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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 第48章此恨无关风与月



                                            当天夜里我悄然离开了红叶集,一路北上。破晓时分在路边一个破旧茶寮歇脚,只我一个客人,店老板沏了壶热茶给我,就回到柜台倚在上面打盹。渐升起薄雾,弥漫到天边远山,周遭的一切景致都跟着朦胧起来,仿佛深嗅一口就会吸入满腹的水气。

        万俟兮去的那天也是这样的天气,我们当时正在说话,他忽然就没了声音,合目睡去,大片大片的浓雾涌进,模忽了他面上浅淡的安然笑意。离开南疆后,我数次回忆那个清晨我都同万俟兮说了什么,竟是一句也想不起,只是大雾遮掩中他的面容分外清晰。

        忆及万俟先生,心里就会涌上愁绪,不疼,却酸酸的。又有一名客人走进,见掌柜的睡的正香,其余两张桌子都摇摇欲坠,就缓步到我对面。他白衣胜雪,金冠束发,眸中裹着冰封凉意。我涩涩开口:“大公子。”

        他自斟了一杯茶,问道:“你是若耶玉家的人?夜惊寒也懂幻术,但却没有你随心而发这般精妙。”我我微笑道:“我姓沐,名小桥。三年前家主寿宴,我有幸见到南疆前任家主万俟兮,他大抵觉得我还不算愚笨,就教了我这保命的一招。”

        他应道:“原来如此,难怪你昨日不顾性命地护着沐花卿,原来是手足情深。”他静静喝茶,突然一挑眉眼:“为何一直这样盯着我看?”我面上一红,所幸有面纱稍作遮掩,他声音淡漠:“可是觉得我丰神俊秀,风华绝代,就算一时看痴也是情有可原,算不得冒犯?”

        我心下一睹,这话多半是哪个女子跟他说的,面对独掌杀戮,性情冷漠的洛大公子能说出这番风趣的话的女子不容小觑。我撩起面纱一角,轻抿了一口茶,他突然捞起一根筷子,直取我的面们。我手中茶杯向外一拨,堪堪抵住,他手中筷子划了个半圆,从下斜撩我的面纱,我手中茶杯翻转向下,正套住筷子,一弹杯底,几滴残存茶水疾射出去,他回筷一挥,震落了茶水,甩在桌上,原本就坑坑洼洼的桌面又添几处新伤。

        撒手弃了筷子,他暮然一笑,暖声道:“我要去一趟沧州,你也跟着来吧。”话落,人已经起身向外走去。我木然跟着,走了三、四步才刹时欢喜,快步上前抓住他的手,依偎在他身边。他身体一僵,却并未如我猜想的那般一掌劈来,反而轻声道:“我以后就唤你作小桥吧。”我握紧他的手,嫣然笑道:“小桥听大公子的。”他跟着回握了一下,道:“走吧。”他的手指微凉,我敛眉低笑,如置身满架繁花,九天云端。

        此地距沧州三日车程,车夫是个慢性子,洛千重也不催他,任他缓行。车厢里置了软榻,茶水,他大半日都歪在上面,时不时跟我说几句话,间或我盯着他的时间太久了,还会打趣我几句。他眸中凉意稍退,却越发让人摸不透,我不敢造次,想着来日方长,眼下还是谨慎一些。

        中午打尖,晚上住店但凡他露面处,几万人空巷,而他身上的疏离气息,让最张狂的人也只敢远远观望。一路无事到了沧州。沧州,十九年前也是中原数一数二的名城,文人墨客比邻相居,从军习武蔚然成风,商路马道四通八达。而经过那场倾国离乱,沧州城城池尽毁,百姓伤亡殆尽。

        十九年后,废墟之上又起集镇,商贾耕农,酒肆赌坊,也算热闹。拣了一家茶楼,在客人侧目之际,闪进一间雅房。透过珠帘,正可看见说书先生的台案。点了几道素菜,静候。沧州乱是天下说书人压箱底的段子,而沧州的说书人说起来更加恢宏,苍凉,悲壮。世人对沧州乱已耳熟能详,每年仍有人不远千里,奔赴沧州,只为听上这最地道的一回。

        “哄!”客人鼓掌欢呼,一名青衫中年人走上楼来,他浑身透着一份书卷气,不卑不亢地朝众人拱了拱手,行到台案前。店小二跟着奉上香茗,笑道:“凌先生,这可是上好的碧螺春,您润润喉。”凌先生微笑接过,喝了几口茶,并指一叩木案几,慢声道:“今日凌某人就给诸位说一说这沧州乱!”

        “好!”众人齐声喝道。凌先生的声音低沉轻缓,沧州乱在他口中更添了一份厚重之感:“诸位可知这天一楼正是老沧州城有名的武馆‘君不见’的旧址。这‘君不见’三字取自馆主本家诗仙李白的名篇《将进酒》,馆主李全英只是阁寻常武师,但为人豪爽且千杯不醉,黑白两道的朋友都给他几分薄面,这‘君不见’的招牌也就在沧州城立起来了。却说李馆主有一独子,称作浣生,天资聪颖,又勤奋好学,长至十余岁,已是沧州城那群少年游侠中的佼佼者。李浣生同他父亲一样,爱抱打不平,常常召集一帮同岁的少年沿街巡视,街匪地痞见到他们拔腿就跑,就算是衙门里的兵油子见着他们也要陪个笑脸。又因这李浣生生的唇红齿白,一笑起来,两个酒窝,又讨喜又勾人,城中都唤他浣郎。

        转眼间,李浣生长至十六岁,李馆主夫妇俩开始为他张罗婚事,可这李浣生仍是少年心性,面皮薄的紧,要是当着他的面跟他说哪家的姑娘,他立刻面红耳赤地冲出去,几天都看不着他人影。就是他的那帮小兄弟跟他玩笑几句,都要挨他的拳头。却说这一日,李浣生领着一帮少年郎飞檐走壁地比试轻功,一少年体力不济,踩翻了一个面摊,老板娘挥着擀面杖就要打人,一见领头的是李浣生,立刻笑眯眯道,浣郎啊,比试完了到婶子店里坐坐,婶子给你下馄饨。

        李浣生哈哈一笑,正要答话,眼角不经意向街上一瞥,顿时三魂走了两魂,七魄失了六魄,从房檐上一个倒栽葱就下来了。沧州城地杰人灵,不乏美貌女子,可加起来都不上眼前女孩的一根头发。那女孩十三、四岁的模样,披了一件雪白的袍子,长发用白色绸带松散绑着,站在裱画店中央,背后那些姹紫嫣红的画作衬着,活脱脱就是九天之上的仙女。

        李浣生趴在地上,觉得自己就要死了,可这么漂亮的人儿,看一眼,死了也值了。少年郎围过来,七手八脚扯他起来,见他面上两行清泪,还以为他摔疼了,立刻七嘴八舌地奚落他。李浣生痴了,傻了,不动也不还嘴,少年郎们这才看见了裱画店里的仙女,一个接一个地丢了魂,失了魄。店老板将一幅画交给那女孩,她抱着画卷翩然离去,李浣生等人还愣着神,竟无一人迈得动腿的!”

        台下众人听得是目不转睛,这也难怪,旁的说书人说起这小姑娘都是一语带过,有的干脆不提,从来没有人说的这么详细生动的。有几个少年双眼发亮,面上渗出细密的汗,仿佛也见到了那小仙女,也丢了魂魄。洛千重喝一口茶,无甚表情的面上突然多了一丝讥讽之意。

        那厢,凌先生喝茶润喉,继续开讲,对于洛千重的这丝异样我也就并未放在心上。凌先生道:“却说李浣生等人如同被钉子钉住了脚,眼睁睁看那笑姑娘越走越远,那眼泪哗哗往下流。又听一人高声道:这沧州城果真有趣,这么一大帮傻兄弟杵大街上,这在京城可是十年八年都见不着的景啊!说话的是一位少年公子,锦衣华服,文质彬彬,他撂下话,见李浣生等人仍没什么反应,就嘻嘻笑着走了。

        李浣生等人又过了一会儿,才回了魂,各自面色恹恹地回了家。这一夜,李浣生翻来覆去,无法入睡,外面的月亮又明晃晃的。他看一眼,那月亮就变成了白日里那个小姑娘的脸,不似白日那般冷若冰霜,而是笑中带嗔,仿佛在说:你白天为何不叫住我,你连我的名字都不知道,你以后,你以后可怎么找我。李浣生的心就像被针扎了一下又一下,他是蒙头大哭一场。

        李浣生翻墙出了府,一溜风地跑到了白天遇到那位小姑娘的那条街,他站在白天站过的地方,眼睛又湿了。无巧不成书,白日里那位少年公子也是一个人出来溜达,见白天那个傻小子又在这痴痴呆呆,就推了他一下。李浣生正自神伤,没防备,‘咚’地就倒在地上。那少年公子哈哈大笑,李浣生爬起,大喝一声,将那少年扑到,两个人就交起手来。两人武功在伯仲之间,李浣生值气头上,出手毫无章法可言,打到最后已成了肉搏,力竭了,鼻青脸肿地瘫在大街上。

        那少年公子大笑几声,牵扯到伤口,龇牙咧嘴地嘶哈半天,道:真痛快!三天之后我们再打一场,敢不敢?李浣生自一口应下,两个互通姓名,击掌为誓,就各自散了。李浣生做梦也不会想到,就是这场架为他惹来杀身之祸,为沧州百姓带来灭顶之灾!”

        凌先生的声音变得无比凝重:“要知那少年公子不是旁人,正是明理王独子,云冽。明理王是皇家血脉最近的一支,老皇帝无子,这云冽正是他暗定的储君!巡夜的更夫偷偷看到这一切,跑去告诉了相识的衙役,那衙役平日也是跟李浣生不对付的,添油加醋地禀了知府老爷。这知府正愁升官无门,次日清晨就去求见云冽,见云冽果然是一脸的伤。他回头就遣人将李浣生下到大牢,不想当日云冽被明理王召回,他没了邀功的机会,就将一腔怒火都发在李浣生身上。他挑了李浣生的手筋脚筋,还毁了他的脸,这李浣生被放回家中已是奄奄一息,口中含糊不清地叫着:云冽害我!也是他福大命大,当天恰有李馆主的一名朋友上门拜访,这人不是旁人,正是一代奇侠夜如初!”

        台下轰然叫好,店小二殷切地跑过去续茶。凌先生后面的说辞就同旁处大同小异了。夜如初以内力护住李浣生的心脉,又飞鸽急召华氏一族,忙了三、五日,总算救下李浣生的性命。只是那唇红齿白俊秀的浣郎已武功尽失,面容尽毁,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夜如初曾见过云冽一面,对他印象颇好,觉得这其中当另有隐情,就夜潜府衙,奈何那知府一口咬定是云冽授意。

        夜如初便赶往京城,要云冽回来当面对质。李馆主他们等了一个月,竟等到夜如初被云冽奉为座上宾的消息。李浣生相交的那群少年郎都是血气方刚,一怒之下竟火烧府衙,知府一家三十余口无一生还。此事报到朝廷,老皇帝龙颜大怒,下令诛杀李浣生和那群少年郎的九族。云冽跪求得了一个恩典,去沧州查明真相。

        夜如初,云冽耽搁在京城也是事出有因,老皇帝病情时好时坏,云冽身为储君自要日日奉汤药于床前,各处藩王又虎视眈眈,他更要留守京城。他此去沧州,一分是因为对李浣生的叹惋之情,二分是顾及此事牵连甚广,若是有人借此做文章,传扬开来对他的名声亦不是什么好事,剩下的七分却是因为夜如初的说项了。

        夜如初于此时得到唐喧妹子的消息,一路向猎玉城行去,并不知他以前给李家的飞鸽传书都被知府拦下。云冽到了沧州城,命大军在城外待命,自己带了十名侍卫进城去“君不见。”这一个多月来,李浣生数次求死不得,人早已半疯半颠,李家得知云冽进城,竟起了歹毒心思。

        云冽一方中伏,十名侍卫力战而死,他只身逃出“君不见”,发射信号。想他那些侍卫尸骨,竟已被剁成肉泥,他与这十人一起长大,可谓情同手足,此情此景真恨不得将沧州城夷为平地。但他生性仁厚,不愿再造杀戮,直斥追来的李馆主等人要因一己私怨,祸及沧州百姓。杀红了眼的众人这才发现事情的严重性。

        李馆主大叫一声:“老夫为几位壮士偿命了!”横刀自戕,那群少年郎明白自己闯了弥天大祸,不欲累及父母亲人,一一自我了断了。云冽未料到他们竟如此刚烈,一时只觉心绪茫然。却说这李浣生不知如何爬出来“君不见”,大笑道:“云冽,来来来,我们再打上一架!”云冽见李浣生如恶鬼修罗的模样,想起初见时那眉目俊秀,英姿飒爽的少年郎,不由大为痛心。他过去扶起李浣生,不料李浣生趁他不备劈面撒了一把迷烟,一刀狠狠地□□他心口,大笑而亡。

        大军进城,搜遍全城,也未找到云冽,据“君不见”打斗痕迹,猜测云冽凶多吉少。老皇帝怒不可遏,调集大军,下令屠城。屠城的圣旨在宫门口正撞着夜如初,他一人一剑杀到金銮殿上,逼老皇帝收回成命。可惜各地藩王早有异心,不待朝廷旨意,各路兵马已将沧州城围得水泄不通。夜如初星夜赶往沧州,于万军从中连取几路将领项上人头,以阻战事。

        各路兵侯只说云冽未死,困与沧州城内,他们是勤王护主。夜如初知晓若不是自己几番说项,云冽不会涉险来沧州,此刻说不定已登上皇位,于是夜潜沧州。不料一少年郎兄长早请了江湖上出了名的暗器高手和夜如初的死对头来围攻于他。夜如初几夜未睡,又因唐喧一诺,弃“指间莲花”不用,九死一生方才救出云冽,奈何云冽终伤重不治,他也脱力晕死。

        这给了各路兵侯出兵的绝好理由,夜如初醒来后,见兵侯肆意屠戮百姓,怒剑连斩朝廷数十将领。此刻沧州竖起反旗,各地云集响应,而朝廷能征善战之士多半折于夜如初之手,战事僵持不下,战乱从沧州城扩散,神州兵戈四起,已非一人之力所能阻也,夜如初黯然离去。

        我说夜如初只身挑起沧州乱,虽有些言过其实,但绝不是无的放矢。若不是他,云冽不会去沧州,也不会有后来的屠城之祸,若不是他一夜屠尽朝中良将,大重朝不会须臾瓦解,说他给大重带来灭顶之灾,决计不会冤枉了他。最重要的一点:玉家有一门武功,可以逼出任何寒毒,代价是三日之内骨骼会缩小,那个让李浣生神魂颠倒的白袍少女正是夜如初!当世知道这一点的屈指可数。

        一声拍案,众人如梦初醒,遍座唏嘘之声。历时一年,波及九郡十六州的沧州乱以十万枯骨,一人侠名告终。

        下了茶楼,一行人躬身相侯,原来这沧州城亦有洛家的产业。我们住的院子,也是在废墟之上重建的,木瓦新鲜。开窗即见修竹,秋菊,一侧腊梅因不是瑞雪时节,只见枯瘦枝条。洛千重性喜清静,院子里只两三个人伺候着,我每日大抵能见他两、三次。

        他多半时间都在翻看古卷,我不敢打扰,在一边静静地陪着他。也不是没有亲近的时候,那一日午后,我临窗画他的小像,画到一双眼睛,落笔有些迟疑,犹豫再三,画了一只清亮眸子。他不知何时站在我身后,出语打断:“我的眼睛不是这样的。”一臂揽上我的腰,一手握住我的手,画了另一只眸子,冷清疏离。

        我看着两只迥异的眸子,一只裹着潋滟,一只裹着凉意,笑嗔:“那会有人有这样一双眼睛!”我原本就贴着他,一回头,几乎撞上他的唇,空气无端燥热。他眉目朗朗,倾身吻上我的眉心,一时雨落繁花,清香满园。

        一连几天,都有姽婳军到他房中密谈,他虽不避讳我,我却自有分寸,不曾打探一二。转眼在沧州落脚已有十日。淡月黄昏,楼顶突然传来一阵笛声,有一下没一下地撩拨心弦。我跃上楼顶,沧州城每夜宵禁,此刻家家闭户,门前各挂两盏橘红色的灯,以祭奠亡灵。洛千重背对着灯火而坐,长发披散,一曲幽笛,飞遍沧州。

        我临他坐了,他收笛在手,忽然温柔缱绻地叫道:“连城!”“千重!”我欢喜应着,情难自持。他侧过身正对着我,只那一眼,让我刹时清醒,如坠冰窟。他缓慢地摘去我面上轻纱,道:“你果然不是沐小桥,你是玉连城。”

        他抚着我的眉目,道:“我这些天只要一合上眼,就会梦到你,梦到一些我怎么想也想不起来的事,断断续续。似乎是我为了你,放下帝王之念,舍了自己性命。醒来后心口很疼,你怎么哭了?”他轻声擦拭,末了,添了一下指尖,蹙眉,道:“梦里你从来都没有哭过,倒是我,在你面前流泪,背过身去也常常落泪,好像一直都很伤心。”

        我的泪落的更凶,他又道:“如果那些事都是真的,我就必须杀了你,这世上不可以有任何扰乱我心神的东西存在。”他扣上我的咽喉,微用力,我脑子里空茫一片,眼泪不停歇地砸在他手上。

        他抿抿嘴角,道:“我要取你的性命,你却当我在玩笑,真是愚不可及。”他骤然加了力道,我呼吸艰难,犹不肯出手想抗。眼前越来越模糊,咽喉上的力道忽然撤去,隐约见得他望着自己收回的手掌,语意寂寥:“果真是下不了手。”

        我用力咳了两下,呼吸才渐渐顺畅,也看清了他眼角的那滴清泪。我再顾不得许多,一头扑到他怀里,死死地抱住她。他轻轻地抱住我,亲吻我的额角,漠然开口:“虽然那些事我都不记得了,但你也应该是如我对你那般对我,你知道我想杀了你,却莫名其妙地下不了手,你为什么不自我了断了,你不愿意为我舍了这条命吗?”

        我颤声道:“你这些天,对我好,都是为了让我自戕而作的补偿吗?”“可以这么说。”他直言不讳,声音里没有一丝感情。我抬起头,看着他,眼眶通红:“若是我不愿意呢?”他双手抓住自己的衣领,向两边一扯,露出莹白如玉的胸膛,而在他心口却有一缕殷红,他抓着我颤抖的手触摸一下,漠然道:“那便是我死。”

        我一时心如刀绞,伏在冰凉的檐瓦上,不明白为何我与他之间总是走上绝路。

        他扶起我,迫我看着他,他道:“蝼蚁尚且偷生,你不想死也是情有可原。这是姽婳军攻打猎玉城的信号,你若一死,我便毁了它,不然,我当夷平猎玉城。”他塞了一个圆筒到我手里。我冷笑道:“若耶玉家,长刀沐家,都只有他们欠我的分,你拿猎玉城的安危来威胁我未免太过可笑。”

        他暮然一笑:“你以为我在同你说笑是不是?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来沧州,因为这沧州城的第一座房屋就是我所建,这沧州城就是我姽婳军的军营。十日前我已发兵猎玉城。”他抓着我的手拽下引线,一道红光直冲苍穹。他拇指吻上我的唇,轻轻碰触,他长身而起,道:“猎玉城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