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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 五十三、如今



                                            那天晚上我没有回家,直接奔到顾念虹家里,抢了他们家的遥控器疯狂地换台,顾念虹将余俊推到书房,  :/

        顾念虹终于受不了,大叫起来,“洛心,你再敢按一下,我就拿遥控器拍死你!”

        我骤然停手,将遥控器扔到地上,往沙发上一窝,一句话不想说,顾念虹凑过来,故意笑起来:“那个李森到底怎么样?要不你滚去上海吧,人家几次打电话来问你呢!”

        “滚滚滚,我明天就滚。”我站起来,扒拉包,顾念虹扯住了我,“哟,疯发够了,就走了?”

        我突然想哭,下一秒真的抱着顾念虹就哭了起来,“顾念虹,我真的无路可走了。”

        漂泊的都市没有我的存身之地,老家也是纠结的让人难过,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害怕面对?为什么会忧伤?是忘不了还是愧疚?是渴望温暖还是寻找生活的伴侣?我真的太累了。

        顾念虹拉着我断断续续听我说起今晚的事,听完她只是默然不语地看了我很久,“洛心,你真是该遭报应了。”

        “你也这样说我?”我仰头看着她,哭过了,心也不疼了。

        顾念虹把手放到我的胸口,“你长这么大,从来没有用心去体会过,到底爱谁,到底在寻找什么,到底是在从毁灭别人的痛苦中解脱自己还是折磨自己。”

        我错愕,望着她的眼睛,很黑,却如此睿智,我起身,默默地收拾了自己的包离开了她家,顾念虹跟着我下楼,“洛心,当年……那个孩子不是朱攀的错,是你自己在折腾。”

        我第一次没有因为她提起那段不堪回首的岁月而生气,我没有回头看她,毅然离去,不敢想,不敢辩解。

        心麻木够久了,所有忧伤也不过刹那,我的日子并没有因为杨叶这一幕而有多少波动,至少表面上,除了那晚的大哭,再没有任何不快乐的征兆。快十年了……

        再见朱攀是个很尴尬的日子,日子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快,只在杨叶找我的几天之后。大堂哥的儿子,洛伟在五中上高二,因为与另一个男生争夺一个女孩的爱情,而动了刀子,将那男生刺进了医院,生命垂危。大堂哥常年在国外,家里只有大嫂和儿子洛伟,母亲带孩子总是宠溺过多,所以洛伟不知不觉中已经变成一个有家不归,在学校在县城称王称霸的小混混。

        当大嫂哭着找到我的时候,那种无力感又深深地袭来。

        所以当我站在五中那陌生大门前时,不得不苦笑。大嫂说,要我找朱攀不要开除洛伟,大嫂说朱攀跟那个男生的堂哥关系很好,那个堂哥是政府机关某部长,大嫂说我们家有钱会出很多钱个那个男生家,只要他们不告洛伟,大嫂说或洛心我知道你当年跟朱攀好过,他会听你的,……

        我不知道这是赞誉还是什么,但是我依旧站在了坐在校长办公室里的朱攀的面前。

        朱攀听我说完事,脸上冷峻的就跟上课时一样,良久却问了一句无关的话,“如果不是为了这事,你会来找我吗?”

        我不想骗他,“不会。”

        简单的两个字将我们刚才的造作都打破,他突然笑起来,半响才说:“我正想去找你呢,最近中考比较忙。”朱攀走到我面前站定,低头看我,“洛心,记得那天晚上我说的话吗?我总有一天会让你后悔的。”

        我见他的脸色并没有那晚那样开玩笑的意思,不禁有些焦急,“朱攀,你别这样,我们的事跟洛伟没有关系。洛伟,他还那样小,是个孩子……”我骤然住口,想起那次他说的,“孩子做的事就可以原谅吗?”

        “那时你也是个孩子,所以你应该受到谅解,洛心,你是这个意思吗?”朱攀闲闲地把手插在裤兜里,“洛伟犯的可是刑事案件,他早满十四岁了,早过了孩子的年纪,洛心,你们洛家的人就喜欢拿孩子两个字做文章吗?”

        “朱攀,我在跟你说洛伟的事,请不要含沙射影!”我真有几分恼怒了,“以前我有什么对不起过你,你冲我来就好,不必这样。”

        “洛心我刚说你长大了来着,转眼你就又幼稚起来了。”朱攀冷笑,跟那天晚上的嘴脸完全两样,我一阵恍惚,到底哪个是真实的他?“你是来求我的,求人有这种态度吗?胡克的家长已经要起诉洛伟了,洛伟这学当然也上不了了,所以事情已经定案了,你即使是真心来求我,我也无能为力。”他转身,回到办公桌前,“我还有事要忙,再见吧。”

        我顿时无语,“……那你要我怎么样?”

        他抬头看我,眼底有一股令人生寒的气流,“你说呢?洛心?”

        一句淡淡的反问,如外面的冷风,刀子般刮破人心,我咬唇,“那再见。”

        我出门,苦笑,他到底要什么?哪一个他才是真实的?

        我回到大嫂的家,大嫂一听没有结果,就倒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我干脆走出门外,看着冷冬清冷的天空发呆,爸爸的电话也打了过来,说起来无非也是洛伟那几句话,他说他也在找他以前那些老同学,老朋友,可是似乎胡克的家不管怎么都不肯松手,一口咬定要起诉洛伟,要我也找找认识的朋友。我哪里不知道,这件事如果作为刑事案件,洛伟的一生的确成了定局。

        可是,我唯一能求的只有朱攀,唯一能认识的也只有他一个人。

        冰冷的冬天,即使在家这个温暖的地方,也是冷得让人发狂。

        电话又仓促地响起,我不耐烦地接起,“爸,你……”

        “是我。”简短深沉的声音是朱攀,我顿时打住了话头,“明天晚上,你带着你大嫂和洛伟到阳光酒店来。”

        “啊?”我诧异地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什么?”

        “我约了胡克家人,谈谈价钱吧。”他冷淡的口吻,跟下午时没什么两样,听在耳里却如仙乐一般。

        “朱攀……”

        “什么也别说了。”朱攀打住我的话,“明天再见。”电话很快挂断,我茫然地看了手机好半天,没反应过来,他到底在搞什么鬼?下午才那样冷淡地打发了我,晚上却又是另一番天地。

        忽然觉得自己变傻了。

        第二天的晚宴,自然不是什么好宴,但是大嫂却是高兴的很,毕竟事情有了转机,就是洛伟的希望,她第一百次地问我,“心心,你说带多少钱?”

        我心里总是忐忑不安,“请客吃饭的钱就够了,大嫂你别那样紧张,见事说事,胡克已经醒过来,没什么危险,修养一段时间就行了。只要他们不起诉小伟,多少钱不都行?”

        “那是那是,我就是倾家荡产也不能让伟伟去坐牢啊!”大嫂又拿衣角擦眼泪,洛伟从屋里冲出来,不耐烦地吼:“哭什么呢哭,大不了坐牢拉倒!”

        我瞪洛伟,“你还吼什么啊?都这样了,还不悔改?”

        洛伟脸憋红,不敢跟我顶嘴,低低说了声,“姑……”我出门,洛伟跟着我出来,“姑,昨天我看见你去学校了。”

        “小伟,父母都不容易,以后好好学习,别惹事了。”我嘴里发涩,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劝慰这个年龄的孩子,我看着洛伟倔强的眉眼,一阵恍惚,洛心,当年你是不是也这样倔强无悔的?

        “姑,我是想跟你说,要是为难就不要去找人了,随便他们怎么就怎么吧。你、你别却求朱攀,他不是个好东西。”

        我皱眉,“你怎么这样说话,他可是你们校长。”

        “因为你是我姑我才说的,你回来那次他送你回去的,我也看见过,所以才提醒你。朱攀才不是个普通的酸腐老师,他在这个地方可是个人物,黑白两道都吃的人,你别跟他多纠缠。”

        我第一次认真地打量着这个少年,真的长大了,“小伟,你在说什么?”

        “这样说吧,他名义上是一校之长,道貌岸然,也是个商人,跟X集团的蔡英一起开发地产,赚大把的钱,又与这个城市的那些领导哪个不是称兄道弟?暗地里,这城市每天有多少打架斗殴的事?你知道一般出事了都找谁调解吗?是朱攀!所以,姑,他不是个好人,你可别跟他纠缠深了,别听我妈的,让你去找朱攀你就去找,回头谁知道他打你什么主意!”

        我只觉得头有些晕,“小伟,这些话你哪里听来的?”

        “我当然知道!女孩子总是当心些好。不知道的人都是说他老婆抛弃了他,实际上谁知道,是不是他将自己老婆逼走的?”

        我彻底哑然,这就是我印象中那个流鼻涕的一路追着叫姑的小男孩吗?那种口吻几乎跟我长大的弟弟一样,把我当成了女孩子保护吗?可是,我想朱攀再变成什么样子,于我他还有什么可求的?于是我拍了拍洛伟的肩膀,“走吧,晚上别多说话,装也给我装乖点,叫你做什么就做什么。”

        “还要去?”洛伟皱眉,“姑,跟你说半天了,怎么就不懂?”

        “别说了,我和朱攀的事我自己知道,不用你操心。”我打断他,喊大嫂一起去饭店。

        阳光酒店,本城最豪华的四星级酒店,最豪华的包间里,坐着十几个人,胡克的大哥胡成组织部长,张副县长,X集团我现在公司的大老板何俊霈,公安局局长李富和两个同事,法院院长朱尚清,检察院的两个干部,城里最大的某房地产公司大老板蔡英,还有两个也是开什么公司的老总,朱攀一个个介绍下来,我只觉得脑门上的汗都多了一层。这些人除了李富和一个叫戴学理的老板四十多岁,其他也不过都三十多岁,大不了朱攀几岁的样子。

        显然这里胡成是关键人物,但是我们一进来到介绍,到吃饭,大家都在谈天说地,一句话都不提胡克的事,洛伟一直表现很好,低头不吭声,大嫂几次拉我的袖子,我用手拍拍她示意她不要激动。朱攀既然能将这些人叫来,事情很明显没有那么严重了。

        我端起酒杯对胡成敬酒,“胡部长,今天是特意带侄子洛伟来赔罪的,所以先敬您一杯。”

        胡成笑着摆手,“别那么客气啦,今天看在老朱的面子上,大家都来喝喝酒,酒既然来喝了,就别说那么多见外的话。孩子嘛,年纪轻做事未免冲动,伤害别人其实也伤害自己,这酒我就喝了。一切都好说。”

        我不料胡成这么爽快,稍愣眼睛扫到坐在我旁边一直抽烟不多说话的朱攀脸上,心中百般滋味,赶紧举了酒杯喝了,“那我敬胡部长。”

        张德好副县长戴着一副跟朱攀差不多的黑框眼镜,坐在朱攀旁边,偶尔跟朱攀说几句话,见我敬胡成,忽然看向我说:“这孩子嘛,年纪小做错事能改倒是不错,就怕伤了人还死不悔改。有些人有些事啊,不是用年纪小就能敷衍而过的。是不是,老朱?”

        话里别有深意,朱攀笑了笑深深吸了口烟,“张哥,喝酒吧,话那么多?”

        “可惜没人敬酒啊,哪里喝得下?”张德好笑得愈发古怪。

        我赶紧端了酒杯给他敬酒,“张县长我敬你!”说完也不等他客气就干了杯子里的酒。我已经想起,这些人应该都是朱攀以前的同学和现在的朋友吧?特别是张德好、胡成、何俊霈和蔡英,记忆一点点拉开,他们以前不经常去一中找朱攀?看来这场鸿门宴不仅是对洛伟的宣判,也是这些人要发泄对我的不满吧?

        我举杯一个个敬酒,酒喝的越来越快也越来越多,眼睛却越来越亮,脑子也越来越清醒,大嫂更焦急了,洛伟一个愣头猛地站起来,极大声地喊了声,“姑,别喝了,我们回家。”

        我忙一把拉住了他,生怕他发横,“没什么,都是朱校长的朋友,喝几杯也没事,你跟你妈先回去,这里有我就行了。”

        “姑,他们不安好心,故意灌你,不知道啊?”洛伟倔强地大嚷,满屋子嬉笑的人都不做声了,我一把扯起洛伟就推到了门外。

        关上门,“今天的事姑都明白,不关你的事。胡克那边的事算是解决了,就连你上学的问题也包在我身上。你这么大人,既然能看清楚那些人的目的,就不要在这里给我添乱了,有所求总要有所失,姑啊,也没什么东西给人图谋的,你跟你妈先回去吧。以后如果觉得对姑愧疚,就好好学习。”大嫂也推门出来,我推了他们俩走,“别跟我嚷,我现在心情也不好!”我狠狠地盯着洛伟不让他再犯浑,“洛伟,如果你真觉得自己长大了,就立即走。姑这么大人,知道分寸。起码……有朱攀在,他们不会拿我怎么样的。”

        “就是因为他,姑才会吃亏!”洛伟终于压下愤怒,恼怒地捶了一下楼梯,“所以,姑我们一起走吧,那个胡克爱怎么就怎么,起诉我好了,大不了坐牢!”

        “还挺有骨气的嘛!”朱攀推开门走了出来,手上的烟一闪一灭地,皱眉冷冷地盯着洛伟,“早有这么骨气就好了,何须你姑跟人家陪酒赔笑的?”

        这种尖锐的话不是洛伟这种年少冲动的孩子能接受的,我看着他的脸色顿时憋红,眉头都跳了起来,一把抓住他的手臂,一推,“洛伟,你给我犯什么混?真以为你长大了,我不敢揍你?跟你校长这是什么态度?”我回头对朱攀尴尬地笑了笑,说实话我现在很害怕朱攀,真不知道下一步他会做什么,就连洛伟还能不能继续上学,我心里都没有底,什么时候这个男人变得这样阴沉可怕?

        朱攀脸上的肃色淡了许多,继续抽烟,“算了,我跟个学生生什么气?洛心,你怎么样,没事就别喝了,跟里面说一声,我送你回去吧。”语气渐温柔,跟刚才的莫测判若两人,我怔怔地看着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却一笑,对大嫂说:“大嫂,也别太担心了,以我跟洛心的关系,怎么会让她吃亏呢?洛伟的事你也放心回去吧,明天继续去上课吧。”他似随意地将手往我肩膀上一搭,将我一扯就跌到他怀里,似笑非笑地看着大嫂。

        大嫂听着朱攀暧昧的话,又见我们如此模样,脸上闪出了然的笑,洛伟则叫了声“姑”,朱攀的手臂一紧,我仰头看见朱攀茶色镜片后墨色的眼眸里冷峻的颜色,没有动身由着他搂着,只对洛伟和大嫂说:“回去吧,我跟朱攀还有些事呢。”

        大嫂有些尴尬避开相拥的我们,拉着不情愿的洛伟就下楼去了,洛伟拐弯时还不放心地看了我一眼,我给了他一个安慰的笑容。

        人都已经走了,包间里的笑声依稀听见,我推开朱攀的手,“戏演完了,进去吧。”

        朱攀固执地将手依旧放到我的肩膀上,低头沉沉地说:“你觉得我是在演戏吗?”

        我顿时哑然,“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没要什么。”朱攀浅笑,“不过我那些朋友就难说了,他们可都是听说我跟你重修旧好,才赏脸给我朱攀的女人几分面子,解决了洛伟的事的。洛心,明白吗?”他伸手在我脸上捏了一把,“喝了这么多酒,脑子真喝傻了吗?”

        我只觉得他的手指冰凉如冰般,割碎了我心中所有的温暖,良久艰涩地问出那句难以启齿的话:“朱攀,你是在要我吗?”

        朱攀的手落在我的脖颈间,用力一捏,勾笑,“你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