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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 等闲变却故人心(下)



                                            那妇人吃痛,嘶哈一阵,爬起,向沐青原跪下,悲切道:“家主,妾身是一时糊涂开罪了贵人,望家主怜我七郎小小年纪孤身在外,饶过妾身这一回吧!”她不住叩头,很快额头一片血污,有士兵过来强带走了她,她凄厉叫着:“城主,城主,饶了妾身这一回吧,城主!”回声在耳,无比哀怨,最后一声唤得分明是:“表哥!”

        原来这妇人同猎玉城主是表亲,难怪有胆子第一个站出来难为我。观沐青云丝毫不为之所动,将一切看在眼里的城主夫人缓缓站起身,行到中央,跪拜道:“家主放心,妾身必当不负家主所托,好生照顾夫人!”言罢,起身,看也不看猎玉城主一眼,拂袖便走。

        身后传来几不可闻的一声叹息,回望,玉伶溪在两个丫环的搀扶下勉力站着,笑容惨淡。一直自若的沐家家主慌乱起身,讷讷叫道:“伶溪,你何时来的?”玉伶溪推开两个丫环,朝我跪下,道:“玉伶溪见过庄主。”

        我起身笑道:“连城以为夫人还卧病在床,想不到竟赶来赴宴。夫人说句实话,可是按着惊寒的法子调理身子了?”她面色一僵,伏地不语。沐青原大为心疼,却也不好冒然开口,管娃既甘心顶着玉伶溪的名字,我纵百般折辱于她,旁人也说不出一个不字。

        百年来,不干涉玉家私事已是朝廷、江湖、各世家不成文的规矩。玉家女儿所嫁皆为显赫之人,盘根错节,一人开口,不知要牵扯出多少纠葛。

        下边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却是士兵强拧着一粗布衣衫之人而来,沐青云很是得意,毫不掩饰眸中的讥讽,向我道:“玉庄主,这便是那闯入我沐府的贼人了!”闻言,玉伶溪孱弱的身体一阵颤抖,而下面,那被五花大绑的男子,桃花眼一挑,嘴角浮现浅浅笑意。

        沐花卿眉头紧锁,到他父亲身边耳语几句,沐青云错愕至极,沐花卿也是苦笑连连。江浙楚家大公子可是天下出了名的难缠,一向毁誉参半,但江南一役过后,平辈中他声望最高,隐隐压倒了沐家四郎,洛大公子,燕家少主,声名一时无两。

        沐青云原想污我一条私藏男人的罪名,不想绑了这么一位大有来头的人,况楚、沐两家一直交恶,眼下是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我笑道:“城主,连城看此人丰神俊朗,仪表不凡,不似宵小之辈,城主不妨先松绑,再好生询问几句,保不齐其中不会有什么隐情。”

        他忙不迭接道:“庄主高见!”递个眼色过去,士兵松绑。楚鸿整整衣衫,从袖子口掏出折扇,当胸一展,半弯下腰道:“江浙楚鸿见过沐家家主!”沐青原道:“公子请起。”楚鸿一笑,右掌平举,露出一枚古铜色的令牌,道:“鸿惭愧,江南水患后?颜接下楚家家主之位。”

        我同沐青原同时变色,肃目道:“楚家主有礼!”楚鸿道:“两位有礼!楚某来的莽撞,若是惹了什么误会,还望两位多多见谅!”沐青原笑道:“楚家主亲临猎玉城,是我沐家的荣幸,家主请上坐。”

        楚鸿扫一眼,笑道:“高处不胜寒,楚某便在这儿歇了。”他自坐到右手边席首,看沐青云面色不善,分明是他的位子。我道:“小夫人已到,连城便到下面和楚家主搭一张桌子吧。”“玉庄主!”他拦我不及,眼睁睁看我携惊寒她们下去,走到楚鸿身边坐下。

        高台之上,孤零零伏首叩拜的玉伶溪显得分外扎眼。一直默不作声的沐花卿击掌喝道:“宴开!”近百盏宫灯暗下去,丝竹声迭起,两行舞姬翩翩而来。高台上儿臂粗的蜡烛一一熄灭,昏暗中隐约见得人影憧憧。

        身旁楚鸿冷笑一声:“玉庄主,失敬,失敬!”我回讽道:“楚家主,久仰,久仰!”楚鸿冷哼一声:“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玉庄主好手段!”我道:“彼此,彼此,故弄玄虚也不该是大丈夫行径!”同时冷哼。

        侍女奉上冷盘,楚鸿挥扇礼让:“玉庄主请!”我冷眼看他,道:“楚家主心里有气尽管找惹你的人去,何必在这里苦苦为难小女子呢?”“小女子?”楚鸿冷笑道,“三言两语便将猎玉城主原配夫人和最受宠的三房夫人送到寺中,玉庄主过谦了!”

        我正待回话,惊寒一指戳在我额头:“笨,楚家主如此阴阳怪气,还不是怪你给沐小夫人难堪。”我大悟,拍掌笑道:“原来如此!家主放心,他日连城定将小夫人也送到寺中,日后家主去探望也方便些。”楚鸿抬扇掩面,嘀咕几句,多半不雅之词。

        一屋歇,宫灯点亮,高台上也是灯火融融,沐家家主并小夫人并肩而坐,大家风范不可描摹。侍女奉上热菜,沐青原举杯敬道:“楚家主大驾光临,沐家蓬荜生辉。沐某在此敬家主一杯,权当为家主接风洗尘。”

        他先干为敬,楚鸿把玩着酒杯,面色渐冷,道:“酒倒不急着喝,待楚鸿解决了一些私事,家主若是还有雅兴,鸿定当陪君一醉。”沐青原道:“愿闻其详。”楚鸿放下杯子,长身而起,摇扇走出座位,朝沐青原一揖道:“楚鸿此来是为向故人讨还旧物。”

        沐青原道:“何位故人,何等旧物?”楚鸿朝玉伶溪一揖道:“沐小夫人,一别四年,安好?”玉伶溪面色苍白,强道:“妾身安好,多谢家主牵挂。”不难听出,这“家主”二字被她说得何等艰难。楚鸿一笑,道:“如此便请夫人归还旧物‘胭脂玉’。”玉伶溪孱弱一笑:“‘胭脂玉’?妾身驽钝,不知楚家主讲的是何物?”

        楚鸿有些无奈,却很是诚恳地说道:“四年前,楚某与小夫人一见倾心……”玉伶溪煞时变色,沐青原拍案喝道:“黄口小儿,老夫敬你好歹为一家之主,已不追究你私闯沐府之罪,安敢在这里大放厥词,污我夫人!”

        楚鸿笑,眼神冰冷锋利,合扇,一臂指去:“老匹夫,枉你满口仁义道德,怎么又干出夺人所爱,停妻再娶的龌龊事!”两人对峙,皆怒发冲冠。我不合时宜地笑出声,忙满是笑意地朝他二人道:“两位家主见谅,见谅。”

        二人陡然清醒,一方家主,地位何其尊贵,显赫,如今却像村野之人一般逞口舌之利,真是太过有失身份。那边玉伶溪起身,朝我盈盈跪下,泣道:“庄主,这贼人一再辱我清白,求庄主为伶溪做主!”我一怔,一时无措,楚鸿“哈”地笑出来,见我横眉冷对,连连朝我作揖:“庄主见谅,见谅!”

        我微微一笑道:“本来你已嫁作人妇,你的事我不好过问,不过你今日既然求到我头上,我总要为你讨一些说法,起来吧!”“谢庄主!”玉伶溪十足感激,拜了一拜,方才起身。我朝楚鸿道“:素闻楚家主红颜知己遍结天下,向来是男欢女爱,合则聚,不合则散,怎么今日却一反常态,一味无赖纠缠。你说沐小夫人身上有你旧物,可要拿出真凭实据,想来猎玉城也不是阁下说来便来,说走便走的地方。”

        楚鸿桃花眼眯起,嘴角浮现微微笑意,朝我一揖:“楚某受教了!”转向玉伶溪,温语道:“管娃,‘胭脂玉’是炼制药人的药引,但此物属阴,冰凉刻骨,服食时需心上人一颗真心泪相佐。我看你气血不足,阴寒缠骨,应是并无真心泪便吞下‘胭脂玉’。这四年来向比你也受了不少苦楚,但你可知,这‘胭脂玉’最为薄凉,就算在你体内十年八年也不会融化,不出一载,它必将耗光你的生气,到时你骨肉成血,独留一块完整的‘胭脂玉’,何苦来哉?”

        玉伶溪双目无神,突然惊惶叫嚷:“你胡说!”楚鸿抬扇遮住大半脸孔,笑道:“管娃竟如此看我?也罢,楚某所言,古卷中有详细记载,管娃详加打听,便知真假。依你眼下之况,现下放血取玉,还能保有三年寿命。楚某言尽于此,你,沐小夫人好自为之,告辞!”他转身便走,当真果断,潇洒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