑开。春天暖融融的风从我们脸上划过,就如同岁月轻柔的手,让我们忘记了学习的压力,忘记了身上背负的责任,只有那些洋溢的青春快乐。

        我拉着顾念虹,第一次骑上杨光的摩托车,“顾念虹,你说杨光一会回来会不会跟大熊似的抓狂?”

        顾念虹拿着头盔摇头,“洛心,说你就不听,你会骑摩托车嘛,我们别乱骑,万一摔跤了怎么办?”

        我嘻嘻地发动车子,戴上头盔,捏住离合挂一档,“顾念虹你不会害怕了吧?到底上路不?”我看着顾念虹圆眼睛里的光芒,早知道她比我更张狂,看似温柔和顺,内心其实野性失足,于是顾念虹跳到我身后。我便放开离合器,车子抖动起来,烘一点油门,车子便慢慢地滑了出去。“顾念虹,我在家里经常开老哥的摩托车,山路都敢冲,何况这大马路的。”

        “我知道,反正街上人多,你慢点,别撞了人就好。”顾念虹搂住我的腰,“一会我们去青山路那边人少,我来骑。”

        “行。”我爽快地答应着,又加快了油门。

        其实骑摩托车并不难,我很小就偷着骑哥哥的摩托车,从来没出过事,这次也不例外,只是有些事注定要发生,或许都是命运的巧合。

        我加大了油门,冲上一个高坡,慢慢停了下来,“顾念虹,我们学校这样看去还挺漂亮的嘛!”这条路在一个山坡顶上,再下去就是我们位于一片三角平地上的一中校园。

        顾念虹跳下来,取下头盔,“洛心,我想冲下去。”

        “行啊。”我下来,“不过你行吗?”

        “有什么不行啊?”顾念虹的标准动作就是挑眉,那种张扬丝毫不亚于我。

        我刚要嘲笑她的德性,只觉得鼻子一热,一股热流毫无预兆地冲了上来,我用手一抹,满手却都是血。

        “啊,洛心,你流鼻血了?”顾念虹赶紧伸出手来,抬起我的下巴,“快抬起头来。”

        我刚仰起头,便觉得喉腔中满是滚滚的血腥翻滚着,压抑的无法呼吸,又慌张地低头,“顾念虹,不能仰……”刚说几个字,涌回鼻腔中的血便从口中落了出来。

        我只觉得喷涌的血腥将我包围着,那种感觉已经无法形容出来,小腹处却也跟着一阵坠痛起来,滚热的血顺着腹腔奔涌而下,顿时自己就跟个漏斗一样,上下都在倾泻,顾念虹捏住我的鼻子,“这怎么办,怎么办?”

        我摇头,自己捏住鼻子,“没事,可能一会就好了。”

        路边已经有几个行人走了过来,有人叫我躺到地上,有人说送医院,有人说仰头,有人说低头,顾念虹和我哪里知道这些,我已经忘记了当时的滋味,只记得昏昏沉沉到处都是一片血红中,我被一个中年男人推进了他的三轮车,之后便进了医院。医生在我鼻腔塞了充满醋味的纱布,又用冷水覆了我的额头,也不知道过了过久,鼻血便慢慢地止了下来。身下的狼藉也更加严重起来,顾念虹见我鼻血止了,便回学校帮我拿衣服。我听着医生的唠叨,真是恨不能再次找块豆腐撞死,痛经居然会流鼻血,我真是衰到家了!

        肚子也开始阵阵抽痛,我苍白着脸实在支撑不住,医生便给我打了一阵止痛剂,摸着慢慢止住疼痛的小腹,再摸摸塞着棉球的鼻子,再看看医院洁白的墙壁,那种心酸无助让我真的想哭。

        医院离学校很近,顾念虹一会就回来了,但是来的不止她一个人,还有一个我根本不想看见的人,程海云。我红着脸跟顾念虹一起去厕所换了衣服,出来时看见他低头坐在走廊的绿色椅子上,短短的头发倔强直立着,没有了以前的抗拒,倒有些感动。我走到他身边,没有说话,顾念虹用袋子提着我的衣服,古怪地看了我们一眼,却说:“我先回去,你们慢慢走吧。”

        程海云站起来,搓着手,脸上再没有羞涩,却有一种少见的凝重,让我有些惶恐,“洛心,走吧。”

        “哦。”我软软地答了句,鼻子依旧塞着,所以鼻音很重,“……那个,你怎么来了?”医院的长廊很空旷,不时有凉风卷来,初春的季节里,依旧带着寒意,我不由缩了缩肩膀。

        “你冷吗?”他的声音听不出情绪,没有看我,依旧脸色铁青地走在我身侧。

        “有一点。”

        “那刚才骑着摩托车跑了整个下午的时候有没有感觉冷?”

        “哦!”我依旧哦了一声,刚才医生的确说了,我是来痛经加上受凉才会流鼻血的,“……有点。”

        “还知道有点冷啊?”他突然大声起来,恼怒地蹬我。

        吓得我不由后退了半步,“你干嘛那么大声?”

        他气呼呼地扭头就走了,我无奈地翻了个白眼,跟着他默默出了医院,我还没生气呢,每次这么倒霉的事他一个男生都好意思掺进来!

        他是骑自行车来的,他推着车,我跟在后面,怎么都觉得自己跟个受气的小媳妇一样,我有些心绪不宁,总觉得他要说些什么。

        果然,他闷闷地开口:“洛心,你知道么,每次你出了点什么事,我都觉得很难受。”

        “哦。”除了哦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有些紧张地拽了拽衣角。

        “昨天我看到一句话,不知道什么意思,你懂吗?”

        他突然换了话题,我不由松了口气,忙问:“什么话?”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你说是什么意思?”他的声音很低,渐沉的夜色里噪杂的车声时而轰隆而过,我耳朵有片刻的失聪,差点就以为自己听不见,可是我知道自己听的很清楚。心口的那片氤氲云雾顿时散开了来,一切便这样简单的揭开,没有喜悦没有激动,却有种淡淡的失落。再也没有以前那种无拘无束,那种笑看风云,要不就跟校园很多早恋的男女般走入那种无声的纠缠,要不就跟顾念虹和袁嘉林一样形同陌路。只是这两种我都不愿意。

        “……我不知道。”我只有软弱地逃避,乱糟糟的马路影响着我的情绪。

        “你不知道我知道!”他突然恨恨地捶了一下车把,清脆的车铃声很脆地响个不停,我拘束地站定,只低头看着他灰色的球鞋,他突然抬起脚就跳上自行车,什么话都没说骑上就走了。

        我站在路边,看着他的影子飞快地消失在街角,不由抱紧了肩膀,十七岁的心就这样被柔情击中,却不知道该放在何处,是温暖它还是雪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