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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 小别



                                            太后的懿旨来的真快,翌日秦励下朝,落雪就已经被宫里接走了,七日后公主出嫁才能回来。七日!七日!既然决定和亲,皇上怎么定那么晚?让居心叵测的西垠人留在这里多一天就多一天危险!要是和龙栩同天多省事!秦励胡乱的想。突然觉得有些不知道干什么,傻傻的在卧房里坐了会儿,又在园里武了会儿剑,最后决定到书房看书。拿到手里,却是落儿写的“三十六计”。秦励不由得看看旁边的书桌,落儿已经嫁过来三个月了!落儿也很喜欢这书房,两人常常同在这书房里,自己看兵书,落儿就在旁边专注的写字,有时也拿这里的书看。张正来报告什么事情,不需要她回避,小墨会端上的点心茶水,也是两人分享……斗室之间,已经留下了两人最美好的痕迹。这本“三十六计”和“孙子兵法”各有特色,孙子兵法恢宏精炼,涵义深远,每次看都有新的收获,而这“三十六计”,秦励看的神采奕奕,许是时间充裕,每一计落儿都附了战例,有的多有的少,有的和了几种,既明晰又深刻,秦励只是不明白落儿都是那儿得来的,亲历过战争,秦励觉得那些并不像杜撰,最有趣的是,落儿还似是不经意间加些感叹品评,闲来之笔也是神来之笔,秦励完全想得到落儿说这些话的语气表情,读着读者,觉得像是落儿就在眼前,生动地给自己讲述这些东西。    秦励边看边想,直到看完才发现有些饿,唤了张正才知道已经过午很久。

        “你成心饿着我?”秦励当然知道他没这个胆子,也没想捉弄张正,只是不知为什么自己一开口就恶声恶气。

        张正已经忙不迭低下头:“小的不敢,只是见爷看的入神,不敢打,打扰,饭菜一直热着,就等您吃。”

        有什么不敢的!以前自己也不是没有看入迷过,也总是——突然,秦励想起来,似乎从上次自己打了安王被贬赌气后,都是她过来唤自己吃饭!秦励静了一下,让他们把饭送到书房。府里没有了她,顿时空荡荡的,以前,自己就是这样过的?秦励草草吃罢饭,在书房的

        床上休息,醒来是落儿再把点心塞过来多好!

        秦励一直在书房窝了一整天,晚上才回到卧房休息。本来不用放屏风了,可心里总觉得缺点东西,于是起身照原样把屏风放在床上,大胆的全身贴在屏风上睡,想像着离她近一些。可何必要隔着它呢?秦励想想又把屏风撤下来——又是空床冷被。算了!秦励又把屏风摆上才睡下。

        第二天下朝,秦励简直不愿回府。以前自己都在干什么?练兵?和龙栩胡闹?秦励在府里干转了几圈,最后到马廊骑了“奔驰”带了“雪拂兰”到自己和落雪的“专属”马场去骑马。依旧是百无聊赖……

        第三天,秦励决定进宫给姑母请安。宫中险恶,落儿跟着自己品级又低,对这那么多“高人一等”的人们,纵然巧慧,恐怕还是会受委屈。还是到姑母那儿打听消息,顺便请她照应些好。

        秦励在宫门外等了很久,才被传唤进去。刚进姑母的宫院,一个面生的宫女笑吟吟的过来行礼:“太妃娘娘正在等将军,请您随我进来。”来了这里这么多年了,几时用人带了?真不知道姑母为什么对自己还来这套繁文缛节,这宫女还没自己路熟呢。

        “太妃娘娘,秦将军到了!”不等那小宫女脆生生的说完。秦励就已经跪下行礼。

        “免礼,免礼!励儿,你可很久没来看姑母了!快坐下。”秦太妃笑容可掬的坐在内室,珠帘没遮,一个宫女正在给她捶腿,齐嬷嬷就站在她身后。太妃心情似乎很好,丢了一个眼色,那小宫女已经接了旁边端的茶递给秦励:“将军请喝茶!”秦励谢过饮了一口,有些不知道怎么问:“秦励不孝!杂务冗繁,还请姑母见谅,以后定多带落雪来探望姑母。”

        秦太妃呵呵一笑,没有立刻答话,对奉茶的宫女说道:“缨络,你也来给本宫捶背。”原先的小宫女立刻进去服侍。秦太妃顿了顿:“难得你一片孝心啊。本宫知道你忙,听说,你最近,在教你夫人骑马?”

        姑母怎么也知道了?秦励也不再转弯抹角:“回姑母。确有此事。”停了一下又道:“落儿和您当年一样,很喜欢马,只是长乐公主请她进宫相陪。”

        秦太妃用手摩挲着青瓷茶盏摇摇头,像是想起了以前神色有些落寞:“那都是三十多年前的事了,那时你父亲也还是个毛头小子。唉!别说是进了宫,出阁了的女子也没几个可以那么胡闹了。”

        姑母似乎话里有话,秦励心理不由得“咯噔”一下。姑母难道觉得落儿行为不检?唇角微勾,清朗朗的表明态度:“所以,这偌大京城,也只有我们秦家的女子有这等风华。”

        见秦励毫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秦太妃气恼:“你别忘了,你母亲可是温婉贤良的闺阁典范!”

        “落儿也温婉贤良,骑马是侄儿教的。”话音未落,秦励话已经接上来。

        “你……”秦太妃被秦励一句接一句顶的差点说不出话来,脸色沉下来:“励儿,你就这样跟姑母说话!”

        秦励虽不想惹姑母生气,可话已到此,也懒得拐弯抹角,干脆直说了:“姑母恕罪!只是落儿若非如此,太后岂会亲旨令她来陪长乐公主,我也不必设法来此探望。”

        此话一出,秦太妃的手有些发抖,手中的茶盏碰着茶盖微微细响,本来捶背的缨络机灵的接过来放到桌上,镇静了一会儿,秦太妃又自己端起来:“励儿,这些年来,你好像第一次跟姑母说这么多话,竟是为了此事!本宫不得不提醒你,”太妃的声音越来越低沉:“你身为本朝将军,怎能如此沉湎儿女情长?难道你他日要带着你这贤妻上战场?”

        秦励默然无语,姑母说的是,当然父亲出征,母亲翘首待望的日子的情景他记得清清楚楚。分离不过三日,自己如此坐卧不宁,确实不该。可问题是,现在并非征战,若是战事发生,自己纵然不舍,也会毫不犹豫为国效力,而今至少目前天下太平,公主出嫁,为何自己要陪着独守空房?独守空房?秦励不知自己怎么想到这么个词!难道自己真的“英雄气短,儿女情长”?不由得烦躁不安起来,想静下心来好好想一想。“秦励谨记。既无他事,秦励先行告退。”秦励说着就想后退。

        “你啊!”秦太妃叹息一声:“你先回去吧!”回头吩咐道:“缨络,流苏,送送秦将军!”

        两个宫女应带路,秦励有些诧异,也懒得去管。

        秦励刚刚出门,后面的宫女就叫道:“将军请留步!”秦励回头,看到刚刚送出自己来的两个宫女,一个畏畏缩缩在后面,另一个正笑吟吟看着自己,秦励看着她没答话。

        “奴婢缨络,斗胆请将军听几句话。”

        “讲!”秦励拧起眉毛,不知这宫女还有什么要啰嗦。

        “奴婢求将军莫要误会太妃娘娘。夫人每日都会来给太妃娘娘见礼。娘娘刚刚也到了落霞宫看望了夫人,夫人一切安好。”缨络俨然善解人意。

        秦励如同被窥了心事一般,微微有些不自在,又不好表现出来。
        缨络姑娘继续道:“夫人还私下托我将这两封书信给将军,一日一封,以后夫人还会写,将军可以派可信之人找我来取。”

        从缨络说第一句起,秦励就被巨大的惊喜击中,一把将缨络手中的书信夺过,迫不及待的拆开其中一个空白的信封,熟悉的笔迹映入眼帘:“夫君”寥寥几字,秦励纷乱的思维顿时清明起来,原先的烦躁不安也烟消云散,“多谢姑娘!”

        缨络温柔的回道:“将军言重。奴婢缨络告退了!”

        秦励把书信紧紧攥在手里,热腾腾像捂着一团火苗,又像得了珍宝,秦励舍不得在宫里看,也等不及回府,出门就打开手中的信笺,依就是落儿不拘的风格:

        第一封:

        夫君

        等不到你退朝,我就被带到宫里了。不过你不必担心,我一切都好,成了公主的客人,没有人敢来欺负。公主一会儿憧憬,一会儿担忧,心性不定。我一面宽慰安抚她,一面给她讲些各种各样故事,希望对她有所助益。现在她去见那些贵夫人,我才有时间给你写信。

        不必挂念。

        妻:落

        第二封:

        夫君:

        公主很黏人,昨夜留我在她寝殿,晚上一直聊到她睡着,今天估计也会,提前趁她忙给你写信。昨日给她讲了几个异国公主和亲的故事,今天陪她学礼,又在花园闲逛。皇宫花园很美,就是太大了,走着有点累。公主想着远别,拉着我走了很久。

        今天给太妃请安了,不然说不过去。太妃已经承认我是秦家人了,也会给我照顾,你不用挂念。

        妻:落

        秦励看完把信折好,藏进怀里,一直冲回府里,也没有下马,骑马入府,想起——第一次见落儿,自己也是这样往府里闯。秦励回到书房,把信打开又看了几遍,每一个字的样子都记得清清楚楚,终于找了个盒子把信放了进去。

        第四天,秦励考虑是这天进宫还是再等一天,算了,昨天反正没见到她,就当去“磨”姑母吧,秦励再次去给姑母请安。这一次,出来的只是缨络姑娘。“将军可真性急!”缨络姑娘笑着感叹,拿出一封信给秦励“太妃娘娘在后花园,让你到后花园来见。”

        花园?秦励只好跟着缨络左转右转。“将军,这边来”,缨络笑得有些神秘。秦励跟着她转过一丛杜鹃花,就看到跟着长乐公主的落雪,不知为什么见到自己,她的脸色突然变得不好看。

        “奴婢缨络给公主请安!”缨络姑娘屈身拜下,秦励也来不及细看,只好跟着见礼,等长乐公主让他们起来,落雪的脸色已经恢复正常。

        “你是来看落雪的?你不要生气我抢了你夫人,不过她陪你那么久呢,我只借了几天,以后还不能再见她了,你不要怪我啊!”长乐公主心直口快。

        “公主!”落雪有些害羞。

        “末将岂敢!”秦励也觉得不好意思“末将来给,给姑母请安。”

        “好了,你当我是小孩子啊。我告诉你,我这次真的是很好心的,太后和皇兄本来还说让落雪送我到西垠呢,我怕她太想你都没答应。”长乐公主毫不避讳的“邀功”。

        “多谢公主!”秦励这次没顾得上不好意思,虽然心又不甘,还是不能不真心道谢。

        “好了,你们夫妻说说话吧。我们在前面等。”长乐公主调皮的带着人走开,看样子真的长大了,缨络也识相的退下。

        秦励和落雪却有些相顾无言,“你还好吗?”还是秦励先开口,古人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秦励第一次真正理解了这句话,他贪婪的看着落雪,不放过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

        “我信里都写了,很好,你呢?”  落雪局促的抬手拢了拢头发。

        凝雪似的皓腕让秦励心思一动,紫云簪幽雅的香气也氤氲而来,秦励不由的上前,想把她拥进怀里亲吻;“落儿,我很……”

        落雪却突然掩住他的口,“别说了,我求你别说……”秦励看到她眼睛里浓浓的恳求,落雪低下头,避开他灼灼的眼神:“我……我要走了,公主在等我。”说着就想挣开秦励的怀抱。

        秦励不明白她为什么想离开,也知道自己应该放手,只是双手却不听使唤,径自用力把她掩进怀里。落雪终于放弃挣扎,两人无言相拥。

        刚刚过去一会儿,秦励觉得落儿刚刚在自己怀里呆了一会儿,就又坚持离开:“别这样,会有人看见的……”

        秦励只得依言放开她,只是刚刚松手,落雪就迅速的看了他一眼,然后逃也似的转身离去。

        秦励静静的看着她的背影,他很想告诉她:我想你,很想你。可是,你一点都不想我吗?

        “将军!”缨络姑娘不知何时来到身边:“太妃娘娘说人您已经见到了,可以回去了。不过,娘娘请将军明日不要再来了。”

        秦励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离开皇宫,要上马时才想起落雪的信,摸摸怀里信还安全的放着,  “奔驰”像安慰他一般低头亲昵的蹭蹭他。秦励翻身上马,绝尘而去,又是自己一个人到马场了……秦励打开第三封信:

        夫君:

        今天礼部送来了送嫁的名单,我知道不会有我,不过本以为皇上会派你去护送,顺便可以收集些情报,没想到不是你,武将叫韩望,是替了你练兵的人?你最好也请人收些情报吧,奏请皇上怎么样?省得被发现了再生枝节。

        我一切安好,不必挂念。昨天缨络姑娘说可以带信给你,我才有机会把消息传给你,真是感谢她,不然即使知道你着急,我也没有办法。

        妻:落

        秦励想起姑母的话,只得隔了一天才到皇宫“请安”,这一次秦太妃依旧只让缨络传话:  “娘娘说让你放心,明天就可以看到人了,只是别有了媳妇儿就忘了宫里的姑母。”缨络姑娘说完吃吃笑着递给他两封信。

        ……

        这新得的两封信一模一样,只简简单单的写着:“

        夫君:

        一切安好,勿念!

        祝好

        妻:落

        秦励盯着这两封信半天,不明白为什么。还好,落儿就要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