褒若问。
慧娘正看着人打点送给一位夫人的生辰礼,里面包括十匹江南绣锦,四扇双面绣屏,一根猫眼石如意手握滴珠簪子,一副祖母绿耳坠,外加其余寿面猪头寿桃包等共计四箱是,这是给二品夫人的礼,她们刚到京城,自然不能太小气,让人看轻。
见褒若疑问,慧娘笑道:“将军夫人,你看她那态度,外向开朗,与其他各家夫人都是要好的,我们与她交好固然不错,但也因此要特别小心,万一被她抓到我们略有不妥,马上便会在夫人们女眷们之间传开,你个性直率,还是小心点她比较好。”
褒若想起自己许多见不得人的事,不由连连点头,对将军夫人这样的人,从此敬而远之。
又问道:“姨妈,你打算在中汉住多久呢?”
慧娘看了她一眼,道:“最多再住半年,这一去,不知几时再回来,中汉是我们的故土,一想到就此我便不由得想多呆阵,怎么?想娘亲了?”
褒若点点头,大半是想爹爹和娘亲,一半是想避开这一切,远离多事之地,见慧娘依恋故土,又道:“姨妈,我不妨事,你既然恋家,我们索性多呆阵好了,我也想看着姐姐的两个小娃娃长大呢!”
慧娘道:“辛苦你了褒若,待过阵子,你的两个小外甥再大些我们便回李国。”
不是她真的那么恋家,在湄城时,去爹娘坟上上过几回,坡上托了溥府的人多照管,从前的事已经过去,恋,其实无可恋,只是——
褒若,你又想再一次避开现实吗?这一次,姨妈绝不容你再逃避,是好是坏,一定要有个结果才离开!你不能再像个孩子一样不负责任地惹了祸就跑!
至于将军府,她想通了,她怕将军什么呢?难道还怕他对她们姨甥俩不利不成?
逃避终是下策,最好的办法就是把毒瘤连根拔出,痛也要拔出!慧娘抿了抿柔和下唇,带着一种与面容不衬的坚决,她与褒若的身份,很快便会被这些爱好打听别人家世的夫人们查出,那时常佳的事也会水落石出,但是顶多给她们带来点不例罢了,且不说李国皇帝远在天边,管不了常佳的从前,就是褒若的事,十几年过去了,谁能知道常佳几时怀上的?再说当时常佳遇到凌王时也才怀孕一个月,几乎可以忽略。
明厚载从那时来后,便不再看到他的脚步,褒若每日或往溥府去看之若,若是与慧娘一起四下里参加夫人们的活动,这天又来到丞相府,丞相夫人极是有气度的女子,手下也有几个姨奶奶的,丞相夫人也不恼,今天给丞相安排这个,明天给丞相安排那个,搏得府里上下一致好评,但是褒若看着丞相府的情况,忍不住有些替之若担忧,不用说,这种担忧之若自己也有的,有时褒若看着之若抱着一双儿女,禁不住暗含愁绪的眼睛,也替她捏了一把汗,在这个社会,像溥沙这样不纳妾的官员几乎没有!
如果有一天,溥沙突然……之若会怎么样?
慧娘看到丞相府里的姨奶奶,也有些替之若担心,但是这种事终究无可奈何,只得劝之若道:“尽量不要给他安排近身丫头,凡事宁可你累着些,男人一遇到年轻的丫头,容易把持不住。”
“可是娘,这有用吗?我防得了一时,防得了一世吗?要是哪一天我突然生病,会不会就是这个时候,溥大哥就变心了?”之若迫切地等待慧娘回答,极渴望她说不会,可是慧娘却给了她一个意味深长的沉默,之若的心沉了下去,妹妹的例子在面前,只是她毕竟耳濡目染,心里虽极难受,却仍然打算到无时无声地承受下来,至于眼前,拖得一刻是一刻。
褒若听得心里难受得很,有种几乎窒息的感觉,又是妾,又是别的女人,男人只有一个女人会死吗!忍不住站起身来想到外面去透气,刚来到后堂能往花园的长廊下,便听到隔着花窗有说话声似乎正要往这边长廊城来,“明兄,近来我看那个林大人的神色恭敬异常,看来他想从云侯那一派转到你麾下了。”姐夫的声音传来,褒若便立住脚听,听见明厚载冷笑道:“那种小人,你可记得他当时原是投在丙林大人门下,后来丙林大人出了事,他又投在云府,现在云府又出事,又想到我这儿来,这种三心二意的小人,怎么进得了我的眼。”
褒若的心被撕裂般的疼痛揪了起来,“这种三心二意的小人,怎么进得了我的眼”尖利地扎进她的心,她眼前金星乱冒,指甲掐进了白粉墙犹不知。
“你为什么不任职,你知道当今圣上对你有很大的期望。”
“哈哈,这话我只对溥兄你说,你我关系不一般,我做官做什么?权?我已经有了,钱,我更不是少,何必把个枷锁套在身上,再说,呵呵!”他笑了一声,不知是冷笑还是自嘲:“我连自己的事都处理不好,如何有心思管别的事?”
听到这,声音远了,很快就要从那边门里进来了,褒若回过神来,匆匆朝花园里奔去,明厚载与溥沙进来时,正巧见到衣衫一飘,消失在月洞门后,溥沙一见便对明厚载道:“怕是褒若妹妹。”
明厚载朝褒若消失的地方深深看了一眼,对溥沙道:“我去看看。”
溥沙看着明厚载尾随褒若的脚步跟去,忍不住摇摇头,明厚载近来常到溥府,有时隔着远远地看着褒若一下也好,可是就是不上前攀话,不知他心里打的什么主意。
“大人,那些个女子怎么安置?”一个管事的垂手等待溥沙示下。
第127章 见面何须认
溥沙正要开口,却不由得往明厚载方向看了一眼,改变了主意,道:“带到浣洗房去,或是有针线活技能的,送到针线房去,别放在房里。”
“啊?”管家大吃一惊,送来的全是千娇百媚,连他见了都怦然心动的美女!且不说个个能唱会跳,就是不唱不跳,那媚眼儿一转,也够人心狂跳个一百回合的!
“大人,您要不要看看那些女子再说?那些女子都是宫中派人送来的,很有些其他‘才能’,送到浣洗房可惜了的。”管家小心地道,暗示地朝溥沙笑道。
“不用!”溥沙突然烦躁起来,瞪了他一眼,见他还不走,一脸的猥琐笑容望着自己,眉头一皱,喝道:“你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
“啊……是……”管家有些晕头地转身下去,心里盘算着为自己的儿子弄一个美女,那个笑得甜甜的,水袖舞得如云朵般舒展的女子不错,这下子,府里的小子们有福了!但是,真是一朵朵鲜花插在一堆堆牛粪上!
府里来了十名美女的消息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传遍了全府,“铛!”之若手中的剪刀掉落在针线铜盒中,报信的丫头忙低下了头,等着之若的吩咐,之若深吸了一口气,把手撑在正在裁剪孩子小衣上,看了看未成形的布块,道:“知道了,下去吧。”丫头刚走到门口,之若又叫住了她:“她们如今在哪?”
“如今在副总管那儿候着大人的分配。”
“好,下去吧。”这一天终究来临了,虽知那些女子只有当侍妾的份,但心却仍如撕裂一般疼痛不已,溥大哥,也要纳妾了吗?
“大人!”外面传来丫头的声音,两个丫头打起帘子,溥沙清矍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之若咽下心中苦水,笑着迎上去:“溥大哥。”
“你又在裁衣服了?告诉你,这样的活交给针线房里的人去做就是,为什么自己要受这个累?”溥沙略带责备的关切之语传到之若的耳中,却完全变了味,她觉得溥沙对她开始冷淡起来,眼里马上便笼上一层薄雾,眨了眨眼睛方才道:“我知道了,我只是想为孩子做点事。”
“你呀!”溥沙摇摇头,开玩笑道:“傻丫头!”
平常亲昵的话语总会让之若柔情无限地靠在溥沙肩头,可是今天溥沙脱下官服。却不见之若倚上来,回头却骤然发现他的妻子眼里浮上了泪水。
“你嫌弃我了?”之若红了眼睛,咬下唇。
“啊?”溥沙被她这一招弄得手忙脚乱,顺手抓起桌上的布就往妻子脸上擦,却发现那是儿子的尿布,“唉呀!”忙又扔下,从袖子里掏出自己的帕子给之若擦,一边道:“这怎么说的?怎么说哭就哭了?”
“溥大哥,你说吧,我受得住。”之若忍着针扎似的心痛道:“那几个女子呢?你把她们带上来给我看看吧,好与不好,总得让见见。”
“啊――”溥沙恍然大悟,原来是为了这个!
“那些个女子,我连看都没看,让人带到浣洗房去了,或是针线好的就到针线房去吧,我们溥府不养闲人!这些女子归你调配。你看着办吧,配小厮的配小厮,外嫁的外嫁!刚才我让总管领她们换衣服去,一个个别弄得妖里妖气的,丫头就得有个丫头样子,”溥沙略带责备的对之若道:“也不问清楚,就这样冤枉我,你就这么不相信我?”
“什么?你把宫里送来的人送到浣洗房?那些可都是美女啊!”之若大吃一惊,继而又羞愧:“我只是听说……”
“要是不送,我怕今晚的菜里也全是醋!”溥沙笑着把之若拥在怀里,道:“你放心,我如今绝不会做那些风流之事,明兄的教训还不够?明兄倒是想风流,可是他还没有风流成,就让褒若妹妹给整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