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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 六十、那时



                                            忘记了当年的感觉,只记得朱攀的手心都是汗,他抱着我下车上楼,手指紧紧地搂在我的腰上,指尖炙热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衫,:/那一刻才知道什么感觉最让人害怕,就是那种无力感,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生命都似消耗在那股炎热里,连脑子都抽成了空白。上楼的时候,耳边只有咚咚的脚步声还有朱攀粗重的喘息声,世界原来零落的只剩下

        朱攀将我抱到五楼的教室坐下,到处都是异样的眼光,可是不管我还是朱攀都没人在意那些,或许就是我想在意,也力不从心。全县的高考生聚在一起,打散在各个教室考试,所以那些目光是让我安慰的,至少没有熟悉的嘲笑,只是陌生的疑惑。

        我趴在桌子上,身体不由自主地向下滑倒,朱攀将我靠到他的身上,焦急爬满眼角,“洛心,你能行吗?不行的话,我们不考了,明年再说吧。”

        明年?这样的苦还要再受一年?这个熟悉的校园还要再看一年?“不!”我只能吐出一个字,很轻却异常的坚定,我再也不要留在这里,我要远远地离开这里,眼睛里再也没有熟悉。

        我抓着笔试图在白纸上写字,可是手指颤抖的根本无法掌控,画出一道扭曲的长线后,笔便从指间滑落,我的眼泪第一次滴了下来,落在朱攀捡笔的手背上,如山涧中那道干涸的溪流,泪珠顺着手背滑落,只留下一道灰色的痕迹。我仰头看着朱攀,“不要管我,走吧……”嗓子依旧沙哑的难受,吐字依旧轻的如云,可是我真的不想让他再在这里看着我了。

        朱攀站起来,看了表,“那我走了,考试时间快到了,我在二楼监考,你考完后就在教室等我。我可能要晚一会才能上来,你别自己乱动。”

        我这才记起,朱攀是老师,要参加监考的,我点头,低着头并没有听见他离开的脚步,可是我知道他离开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我已经习惯了他身上的味道,他猫似的脚步再也吓不到我了。我用手掌握住了笔,用尽全身的力气费力地在白纸上写下了第一个字,居然是“海”,扭曲的字丑陋的跟暴风雨前的大海一样吧?

        昏沉的时间怎么过的都忘记了,似乎很快监考老师就进来了,密麻的试卷,白纸黑字一个个清晰无比,但我在眼里却如水中的蝌蚪般,游走着让我无法看清。手掌握着笔,艰难地写出名字开始,我的命运就已经开始跟这字一样扭曲了。手脚依旧在发抖,心口依旧在阵阵抽搐,手上的字依旧扭曲的不成样子,满纸的格子是填不满的作文,漫长的时间是挨不过去的艰难。

        那就是我的高考,从来没想过,命运会如此捉弄,让我如此度过那人生中最重要的时刻。可是命运已经如此,我又能如何?怪天?怪自己?我不知道。

        忘记了写了些什么,忘记自己到底把那几百字的作文写完没有,只记得老师抽走了手里的试卷,自己也脱力地倒在了桌子上,就这样吧……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在朱攀的怀里,“洛心,醒来了吗?”

        我勉强睁开眼睛,教室已经安静了,就连校园外叽喳的讨论声都消失了,只有些鸹噪的蝉鸣一刻不休地折磨着人的耳朵。

        “收了试卷,要去交卷子,所以耽误了时间。”朱攀摸了摸我的额头,“怎么这么凉了?不要想那么多了,考成什么样子就什么样吧。”他依旧抱起我,“我带你回学校医务室。”

        “嗯。”我只能用这么一个字回应着他,头重的山一般,无力地耷在他的胸前,听着他咚咚的心跳,再次迷糊睡去。

        迷糊中我仿若听见顾念虹和杨叶的声音,努力睁开眼睛,果然是她们,她们却是跑来二中门口看我的,我勉强对她们笑了笑,“没事。”

        朱攀将我放到摩托车后,托着我的身子,看了一眼顾念虹和杨叶,“赶紧吃饭,准备下午的政治吧,我今天都在这个考场监考,洛心就交给我了。”说完自己也坐上摩托车,将我的手环在他的腰上,摩托车便慢慢地启动,我软软地倒在他的背上,连跟顾念虹和杨叶说声鼓励的话都说不出。包裹全身的是比清晨更热的热浪,身体却不再炙热,却开始冰凉起来。

        朱攀抱着我回到学校的医务室,无色的葡萄糖再次注入到血管中,干枯的生命也慢慢恢复。朱攀买了粥,强迫着我喝,我靠在他的背上,怎么都张不开嘴巴,胃口也早随着生命之水而去了,我又哪里来的力气吃饭?

        “你到底想上大学不?”朱攀的声音沉起来,倒有几分课堂上的严厉,“不管想不想吃,都得吃,不然下午就别去考试!看你这个样子,我就后悔早上送你去考场了,你要真不振作点,别怪我一会将你锁在家里,哪里都别去了!”

        我听着他的声音,知道他是在生气,他向来是个说到做到的人,我跟他再怎么熟,还没有到课堂上跟他顶嘴的胆量,“……别生气,我吃。”

        我努力坐直身子,颤抖着手指要抓勺子,朱攀叹口气,自己拿起饭盒举着勺子说:“算了,我喂你吧。”

        “我不……”刚说两个字,张开的嘴就被粗鲁地塞进一口粥。

        滚烫的粥就这样塞进嘴里,烫的我眼泪都快流出来,但看着朱攀阴沉的脸,终于不敢吐出来,好不容易吞下第一口,“朱老师,你故意的!”

        他虎着脸看我狼狈的样子半天,忽然笑了下,“好好的又叫老师干什么?烫吧,烫死你算了!谁让你这么不让人省心呢?”

        我见他笑,就知道一切都没事了,我的心仿若也被这一烫而灵动起来。我想起早上叫他名字的时刻,不由头低了下去,太肆无忌惮了吧?眼角的余光看着朱攀很认真地用嘴吹着冒着热气的粥,眼眶一热,嘴里却说:“别用嘴吹,脏死了。”

        朱攀错愕地垂头看我,半响却说:“多事!”嘴里说着,但却不再吹粥了,只晾凉了,一口口喂到我嘴里。

        每一次我看着他认真的嘴脸,心都跳一下,洛心,你终究是搬转头砸了自己的脚吧?无所谓吗?不承认吗?撇清关系吗?一切是不是太晚了。又想起那个背着铺盖决然离校的程海云,刚平静了一点的心又混乱起来。

        “怎么了,又不高兴了?”朱攀今天一天说话都特别的温柔,让我很不习惯,可是我却没有拒绝的办法。

        我勉强笑笑,推开他的手,“真的不吃了,医生也说不要吃太多东西了,身体会受不了。”我看着他探究的眼神,只好继续说:“我只是想,我一定是落榜了吧?”

        他放下饭盒,伸出手摸了摸我的头,“别怕,还有四科呢,你语文成绩本就不出色,应该也拉不下多少,只要剩下的好好考一定没问题的。”

        我黯然,“好不了的,下午的政治,我知道,精力肯定不够。最多……明后天考的再好,也不过能上个三流大学罢了。”

        朱攀犹豫了下,将我的头按着靠在他的肩上,“大不了,明年复读吧,别怕,有我呢。”

        我的脸贴着他的肩头,薄薄的衣衫挡不住彼此体温的传递,我已恢复了几分力气,便不肯再如此暧昧了,抬起头,也不看他,“我绝不复读!就算考不上……大不了我不上大学了。”

        “又犯倔了!算了,别想那么多,应付一场是一场,能考成什么样就什么样,你别有心理压力了。”他的眼睛蕴含的情愫是那么的浓,即使我低着头都能感受到那炙热的烧灼,“你再有什么事,我该怎么办呢?”后面的话拖曳着些鼻音,饱含委屈却又带着忧伤。我没看他,脑子里却骤然浮现出他仰头看着绿叶的那刻,干净的脸孔带着一丝忧伤,仰望着我不懂的世界。

        不知什么时候朱攀依旧将我拉着靠到他的肩上,医务室里安静的只有我们俩人的呼吸,夏日的午后黏热的让人很容易昏睡,医务室里的空调控制着最适宜的温度,调节了抓狂的热,也让我再次沉睡过去。

        木门的玻璃窗后,有一双炙热的眼睛一直停留在那里,可是那样的宁静中,那样的疲惫后,我和朱攀谁都没注意,就那样,那双眼睛就随着他的主人黯然而去,没有人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的,也没有人知道他何时离开。

        是依偎,也是相伴,没有爱,却有深深的信任和依赖,这就是我一直认定和朱攀的关系,不管以前还是以后会发生什么,我始终坚信,只要无谓,便不会在意。

        睡梦中的世界,依旧是噬心的煎熬,是忏悔是痛苦?已经不得而已,当我再次被朱攀有力的手臂抱起来走向二中考场的时候,我的心已彻底失落在未知的世界。解释吗?后悔吗?误会吗?都不重要了吧?

        我现在这个样子,还怎么跟人说清,说清我和朱攀是什么关系?倔强和无畏,那个时候是那样的强烈,我的身体已恢复了许多,可是朱攀依旧抱着我坐到摩托车上,校园的林荫路上,通往考场的马路上,四处都有探究的眼睛,可是我已经不在乎了。如果那个人听不见解释,被千万的人误会,又如何?如果那个人不知道我的心在哪里,被千万人嘲笑,又如何?

        我挣不脱朱攀的怀抱,也不想去挣脱,就这样吧。我甚至在他擦着汗离开五楼考场时给了他一个灿烂的微笑,或许,这样的时刻,注定失败的时刻,笑才是最好的。感情失去了,成绩没有了,高考失败了,可是我依然是我,那又如何?

        下午的考试已经勉强能抓着笔写字,可是精力的确不够,应付着写完,已是筋疲力尽,我趴在桌子上,看着老师学生陆续离开,听着外面热烈的讨论声,心依旧茫然。

        朱攀依旧在人都散去后才来接我,我乖巧的如同老周家的那只黑猫,任由朱攀摆布。他带我去医务室,依旧是打针挂盐水。然后带我回他家,给我熬清淡的粥,炒了烧焦的青菜……

        那天晚上,我没有回宿舍,除了顾念虹给我送来换洗衣服时说过两句话,一晚上到没再说过一句话。躺在朱攀家清凉的凉席上,仰望着天花板上斑驳的痕迹,却笑了笑。

        人生啊,转变不过刹那。

        作者有话要说:那时部分终于快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