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爱上一个人，那人却要和别人成亲，你会怎么办？”
斯篱身处的位置背光，于是桃芝并不能看清他脸上的表情，有一瞬、她以为斯篱身上散发出的寒冷几乎是要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但是终究那只是一瞬，很快斯篱便又恢复成小紫那样的守护与温柔，“你真的想知道？”他略微停顿了一秒，随后爽快地下了决断，“桃芝，就像我之前和你说过的，若是我，定会选择守护你。”
“我？”桃芝不明白这问题的答案怎会扯到自己身上去，不过她心里却并未因斯篱的回答而好受些，相反，倒是愈发的憋闷而伤痛了。那耳钉的光泽流转、历历在目，桃芝的心里也因着这一颗光华流转的晶石，而格外伤怀。
——
“嘭嘭嘭！”她正伤怀得入神之时，门上传来了巨大的敲门声。
“何事。”斯篱的声音优雅。
“客官、客官，不好啦，城里附近的小巷发现了死人，官府查到我们这儿来啦。还请客官出来一下，让官差大人好生查证查证。”
“……死人？”
还未待门外的小二回复，这木门便被人从外面用力地推开了，随之两个官差模样的人便大摇大摆地进来，看到躺在床上的桃芝，还有床边紫眸的斯篱，“这里就住了你们两个？”
“是、是的大人，这里只住了这两位客官。”小二陪着笑回答。
“今天饭后这两人可有离开过房间？”
“……”斯篱和桃芝都定定地看着那两个官差，没有回答。
“大人，这两位客官今天都是在房里用的膳，之后并未离开房间一步。”说完，小二还讨好地指着桌上那堆几乎没有动过的饭菜。
“混账！我问你了吗？！”这虎背熊腰的官差声如洪钟，叫起来果真骇人的很，冲着悠闲地双腿交叠着坐在床边的斯篱，语气很是粗鲁，“喂！你，晚上究竟出去过没有？！”
“……我？”斯篱低低地笑了声，先是在想要坐起来的桃芝身后塞了块软垫，随即才头也不会地回答道，“我可是一直守着我夫人，哪里有机会离开房间？”
“！！”桃芝瞪圆了眼睛，“嘎吱嘎吱”地转过脖子，“夫、夫人？”
“芝儿，我知道你最是厌恶‘夫人’这词儿，不过，既然我们都已经是夫妇了，就算别人说你是我夫人，也没必要害羞呢。”斯篱捋了捋桃芝散落的额发，微笑着用低哑的嗓音说道。
“你为什么……！”
没等桃芝的反对说出口，斯篱近在咫尺的声音便已贴上她耳垂，呢喃的气息喷洒在皮肤上，很是瘙痒，“芝儿……”
“没出门便、便好！”那官差被屋子里这对亲热的夫妇弄得浑身不自在，“我们走！”随着“嘭”一声关上门的声音，还有小二隐隐约约的“官差大人，我们客栈哪会有什么凶犯呐！”斯篱这才慢悠悠地离开了桃芝的耳边。屋外，那大嗓门的官差声音隐约传过来，“那死人死得很是怪异，胸前破了个大大的血洞，却是那块肉整个被取走了……”
桃芝轻声惊呼，随即看向微微皱眉的斯篱，“小紫，为什么要说我是你夫人呀？”
“……芝儿不想做我的夫人吗？”斯篱笑眯眯地反问。
事实上，他谎称自己是桃芝夫婿的原因有两点，其一、在于自己不想被官差接近自己身体一尺以内：“那人”放自己走时，已经下了通牒，“不要妄想在我不知觉的情况下破坏赌约，我对这整个都城的掌控，比你想象得都还要完备。”是的，这也就是为何他不敢在都城内肆意使用妖力寻找桃芝的原因。
其二，则是他的私心，他连自己的心也不能控制，居然宁愿破坏赌约的条件之一，来陪伴桃芝进入都城，他是疯了，但他便是为了面前的女子而疯。这赌、他绝不能输，否则，便是万劫不复。
桃芝为难地皱起眉来，看着斯篱喃喃道，“小紫……其实……唔唔！！”
话还未说出口，却被斯篱大大的手掌堵住了嘴巴，桃芝“唔唔唔”地发出闷闷声响，斯篱的声音离得很近，仿佛要把她的耳朵都融化掉，“嘘——”
“唔？！唔唔唔？”（啥？有敌人吗？）
“大概有哦。”
“……！”桃芝抿嘴瞪眼，保持缄默。
“……”斯篱眯眼笑，没有再说话。
其实只是害怕听到她的回答罢了。如果这一切终将从手中溜走，那么至少他能够记得，某天晚上他曾有机会说过，“她是我的夫人。”
——这样可笑却又让他情不自禁的话。
凡人选择
爹爹常说，“花明就在柳暗之后。”
小小的桃芝总是歪着头严肃地问，“柳暗是谁？”
于是爹爹便愈发严肃，瞪回去，“这话是说，转机总会在最后一刻出现！”
桃芝似懂非懂，“……哦。”
虽然桃芝至今都不认识谁是柳暗谁又是花明，不过只需二日，慕容便要娶她人为妻的恐怖事实，还是让她认真地期待着这最后一刻的转机。期待得她心都痛了。不过我们的桃芝倒是从没有想过，她所谓的“柳暗花明，居然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出现。
——
桃芝是一枚坚硬而未经打磨的璞玉，这句话不仅是要说她的风姿绰约却隐在朴实外表之下、更是说明了她的性格，的的确确就只能用“极端固执”来形容。就算第一次进入暮府的结局是如此血淋淋地在她心口剜上一刀，她也坚决不放弃亲眼见到慕容的打算。
所以第二天，她便又打算进入左相府寻找慕容，只是这次，计划由大白天的登门拜访，改成了半夜里登门拜访：当然，是在斯篱的协助下。
斯篱的“协助”，让她一路行动很是顺利。桃芝看着脚下如风一般退去的景色，心中忍不住地还是惴惴不安，咽一下口水，看着飞奔中斯篱的侧脸小声问，“那个小紫，你速度真是快啊……”她不得不承认其实她是紧张，而人类紧张的时候，总想说些什么。
“……”斯篱浅浅地瞥了她一眼，凤眼含笑，“害怕的话，就抱紧一点好了。”
“谁说我紧张！”
“是～是，你一点也不紧张，”说完，便轻巧地松了一下右手，怀里娇小的人儿一声憋在喉咙里的惊呼，随即抓住他衣襟的手猛地攥紧，他好笑地低头看着自己原本就松松垮垮的前胸衣襟被拉得打开，凑到桃芝的耳边道，“芝儿，再拉衣服可就要掉啦……”
桃芝听了本能地一松手，身体重心一歪，还没来得及掉落下去，便又被斯篱长臂一捞，捞进了怀里。
桃芝大怒，预备和斯篱来一番你死我活的辩论，“小……”
谁料，她话还没出口，便被斯篱一根手指抵了回去：“嘘——。”
斯篱脸上表情骤变，脚下如飞的步伐忽然收住，在急速奔跑后气息也丝毫不乱地停在高高的某家酒楼屋顶。低头看到脚下并非左相家的内院，桃芝莫名地看着斯篱，只见他脸上表情凝重，定定地看着前方漆黑一片的暗夜之中。
他们正站在都城最大的一家酒楼的屋顶上，此刻时近深夜，酒楼四周的宾客人数却依旧不减、热闹得很。桃芝收敛了心神，她的听觉视觉本就比一般人好，再加上体内已揭开封印的帮助，现在的灵觉足以传至百余米，她侧耳细听，只闻前方的暗夜之中似有轻微响动，斯篱将她轻轻地放下，做了个“在这里等我”的手势、便一提气身影向前而去。桃芝有些紧张地呆在原地不敢动弹，任她是用力地打开了浑身的灵觉也无法窥见斯篱究竟是在做什么，倒是脚下酒楼的房内谈话，皆是一字不漏地传进了她的耳朵。
——其中顶层最西边的一间包房里，一个特别冰寒嘶哑的声音尤其突兀，混在那些醉酒粗噶的声音之中，瞬间吸引了她全部注意力，“明日他就会来，绝无意外。”
另一个稍微温软的声音大惊：“……你说‘灰月公子’明日会到这都城来？”
“正是，这可是从‘百晓会’那儿传来的确切消息。”
“可是凭借他的功夫，哪是我们能够敌对的呢……”说话人语气中带了难以掩饰的惶恐。
“哼，任他再大的本事，也终究是逃不过被狙杀的命运，如今江湖上出了那么高的赏金，可是人人趋之若鹜，明天若是不赶去城南小坡，便生怕分不到一杯羹啊！”
“此话当真？！”
“何止！”说话人从鼻腔里发出的冷哼，当真是不屑到了极点，“我还听说最新消息，说是灰月公子前几日在回程途中被十数个高手围攻，其中一人更是当今武林上使毒的至尊，他现在身上正中了封杀内力的巨毒、再加上当时被围攻得一刀伤了内脏，没了内力又受重伤，我倒是要看看这灰月公子究竟是有如何厉害的本事，能够再次逃脱这回的联合狙杀！”
“但他究竟是为了什么，要千辛万苦地往这里赶呢……”
“哼，谁知道他是吃错了什么药，居然一路上避也不避地朝都城赶，不过这倒也罢了，我们只需在旁的凑了热闹，便可坐收渔翁之利，这赏金多多少少也是能够分得一些的。”
“……”
——
“灰月公子”。
唔……桃芝托着下巴听得津津有味，没想到蹲墙角居然如此别有一番风味，难怪爹爹每次被她捉住蹲别家墙角的时候，脸上都是一副遗憾得要命的表情，不过、总觉得“灰月公子”这个名字似乎在哪里听过。
桃芝心里莫名地紧张，有一种叫做不祥的情绪悄无声息地滋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