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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 生离



                                            “  夫君:

        夫君,我很喜欢这么叫你。也许我当初就不该选这样亲密的称呼,如果不是这样,说不定我如今可以走的潇潇洒洒,了无牵挂。不过,也许一样,回想起来,我一直对你不同,说不上来为什么,难道我第一次看到你——你得胜回朝骑马入京时——就记住了你?那时,我在望江楼上,本以为会看到一位春风得意,傲慢到鼻孔朝天的世家骄子,没想到你是那么的沉毅冷漠,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你我无关。我吃惊的目不转睛,当时顾晖笑我,是不是看上你了,我大笑,即便是一见钟情这种奇迹发生在我身上,我也没有自虐倾向。没想到,很快,就听说你得了奈何珠,我必须找你。

        你一直没有问过我为什么要找这颗珠子,但我知道你只是没有问。说起来很难让人相信,但你非俗流,我告诉你也无妨——我本来也不愿瞒你任何事情。也许你早有察觉,我的所闻所见,别人大都没有见过,我的观念和见识,也与许多人不同,我都推托是少时奇遇。是奇遇,却不在少时。我们那儿有个故事叫“庄生梦蝶”,说一个人叫庄周,梦见自己变成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醒来,不知道是庄周做梦变成蝴蝶,还是蝴蝶做梦变成了庄周。我也不觉的自己是宁国的陈落雪,我是陈落,我的国家叫中国。那是个完全不同与这里的地方,且不说技术发达,可以日行千里,万里传音……那些三言两语无法说明,也让你不好想象。人事也有很大不同,比如,男女平等,所以诀不会有纳妾的说法,女子也可以读书乃至做官经商等等做男子可做的任何事;比如没有可以随意生杀予夺的皇帝,没有人生来比别人高贵或卑贱,国家的领袖,是经选产生,数年一换,不可以父子相承……在那里,我也与在这里完全不同,我是父母唯一的孩子,是他们的掌上明珠,再加上还算聪明勤奋,学识能力都是同辈中佼佼者,我已经习惯了所到之处萦绕的赞誉羡慕,甚至是嫉妒。如果硬要说有什么不如意,那就是寂寞吧。从小到大,没有谁入得了我的眼,当然,也没有谁曾爱我。不过,骄傲如我,宁缺毋滥,只觉得世上无人可与我比肩,我宁可一个人生活,而且,我一个人也可以活的很好。来到这里,是一场奇遇,那一次一个人出游,黄昏时迷路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和我们骑马的草场一模一样——这也是为什么我们第一次到那里,我会那么失态。我看到一颗闪着异彩的明珠,听到似乎有人说“奈何!奈何!”,还没反应过来,转眼就成了这里的陈落雪——一个丫鬟生的女儿——从血液就被鄙视。所以我曾说过,我来这里只是个错误,我那么说,不止是因为自己是一场酒醉的产物,更是因为正常情况下,我根本不会出现在这里,月老红线为你牵系的人,不会是我。我离开的那一天,正是春分,现在,很快就要到了。我给你的兵法兵书还有偶尔说的诗词典故乐曲等等,都是我的国家的,我在那里学的——我的国家有五千年的历史文化,有很多可以让我剽窃。而我最擅长的,叫计算机,是我们那里一种非常方便的工具,这里没有,在这里完全用不上。以这里的标准看,女孩该会的我一样不会,我会的都是见不得人的,我还有个卑下的出身!即使来这里已经十九年,我还是觉得我是陈落,从不觉得是陈落雪,我与这里格格不入,我无法喜欢这里,尽管有大哥、顾晖还有许多人的友好或者我不屑的怜悯。

        知道我要找奈何珠的原因了?我要回家,回到属于我的地方。本以为回家无望,却听说了“奈何珠”,尽管希望渺茫,我是打算攒钱到蛮国在徐图筹划,没想到蛮国被你打败,奈何珠给了你。我想,也许是上天的指引我回家的路吧。你的奈何珠果然是带我来这个世界的罪魁,等到你教我骑马,到了那片怪草场,我几乎可以断定,上天让我认识你,就是给了我回家的机会。可我万万没想到,我竟然对你动情,正如你对我,我时时感受到的幸福是以前从未有过的——但愿不是我自作多情。虽然当时答应与你做名义夫妻算是为了奈何珠的交易,可是,或许从你闯入我房间时起,或者从你把我从水中救出来,我就已经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关切,只对我一个人的我独享的感情,我对你那么信任,同居一室都没有任何怀疑。为什么你要那么好?如果你如外人所见冷漠刚毅,我最多把你当成一副画一样欣赏。为什么,你可以既又铁骨豪情,又细腻体贴?时而强硬,时而温柔的渗透,我怎么可以做到把你推拒在心外?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么优秀的你,在我没有任何光环时,会固执的把目光深情的投在我身上,给我独一无二的关切和幸福。

        如果离你远些,如果你不是这样好,我就不会习惯你的亲近,不会贪恋你的怀抱,不会沉醉于你的亲吻,不会在某一天突然发现,我无法拒绝你——我并不是每一天都睡得很沉——即使你做出更亲密的举止,我都无法抗拒。那一天,你把我的脚严严的捂在怀里,那样的温暖和疼宠,我几乎要告诉你,我愿意一生和你在一起。而次日,就是我的生日,我确实喝多了,我有这样出色的夫君,也有这样的幸福,我舍不得离开你,我几乎已经决定留在这里,即使有种种不如意,我有你,也许已经足够。那天我醉了,真的醉了,不然我怎么会如此任性的决定?果然,上天很快就惩罚了我,第二天就被召进宫,你的姑姑尽管接受了我,却句句都是要我赶快给你传递血脉,还给了我两个人共同伺候你——她最得意的璎珞和流苏,璎珞至今我都挑不出毛病,流苏尽管不说话,也细致体贴!许是因为爱上了你,我开始惶恐担忧,忽然想起对你而言,纳妾是多么正常的事情——正常到你不纳妾反而是怪事。我一个人在花园,却曲不成调,而你回来,我多么希望你会告诉我,那两个人你不要,可是你已经看到了那两个女子,还在问我“有没有受委屈”!这对你是多么正常的事情!接下来,我真的不愿想起,我眼睁睁的看着,你们一天一天接近,璎珞为你更衣梳头,为你洗手作羹汤,你让她进了我以为不会有别人的书房……不知道我阻止的话会怎样,可是我怎能阻止?看着你那么享受,我不愿让你爱我的代价就是委屈自己。更何况,我都不知道,我是不是真的应该留在这里——这里原本没有我,我只是一个错误,那个和你注定的伴侣,也许真的不是我。在你的故事里,我本不过是个跑龙套的过客,却意外的成了配角,也许已经够了,你的主角,不是我。

        我和你说过,许多没法选择的时候,上天会为我选择。那么快,她就走进了你的心,我都还没有来得及反应,你就配上她亲手绣的香囊,而我连碰的资格都没有。尽管,我还能感受到你对我仍存的情意,我不能忍受,你的心里还可以有另外的人。即使我阻止了,你将来会不会后悔?即使我这一次阻止了,将来的一次又一次呢?更何况,哀哀乞怜,从来都不会是我会做的事情。所以,我决定离开了,退步抽身,趁我们还有些美好的情意,免得将来连这些都消磨成烦怨,再悲叹“人生若只如初见”,后悔莫及。

        这本就是我该走的路呢,赫然发现,很快就是春分了,之前我带了奈何珠黄昏在那个怪草场,却没有反应,欠的也许正是这个天时。现在,就在我再次回到原来的轨道的时候,这个日子也到了,上天的意旨,再明显不过了。

        我总是揣测天意,我想,也许我来此一遭,就是为了体尝情爱滋味吧。如今我倍尝爱之甜,也尝尽爱之苦,也算不枉这半生一梦。不知道是你负我,还是我负你,那都没有什么意义了!与你,即使情深,也终是缘浅。以前见过一句诗:“同穴窠眠何所望,他生缘会更难期。”说的好似你我如今的情境,此去生离,却是死别,生生世世再无相见之期了。还没有离开,我已经开始想念你了。

        再没有人,我可以唤他夫君了!在我的世界里,没有你,也许连一个像你的人都没有!我注定要一个人想你,用这段美好的日子,浸润我干涸的一生。想来,竟是无怨无悔,今生能遇到你,今生有过你的爱,足够我温暖一生。唯一遗憾的是,我早些离开就好了,那时,连璎珞也没有。

        你以后自然会有你幸福的生活,我只自私的希望,你不要完全忘记了,曾经有过一个我,依然在别处爱你。另外,为官伴君前,切记小心,即使无视同僚,也莫忘对皇上谦恭,另有“狡兔死,走狗烹”一句,谨愿你平安!

        落儿别笔

        我的落儿,回来,让我补偿好不好?我知道害了你一生,我把我这一生都给你!秦励捏着落雪最后的痕迹,默默的说。

        “爷,我们该出征了!”张正小心翼翼的提醒。自从将军从顾家回来没有找到夫人,就紧捏着夫人的信水米不进,除了问夫人的消息,他也没有说过一句话。相随多年,见多了将军可怕的样子,却从来没见过他如此,就像一块冰,只剩下寒冷,更脆弱的似乎一击即碎。夫人,快回来吧。

        “夫人找到没有?”秦励问道。不会的,不会的,落儿,那珠子明明已被我扔掉,我不会就这样再也见不到你。

        “没,没有!”张正瑟缩着。

        “再去找!”

        “可是,爷!我们该出征了!”张正只好命人把收拾好的行李物品拿来。

        “现在?”

        “再有半个时辰,就必须出发了!爷,您还是吃点东西吧,璎珞姑娘……”

        “让她离开!”秦励面无表情的打断他,都怪自己,迟钝的无可救药,才让落儿这么伤心!自己从来没有告诉过落儿,那不过是几个下人,何必在意!

        “什么?”

        “让她离开,还有那个流苏、琦萱!再也不要让我看见。”

        “爷,别人尚可,可璎珞姑娘已经和您……”

        “我和她什么都没有!”做了什么没做什么,自己清楚的很,尽管那天醉了。可是,连旁人都这么看,何况敏感的落儿!

        “将军!”璎珞和流苏竟然不顾礼仪的跑过来申诉。

        “谁让你们过来的,走!”秦励不愿再看到任何人。流苏依旧像个哑巴呜呜咽咽。璎珞却还在争执。

        “将军,璎珞已经是您的人——”

        “住口!你以为我醉了,就可以诓骗吗?”秦励忍不住厌恶,自己竟允许这样无耻的人在身边,她在府里,在落儿面前,会有什么行状!

        “可是,将军在奴婢房里一夜,尽管没做什么,可是奴婢名节已坏!”

        “我秦府不会亏待你们,你们想要钱也好,回宫也好,都随你们。只要再不出现在我和夫人面前……”秦励背过身挥挥手,示意下人把她们带走。

        “将军不可如此,将军会为夫人留下嫉妒之名的……”

        “奴婢什么都没有做过,奴婢只是……”

        两人还在徒劳的挣扎,秦励却已经听不到了。他把落雪留下的兵书装进行囊,把相思木簪子和玉花链用落雪的帕子仔细包好贴身藏进怀里,落儿,你的病好了吗?我必须出征了,你知道吗?我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