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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 战事



                                            雍州的风沙很大,秦励第一次来这里,呼吸间都是粗粝和干燥,甚至,风吹来时,张口就是一嘴泥沙。只有到了晚上,风停沙静,天高地远,别有一番苍茫和壮阔。随秦励和韩望来的过惯了中原温润气候的士兵们,却很不适应。秦励巡营,不时听到士兵们咒骂西垠,咒骂这边境的鬼天气,还有“呸呸”的吐土沙的声音。本地的兵士倒还适应,可是人数少,更何况残兵剩勇士气低落,秦励看到这样的状况,不能不皱眉头。原本想的速战速决,恐怕不易,西垠的底细和特点,自己还不知道,而韩望,号称搜集了情报,却更多是些风土人情,关于对方的军事部署,只有大致的估算数目,是否准确且不说,作战时期必然会有变化,幸好,还有些地理气候方面的信息可以用上。秦励总算明白皇上为什么坚持自己为主帅了。而就这些东西,韩望还很得意,俨然自己在此更有资格。

        “秦帅,为什么还不进兵?边境的百姓可都在等着我们!”韩望来到秦励帐内,怨气冲冲。

        秦励真的不想理他,还不如让落儿来辅助自己。

        见秦励不说话,韩望更来了火气:“秦帅若畏战,某愿领三千兵马,收复我敦化、息城。”

        “三千兵马,你可知西垠集结了多少人马?”秦励冷笑。

        “在下之前已经说过,西垠此境不过三万人马,而且多是些不中用的老弱,我们有二十万大军,而且是民心所向,秦帅有什么好怕的!”

        “你以为三万人,就可以在半月内破我两城?”秦励很想敲开他的脑袋,塞些聪明进去。

        “那是这两城守备无能。”韩望不满的说。

        说的简单!“来人,请息城守备陆鸣。”秦励懒的跟他废话,敦化守备已经战死,只有让陆鸣教训他了。

        “败军之将,又不能杀身成仁,还有脸在此!”比起秦励,韩望更看不起陆鸣这种小人物。

        韩望话音未落,陆鸣已经进来,显然已经听到了韩望的话,悲愤和颓唐交织在脸上,不去看韩望一眼。“参见元帅!”

        韩望知道他听到了,却浑不在意,他觉得自己不过说出了事实。

        “不必多礼!”秦励直觉此人并不简单,以五千人马拒敌十日,最后还能带了一千人出来,着实不易。而敦化城,全军覆没,守备自尽,虽是悲壮,却绝不是带兵之道。

        秦励带他们出门到僻静处,小兵远远守着,不许人接近。如霜的冷月之下,只留了三个人,连各自的长随都不许近。“陆鸣,韩帅的话你听到没有?”

        “听到了。”

        “果真如此吗?现在你我都不是什么元帅守备,只是秦励、韩望、陆鸣,我给你们个机会比试一下。”

        “多谢!”陆鸣感激的看一眼秦励。

        韩望不明白秦励的意思,不过有人挑战他可不怕,更何况是这种人,略一点头,陆鸣就已经忍不住扑上来。陆鸣本事本就不俗,加上一腔愤恨,铁了心要争一口气,用得是十二分气力。韩望本来没当回事,渐渐就觉得吃力,最后竟没招架住,被陆鸣逼倒在地。胜负既分,陆鸣立刻收剑站开。

        “这回不算,我轻敌了!”韩望还有些不服。

        “韩望!你觉得若是和西垠交手你能否找个理由再战一次?就算可以,你可知一败会把多少兄弟的性命搭进去?”秦励有些受不了他还不开窍,顾不上是否伤他面子不得不把话说明:“陆鸣的本事你见到了,你若在他的位置能否比他做的更好?战死易,战胜难。你不明状况就轻视西垠,正如刚刚轻视陆鸣,西垠的情报我们还需要更多,我不觉得,敦化和息城的百姓能经得起反复的兵火!更何况,中原士兵还未适应此地,甚至还有很多如你一样看不起本地兵,而本地士兵士气低落,现在并非战机。你好好想想吧。”把话说完,秦励忽然觉得轻松了很多,如果自己和落儿,也能都说清楚,何至于此!

        韩望虽然无话可说,心下难服,冷哼一声低头离开。倒是陆鸣,半跪在地上:“陆鸣与我息城残兵,谢过元帅!”低头,却忍不住痛哭失声。

        “不必了,你和你的兵,都是好样的!”秦励也心中同情,他能想到那是多么惨烈的一战,而他们心中的愤恨、悲痛和委屈,岂是一言能尽!“好了,明天给我详细说说西垠的情况,把你了解的,都告诉我。”秦励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淡些。

        “元帅若想听,末将这就告诉元帅!”

        秦励点头。回望高天,冷月孤悬,不知道落儿好了没有,不知道她有没有看到今晚的月亮,同一个月亮。

        陆鸣告诉了秦励很多,他也是有心人,自西垠国主伊图斯上台就一直关切。西垠果然是早有预谋,或许,韩望看到的,也是对方特意安排的吧。伊图斯野心勃勃,阴狠狡诈,有可能是杀父兄自立。而这一次,重兵突袭——陆鸣认为,至少有四万人,且收买了内应,若不是陆鸣机警善战僵持了几日,恐怕现在占据的也不只这两城了。

        秦励给皇上上了密折,仔细的申明了自己的想法——落儿说过,自己不能不顾皇上的意思。接下来的日子,秦励按兵不动,继续训练这些兵士,尤其是精练箭法——在这种开阔地带,箭法好会用的上——奖优激劣,相信不日之后,这些兵士不仅能适应此地气候,箭法也必然有长进。而且,秦励相信不论自己的主力还是陆鸣的残兵,都是些热血男儿,也会越来越急着出征,并且经过这些日子相处,他们也必然能够意气相投,精诚同一。而西垠国主伊图斯有精明却无大略,又略受小挫,急于求胜,定能被自己磨的急躁了。只除了,韩望整日暴跳如雷,几次出言相辱,一次甚至暗自派兵,幸而被陆鸣早发现了,不然自己不得不斩杀以正军令了。而陆鸣很沉得住气,无论部属多急切请愿,都能压下。秦励觉得此人倒堪当大任……

        秦励狠狠的按了部下三个月,军中传遍了他胆怯英雄气短的传言,而秦励原先的目的达到了,眼看这些兵士们已经没了隔阂和不适,箭法也提高不少。只是西垠几次挑衅,求战的情绪越来越烈,秦励觉得时机已到。这日,西垠又来挑衅,秦励与陆鸣商量,装作不得已派陆鸣出战,而陆鸣假装溃败。自此西垠日日叫阵,气焰嚣张,秦励闭门,直到一日从城门看到伊图斯又亲自到了,一脸戾气傲气的在华盖之下,突然城门大开,自己亲领一五千军众城上城下万箭齐发,霎时箭如飞蝗,西垠兵士完全没有想到,折损不少,伊图斯见势不妙以率先奔逃。秦励早派陆鸣和韩望各自带了五万兵马,暗中攻入息城和敦化,再派五万埋伏在西垠归路追击,而自己留了两万人守城,其余三万人马随自己追击。

        大宁军人终于等到此时一战,一个个如狼似虎,而西垠兵被乱箭射退,已是心中无底,再遇处处伏兵,明白中计。伊图斯知不可战,也是一时懵乱,只思退守,被宁兵杀的大败,一溃千里,自己也身中一箭。而宁兵一鼓作气,一直冲杀到西垠境内。秦励分些兵防守息城敦化,带了大军驻扎在西垠境内。收拾战场,斩杀俘虏西垠兵五万人,伊图斯带箭而逃,这一仗下来,众军皆服,连伊图斯都对秦励有了惧意。只有秦励忧心忡忡,伊图斯竟逃了!秦励却不能罚韩望疏忽——毕竟他也有功,而伊图斯狡诈,本来就不敢说势必拿住。只是自己精心布围,本意再此,只要捉了他,这一仗就可以结束,自己就可以去找落儿了……而伊图斯却狡猾的避开了陆鸣,从韩望防地逃脱,之后恐怕更加狡诈谨慎,而自己驻兵敌境,却多了几分不可测。若要灭亡西垠,谈何容易,可皇上似乎正有此意……

        是日皇上赏赐众军,庆功宴无不欢畅,众将士纷纷向秦励敬酒致歉,无不佩服他用兵如神。只除了韩望面色不郁,低头饮酒。虽然也立了功,但之前狠了劲批评秦励,已经向皇上密报告状,现在伊图斯从自己的防区逃脱,虽然大家都不怪他,他却觉得脸上无光。而秦励和众人喝了几杯,推说不胜酒力,吩咐众人不可喝醉,就自己回到了营帐。听着外面军士们喧哗,思考着下一步该怎么办……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的喧哗也散去了不少,陆鸣走了进来:“元帅,怎么好像不高兴?”

        秦励抬头看是他,勉强微笑了下。

        “我们这次大胜,元帅怎么好像不开心?”陆鸣追问道。

        “我没有不开心,只是想下一步该怎么办。”秦励淡淡应道,尽管对陆鸣很看重,自落儿离开,他已经很少表露自己情绪了。

        陆鸣也沉默一会儿:“元帅,我们真的要再打吗?”

        秦励抬眼,示意他说。

        陆鸣这才缓缓开口:“陆鸣钦佩将军,所以不想隐瞒。其实,平日里,我们和西垠百姓并无纠葛,我方缺马,西垠缺茶粮,双方互市,其实一向很好。若不是伊图斯野心勃勃,本也不必如此。目前我们以深入西垠腹地,再进入,恐怕不易。”

        秦励点点头,这也是他担心的,可是皇上不愿休战,而伊图斯不可信,这仗总不能止住。而上一次攻打蛮国,还用了两年,到头来蛮国虽灭,还是要命当地人治理。而且,若这一仗拖几年,落儿……

        “陆鸣的母亲,就是西垠人……”犹豫良久,陆鸣还是说出了自己的隐衷,在他的记忆里,母亲温柔慈祥,却因为是西垠人备受轻视,而母亲顾念与父亲的恩情,全都默默承受。母亲和父亲相继死后,自己随祖父一家生活,因出身受尽侮辱,也因此至今仍是一个小小的守备。

        “这没什么。”秦励大致猜到陆鸣有些心结,安慰道,他也不觉得出身有什么关系。“我已向皇上推荐你,皇上圣明,相信你以后必有作为。”

        陆鸣感激不胜,对秦励更加敬重。两人深聊,不觉到了深夜。

        陆鸣和秦励正聊着,一个小兵慌张张跑过来:“不好了,元帅,韩元帅点了一万兵马去抓伊图斯了!”

        “什么!”秦励和陆鸣吃惊的异口同声。

        “什么时候?”真是荒唐!韩望竟敢犯下这种大错!

        “一个时辰了!”小兵战战兢兢,“小的和同伴被韩元帅部下绑住,这才挣脱。”小兵委屈的很。

        “陆鸣,你给我留下三千人马,其余的带上速去给我把韩望带回来。”

        “是!”陆鸣迟疑的回答,怕是来不及了吧。

        “要是赶不及,就接应他们回来。”秦励也知道来不及,缓缓补充——这一次,就算能把他带回来处置,又会有多少兵士丧命!

        “是。元帅,那这里——”陆鸣有些担心。

        “不用担心,我派人回城调兵。你速去速回。”秦励不愿多说什么。

        秦励失算了!陆鸣走后不久,回城调兵的军士还没回来,就有人袭营——似乎早有准备。来人并不多,但各个身手极佳,绝非普通军人,而这些人,是冲自己来的,秦励很快发现,他们不与士兵纠缠,直逼帅营,又出手狠绝。“爷!你快走!”留下的军士们拼死相救,终是难以抵挡,死伤无数。张正见事态危急,更欲与秦励换下衣服,但秦励怎能让他代死,这时已有四人逼上来,秦励与张正各自抵挡,可是更多人逼上来,两人终是苦苦相抗,秦励错身看见一人直刺张正后心,回身挡住,自己却反身被一人斜肩劈下,秦励欲避开,后面却又有人袭来,秦励以剑隔开,却终是躲闪不及,秦励甚至听到了长刀削进自己皮肉的声音,感觉到血从自己体内流出,张正在呼喊什么,却听不清楚,营帐的一切都旋转起来,秦励很想把它们抓住让它们停下,却是自己挨到地面,落儿!秦励知道自己不该分神,脑海里却不受控制的出现了落雪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