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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 六十二、那时



                                            黑色七月就那样仓促地过去,所有的志愿都被我填写到外省,我只想就这样走得越远越好,:那三天我都在朱攀精心的照顾下过来的,我从来没跟他说过一句谢谢,也不曾再跟他说话,可他依旧那样温柔地将我捧在手心,生怕摔碎在地上。甚至夜晚他躺在地上的翻身都异常的小心,都怕惊醒了床上的我。

        可是,有些事无法说清。考完试后,我便离开了学校,再也没有回去,就连志愿表都是顾念虹送到我家里,我填好了她带到学校的。志愿填完后,我便离开了家,去了北京,在一家快餐公司给人打工,日日蹬着我本不会的三轮车,行走在城市的各个地方,每天累的筋疲力尽后,才有一个安稳的睡眠。

        两个月后,我背了简单的行李,直接从北京到了那个小城市的学校,不过是个三流的外省大学。学校很小,却很安静,我其实很满足。

        日子平静了一段,这里没有人认识我,没有人知道我的过去,没有爱情的烦躁……

        可是谁都知道大学永远是个精力过剩的地方,平静的日子不过持续了几个月。当我发现,宿舍每天只剩下我一个人的时候,才骤然发觉自己是那么的孤独。一个人夜夜徘徊的昏黄的路灯下,看着一对对的人走过,那种难言的滋味难以描述。

        就这个时候我与马维彦正式相识,一个班几个月,第一次开始说话,第一次因为班级晚会而认识。他是一个健谈的人,曾经辍学打工过几年,后复读上的大学,丰富的阅历,调侃的说话方式,诙谐的语言,让每一个认识他的人尊重他的同时又那么的喜欢他。我也喜欢看他的笑,那种高调中带着俏皮,喜欢他的活跃,偶尔孩子似的调皮,掺杂在成熟的气质里,是那样的不和谐却又深深吸引着人。

        我想,我是喜欢上他了。可是,他与我,有说有笑,一起玩乐,吃饭,上课,却永远无法再走近一步。在他的眼睛里,我看不到爱情,只有哥们的情谊。那种表情,我懂,可是却不甘。

        那天我们都喝了酒,我拉着他不肯放手,我说:“我喜欢你。”语气是那样的固执。

        他看着我哈哈大笑,笑了很久,一巴掌拍在我的肩膀上,“丫头,昏头了吧?”

        我依旧不肯松口,固执地扯着他的袖子,“我真的喜欢你,老马。”

        “行,我知道了。”他任由我扯着袖子,大度地用另一只手拍了拍我的肩膀,“这丫头,终于要开窍了。”

        我顿时松手,与他对视,很久,两人哈哈而笑。笑声中,他的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我们俩唱着跑调的歌曲向校园走去……

        忘记那是什么时候,或许是第二个学期,或许是大二……日子总过的那样快,我与马维彦从说话的那天起,就一起呆着,偶尔好起来,两人勾肩搭背去喝酒,偶尔吵起来,恨不能掐死对方,偶尔静静相伴,偶尔没一句真话……那些岁月,是我一生中最值得珍惜的岁月,我从不后悔认识过马维彦,我也从不后悔喜欢过他……可是,那时候我以为这是爱,很久之后我才明白,爱,并不是这样的。就像我和老马,永远是走在地平线上的两条平行线,互望的风景很美丽,却没有交集,相望也是种美。

        那时候,偶尔我会为他哭,偶尔会为他生气,偶尔会几天不跟他说话,可是,马维彦说,“洛心,这是友谊,你要看清。”很多年后,我看清了,真正懂得的不是爱情,而是友情。

        如果说高中是皎洁的月牙,美丽朦胧,那么大学,就是那朗朗明月,那是我们一生中最亮最美最干净的时刻。

        大学的日子都过去了一年。秋天总是个很美的季节,校园内外的枫树都染上了晚霞的颜色,人走在黄金的落荫下,就如同坠入彩霞中,美丽的让人睁不开眼睛。风儿吹起裹紧的风衣,贪婪地吸了几口清新的口气,这样的日子真好。

        “臭丫头,你想什么去了?”老马追了上来,狠狠地拍了我肩膀一巴掌,“给你。”随意地递给我一个信封。

        我接过不看就调侃,“怎么,给我的情书?”

        “是啊,情书,还不赶紧打开欣赏做花痴状?”跟马维彦说话已经随便都什么都能开玩笑的地步,我听着他说话,总想起陈耕升。自从上大学后,我就只与顾念虹联系过,其他人……都随风而逝了吧!

        我的眼睛落在信封上,脸色骤然变了,熟悉的字体,规矩的跟女孩子一样,这么多年都一点没变。

        “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难不成真是的情书?”

        我懒得听马维彦的调侃,快步就向宿舍而去,“哎哎,你跑什么啊,中午不吃饭啦?”

        “不吃。”我甩了两个字,飞快地向宿舍跑去,心忍不住咚咚直跳,真的是他吗?

        回到宿舍,依旧是空无一人,我仓惶地插上宿舍门,靠在门上大口的喘气,眼角的泪已经哗啦啦地掉了一大堆,胡乱地擦着泪,真恨自己的无能,为什么要哭?不是忘记了吗,不是永远不再联系了吗?不是老死不相往来了吗?不是喜欢上别人了吗?

        坐在硬邦邦的板凳上,我抱着腿把自己蜷缩成一团,望着桌子上那封信,直到天黑,眼睛再也看不清东西。

        急促的敲门声将我彻底敲醒,我起身开了门,是宿舍最小的四儿回来了,“洛心,黑灯瞎火的你这是干什么?”

        我开了灯,镇静地笑笑,“没什么。”走到桌子旁拿起那封信,手指那么一撕,信口已开,薄薄的两页纸便露了出来。

        “朋友的信?”四儿探过头扫了眼,“女生吧?写字这么娟秀?”她不过白问问,转身就去干自己的事了。

        我的手指有些发抖,却毅然打开了信,娟秀的字迹工整干净,问候语一字不错,还写了很多问我近况如何的话,甚至假惺惺回忆了几句过去的“友谊”,最后才写到他现在如何。他辍学后,便跟着叔叔去了青岛,做了打渔工人。我看到打渔工人,这几个字,心口不由抽了几下,他的身子吃得消吗?我将信往胸口一扑,真的不敢看下去了,程海云,你这样再招惹我到底什么意思?你为什么要突然写这样一封信?

        我忍了忍心头的乱跳,继续看信。话锋一转,那段话我记得是那样清楚,“洛心,顾念虹找我,说你一直过得不好,一直还在想着高中那些事。其实大可不必啦,那时候那么小,多傻啊,做的事也可笑。我写这封信,就是请你原谅我的,那时还小,什么都不懂,如果在感情上伤害了你,请你原谅。而我,你也不要再挂念了,我过的很好。上个月我回老家,我婶子给我介绍了个女朋友,长得很漂亮,我挺喜欢的。你也知道,我比你大两岁,也可以结婚成家了,打算今年冬天回老家,我们就结婚了……”

        信纸轻飘飘地落到了地上,我一点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伤心失望痛苦?忘记了,这次连泪水都没有了,直到四儿替我捡起了信递到我手上,我才继续看下去,“……朱攀是个好人,洛心,你好好跟他好吧,我祝福你们!”

        我突然想笑,于是真的笑了起来,将卫生间洗衣服的四儿吓得跑出来,晃着两只湿淋淋的手一下子搂住了我,“洛心,你怎么了?别吓我啊?”

        我慢慢止住了笑,推开四儿,恢复了正常,“四儿,我没事,不过同学写信写了件好笑的事。”

        “可是你在哭。”四儿看着我的脸,“你真的在哭。”

        “是吗?”我抹了把脸上的泪,将信一揉远远地丢进垃圾桶,“四儿,我手法挺准的吧?”

        四儿没有回答我,只担忧地看着我,我被她看得发毛,在宿舍转了两圈,突发奇想,“四儿,我出去几天,你帮我请假。算了,不请假也行,上课点名你们帮我答到就是了。”我也不管四儿的诧异,翻开柜子找了包胡乱塞了几件衣服,拍了拍四儿的脸,“乖,我过几天就回来了。”

        “洛心,你去哪里?”四儿追了出来,我飞快地下了楼梯,懒得理她软软的尾音。

        去哪里?我也不知道,心中只有一个年头,我要回家,我要回去看看那片曾经让我爱恨欲罢不能的地方,如今是个什么样子。

        初秋的雨就这样毫无预兆地下了来,我在雨中奔跑着,浑身的精力都充沛的无法发泄,跑向车站,跳上火车,直到轰隆的火车声响起,我才无力地靠在座位上。抱着我小小的包,我回去到底要寻找什么?

        跳下火车的时候天已经很了很久,老家的天空也淅沥地下着雨,我茫然地走在雨中,也不理那些招呼的三轮车,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回家?或寻找什么?

        雨水很快将我全身湿透,入秋的寒气很快将我全身的热气吸走,我觉得有些冷,眯眼挡住眼前闪亮而过的车光,细看原来我已经站在一中的门口了。我茫然地望着偌大的校园,依旧灯火通明,那些学弟学妹们依旧在奋斗吧?不知道站了多久,直到守门的大爷打着伞走了过来。

        “同学,这么大雨你站这里干什么?等人吗?”熟悉的脸孔出现在我眼前,我对相处了三年的大爷笑了笑,大爷迟疑了下,“你是这学校的学生吧?看着面熟的,怎么迟到了不敢进去?”

        我点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行了,快进去吧。都快下晚自习了,你这同学才回学校,难怪不敢回去!看这衣服都湿透了,回头该感冒了,赶紧回宿舍换换吧。”

        大爷依旧唠叨,依旧善良,我顺着他打开的大门,沿着熟悉的大道向校内走去。明灿的灯光,埋头的学子,久违的感觉又冒了出来。

        我站在自己原来的教学楼下很久,仰望着那灯光,依旧茫然着,我到底来这里干什么?放学铃声就在这个时候响起,安静的校园一下子就喧闹起来,哄笑声几乎将校园掀翻,还是这样啊,即使离开也不曾改变。

        横冲而出的学生,打伞的,穿着羽衣的,不住校推着单车回家的……大群的学生从几座教学楼冲出来,我站在路中间,几次差点被撞倒。

        当我再一次被人嘀咕说挡道的时候,我这才向校园后面走去。拐进偏宅比较安静的小道,一排排的教师宿舍,有的一片黑暗,有的灯光依旧……

        我站在朱攀家门口,脸上的雨水已经完全挡住了眼睛,头发凌乱地沾在头上,衣服滴答着水珠,就连鞋子里都灌满了水。手脚早已冰凉一片,身体的热气都被雨水收走,我看着那扇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步子灌铅似的沉重,我转身缓缓坐到了门边,蜷缩了身体,闭上眼睛,身体不由自主颤抖起来,我把头埋进腿间,依旧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做什么。

        “谁?”熟悉的声音在我身前喝起,我缓缓地抬头,茫然地看着眼前那个打着黑色雨伞的人。

        朱攀又走近一步,“哪位同学?有事吗?”礼貌疏离,还带着雨水般的冰凉。

        “朱攀……”我仰起头,只叫了两个字,伞掉到了地上,朱攀一步就蹿到了我的面前。

        “洛心,是你吗?”他的声音有些发抖,不敢相信地伸出一只手,伸到我的脸前,又顿时停住,“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我冷。”我只觉得浑身都在发抖,牙齿也止不住的磕碰,我蜷缩着身体,死死抱住自己,或许这样我才好受一些。

        朱攀蹲□来,手停在我面前犹豫了一下,很快一下子抱起了我,“洛心!”所有的话都只剩下那个名字,他一直叫着我的名字,却再没有多余的话说。他将我紧紧搂在怀里,很久才放开,开了门,忘记了门外连掉落的雨伞,将我横抱起来进屋。就如去年夏天一样,毫无顾忌,毫无犹豫。

        我坐在沙发上,看着他慌乱地找干毛巾,“朱攀!”

        他回头,拽着一条干毛巾,笑得很腼腆,“没有新的,只有我用过的,你先擦擦,我给你弄水洗澡,行吗?”

        “朱攀。”我再叫他一声,拉住了他的手,他的身体顿时僵硬了,直挺挺地站在我面前,手也不安地揉捏着毛巾,我将头靠在他的腰上,吸取着他身上的温暖的热气,“朱攀,你喜欢我吗?”

        他手里的毛巾一松,就落到了地上,“我、我……”

        “你喜欢我,对不对?”我用手环住他的腰,“朱攀,我好累,让我抱一会吧。”

        他僵硬地站着,任由我紧紧抱住他的腰,我就这样靠在他的身上,眼泪一滴滴地沾湿了他的裤子。

        “洛心,别哭。”他掰开我的手,蹲□子,墨色镜片后的眼睛满是疼惜,“你再哭,我也要哭了。”他伸出手擦去我脸上的泪水,“给你弄水洗澡,要不会生病的。”

        我“嗯”了一声,鼻子已经开始堵塞,鼻音很重,他的手指依旧停留在我的脸上,“洛心,你到底要我怎么办?”

        我扭头躲开他的手,他叹息一声,起身去准备水了。听着卫生间哗哗的水声,我将自己又慢慢蜷缩起来,抱腿坐在沙发上,心中流淌的却是一首谁也听不见的歌,那歌声就是一条流淌的河流,早已在几年前的笑谈间从□的趾间滑过,留下的不过是那片清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