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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生平第一次



                                            第八章    生平第一次

        许心湖转过身来,惊呆在那里,重复着他的话:“湖心畔?”她不能相信,“你说湖心畔?”

        明如许缓缓向她走了过来,却被她喝止住:“——你不要过来!”

        他站在那里,像路人甲一样。

        “这么说……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就是许心湖……”她几乎理解不了,“……你是怎么知道的?”

        明如许看着她眼神游离,的确受了不小的刺激,但是他却还是可以这么轻松自在地面对她,道:“因为你去过那里。”

        “因为我去过那里?”她千头万绪根本理不出来,只是重复他的话。

        “第一次你在那出现,我就知道是你。”难得他说话意思如此完整。

        “为什么?……”她却完全没有明白。

        只是他只是笑着,没给她答案,却换了句话:“明总管会乐意告诉你。”

        明总管?——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但是……她不是真的想知道这个……

        “这么说……”她脊背发冷,“那之后……”她惊色中又带了些许怒气道,“昨天在赌坊……你也是故意的?”

        “昨天不是你自己找来的么?”他居然可以撇清。

        “明如许……”她慢慢走上前来,直直盯着他,一直到了他的面前,两双眼睛正面相对,他嘴角的弧度很完美,她向上翘起的睫毛也很完美,四只眼睛都将彼此摄在眼里。

        不带一丝先兆,许心湖忽然伸出右手向他挥去——她生平第一次被一个男人激怒到这种地步,居然令她毫无顾忌伸手要去打他一巴掌……

        但是这只瘦弱的手臂被另一只手紧紧稳稳地在身前抓住,他的表情说明他知道他将她彻底激怒了,但是带着恶魔般的笑,他抓着她的手,道:“许家女人都打相公么?”

        “你休想再对我做什么。”她说话的口气越来越像他。她的手臂在他的手中被抓的结实,她却不去挣脱。

        “是么?”他笑得时候眼睛死死盯住她,口气邪到极点,凑近她道:“你知道么,接下来的这一整个月,你会服侍我吃每一顿饭;主动来投怀送抱;再来就是……”

        ——“哈哈!”不等他说完,她就冷冷笑开。

        她的眼睛也是从头到尾抬头死死盯住他,压抑着内心的愤怒,她缓缓道:“别做梦了,要我服侍你?至于投怀送抱,那是永远不可能的事,永远。我就是嫁一个乞丐嫁一个死人,今生今世也绝不会对你这种人动半点心。”

        听了她的话,明如许的眼里依然是波澜不惊,他笑道:“变聪明了么。”

        她轻轻摇了摇头,警觉道:“我不会再上你的当,别白费力气。”

        欲挣脱他的魔爪,却被他抓的更紧,拉的更近,他清清楚楚地告诉她:“悔约么?”

        她摆出坚定的眼神道:“即使倾家荡产,我也在所不惜。”

        他慢慢松开手,对着这个眼前已经恨不得要喷出火来的一双大眼笑道:“帐本要变薄了,四十万两黄金可以用上十天半月。”

        “你不会算么?难怪欠人那么多帐,”她不屑地看着他,道,“等我回去撕掉那张破纸,就算是违约,只需要赔给你十万两黄金。你休想勒索我。”她坚定道。

        无聊地转了个身,他开始向自己的书桌慢慢走去,说的话也就显出无聊的语气:“那不耽误了。”

        说完时,他人已经坐定下去继续看他的帐本,不再去理会她。

        缓兵之计……她肯定他一定故意这么说,但她绝对不会再上当,冷笑一声,头也不回,她径直将门恨恨地甩到两边,步了出去。

        当她走后,书面前的精致面容上又浮现出恐怖的弧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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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妙允一脸焦急地在书房拐角处的侧门外等待着什么人的到来,虽然心里很急但面色上缓和不少。

        看见一个一路风火而来的许心湖,她终于迎了上来,关切道:“少奶奶……”

        “不要少奶奶前少奶奶后地叫我,我再不是了!”许心湖气还没有消,忽然顿住对妙允大声道,而后看着妙允的面色,再说不出话,转身走了。

        妙允看着疾行而去的身影,又回头看了看那书房开着的门,表情复杂地缓缓跟在许心湖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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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才一进了许心湖房门,就见她在屏风后换了自己来时的衣服,妙允上前疑惑地道:“少奶奶,你这是?”

        许心湖手里不停,抬头道:“把明总管叫来。”

        “少奶奶……”她看得出,少奶奶今天很不对劲,犹豫了一下道,“明总管昨夜受了风寒,所以府内所有事都交给阿錾管理。”

        “我一说要问他话,他就伤了风么?”也不知道是要说给妙允听还是说给自己听,许心湖道,“一个是这样,个个都是这样,只有我看起来这么好欺负么?”

        “少奶奶,你言重了……”妙允似乎明白刚才她定是与少爷不欢而散,她道,“其实,少爷他……”

        “不要提!不要再提!”许心湖再不想想起这个可憎的嘴脸,捂上耳朵,别过脸去。

        妙允看看她,心下也没了主意。

        “我要回苏州。”

        “少奶奶要去苏州探娘家?”

        “不,”许心湖很肯定地道,“我要回家去。”

        “那……那妙允陪少奶奶回去见过老爷夫人。”妙允笑道,“妙允这就去准备。”说罢转身要走。

        “站住,”她的手臂却被许心湖一把抓住,只听许心湖道,“你不明白么?我说我回苏州,再不回来了。”

        妙允一脸惊色道:“少奶奶?”

        “你不会明白……”许心湖看着妙允,突然收起了气色,转而轻轻问,“妙允,你在明府多久?”

        妙允回道:“……算来只有半年……”

        “半年,可惜,”她松开了她的细臂,道,“你还是不了解明如许其人。”

        “少爷他……”妙允只要一想到这个人,就会面色羞赧。

        “我走了,你保重。”她只身向外走去。

        “少奶奶,——请等等!”妙允连忙赶上。

        “少奶奶需要备车么?”妙允怕她走了,急忙道。

        “来时我什么都没带,走时也不需要。”她道。

        妙允眼神闪烁,看着坚定地许心湖,道:“奴婢去给少奶奶备车。”

        “我说了我不……”她有些怒。

        “——请让奴婢给少奶奶备车!”这次声音之大着实令许心湖有点呆住,妙允一向声音细若轻丝般,从没听过她这般响亮——就似乎是用最大的胆量和气势来说的。

        “妙允……”许心湖重新认识了眼前这个弱不禁风的柔美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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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道中马车疾驰,掀帘而望,车窗外湖光山色美不胜收,而车窗里的少女却看不出哪里美。

        满心只想着“快快赶马,早早回家”的许心湖终于得以自由,只是怒色依然没有消去,所以面色依然是老大不快。

        卯时日落,马车终于停在了苏州城繁华大街旁一道高门前。

        一落地,打发了车夫,许心湖看看正门前高大的牌匾,终于松了一口气道:“终于是回家了。”

        门口家丁一见是小姐,立刻面面相觑看着对方,然后都迎上前来兴高采烈道:“小姐!你回来啦!”

        她却笑得很勉强。

        “小姐回来了!小姐回来了!”一传二,二传十,她人还没到院里,全府上下就都已经知道她回来了。

        “宝贝女儿——我的宝贝女儿——”才一进了院子就被她那两位饱受思女之苦的表情又有点夸张的父母大人的声音打破了她的一脸愠气。

        “爹娘!”她一看二人,就扑了上去。

        “宝贝……”两人也扑了上来。

        三人拥到一堆,还有旁边的老总管也开心不已。

        “啊,你这个大宝贝,还是这么任性,说回来也不通知一声!”许夫人忍不住又开始抽泣道,“真是想死娘了……”

        “娘,我这不是回来了吗?你干吗又哭哭啼啼的。”她每次都很无奈为什么她的亲娘总是动不动就激动到哭,还总是需要她安慰。

        “是啊是啊,你哭什么?天天念着心湖,现在回来了,你还哭什么。”许老爷笑得开心,道,“对了,心湖,贤婿呢?”

        “你们的贤婿?”她很肯定地道,“被我休了。”

        许夫人哭泣声乍止,一堆人愣在当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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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起门来,两位亲人又将她拉到桌前一坐,许老爷许夫人都用一种很疑惑的眼神看着她,问道:“到底怎么了?”

        “女儿……女儿好惨啊……”忍不住一问,忽然以袖抚面一下扑倒在桌上,简直泣不成声。

        “心湖?心湖?……”许夫人没了主意,看看丈夫,丈夫向她使了个眼色,她摇了摇头,又向丈夫使回眼色,丈夫更是摆手连摇头的,就把眼色使给她,如此来来去去两人眼色不断。

        既然没人问,那等她自己说好了……

        果然许心湖终于扬起脸来,委屈不已道:“女儿……在明府……受尽了非人的待遇……成亲当晚,你们也知道——他的父母都不在场,这是多么不尊重我?”

        “这是没错,但是明老爷一年到头也不在家里,这是事实……如今人在北方,成亲一事又这么突然,当然赶不急。”许老爷道。

        “是啊是啊,昨天我们收到明府家人的口信说明老爷听说明少爷成亲,立刻起程回来,应该不多时日就到。”许夫人道。

        ——不是吧……

        “但……但成亲当夜只剩女儿在房间里时,半夜三更姓明的混蛋忽然酒醉冲入房门,几乎对女儿……要不是女儿以命相威胁,你们就见不到我了……结果那姓明的愤愤而去,走时还说什么‘哼,本少爷还以为是多么国色天香!连醉仙楼的姑娘都比不上!还是去醉仙楼快活的好!’……”

        “可是明少爷的家人怎么说是你将摔碎的盘片欲刺明少爷,明少爷只得避而远之夜里出门了几日没回府……”许老爷纳闷道。

        “是啊是啊,他确实是这么说的。”许夫人道。

        ——不会吧……

        “他、他是明府家人,当然是护着明家了!难道你们还不相信我吗?”强词狡辩她自认第一。

        “这个……我们当然是相信你了……”许老爷面有难色,“只不过市井都传……是因为你过于凶……导致……导致贤婿不敢接近只能出去躲避……”

        “市井之话怎么可以相信!”她是口否认,又道,“而且那姓明的根本就不是人!”她越说越气,又想起明如许那邪气的笑,脱口而出:“他根本就是在赌坊赌了四天四夜!还输了十几万两银子!”她自认添油加醋也是第一。

        “赌坊?”许老爷和许夫人互相看看,又看看她,“你不是说他去了妓院?”

        “我说了……”她死也要把两个事说到一起,“他……先去妓院,后去赌坊!”

        “可是……”许夫人正要说什么,就被她拦了下来,许心湖接着道:“他简直不是人!因为和他的狐朋狗友赌输光了,就把女儿我押到了赌桌上!当下女儿就被抓到那个色魔家中,若不是得一黑衣大侠相救……女儿可能早已……”说着说着又以袖抚面。

        “所以那黑衣大侠一定是贤婿!”许老爷一拍桌道。

        “是啊是啊,是贤婿!他一定是在和你闹着玩呢。”她笑道。

        “黑衣大侠才不是那个混蛋!体形不像,举止不像,连声音都不像!”她仔细一想,确实到现在也不知道那大侠是谁,为何出现救她。

        ——但她可以肯定一定不是明如许那混蛋。

        “这么说……女儿你是很熟悉贤婿的,这也不像,那也不像……”许老爷居然可以联想这么多。

        “我当然熟悉他!他的每个动作都叫我愤怒,他每句话都令我生气,总之就是,有我没他!”她想。因为她的确是太熟悉他了。

        委屈戏码依然上演,她道:“女儿的确熟悉,因为……因为……女儿实在说不出来……”

        “那不要说好了啊。”许老爷宽心道,她已经唠叨半天了。

        ——那不行!

        “……女儿还是说了吧……说出来让你们知道……女儿到底为什么如此委屈……”她缓缓回忆道,“女儿在明府的第二天,就过着悲惨的生活……端茶倒水,洗衣煮饭,还要每天被明府的肥厨娘呼来唤去,又被小侍女们欺负……最悲惨的,是还要看那混蛋的脸色……”

        “恩?”两口子互相看看,道:“端茶倒水,洗衣煮饭?这是奴仆做的事吧……”

        “没错……女儿就是被当作奴仆般对待……女儿真是……一刻也呆不下去了……”说着说着,又扑倒在桌子上,肩膀抽动起来。

        “是这样吗?”许老爷越听越纳闷道,“明府家人怎么说你每天睡到日上三竿?每天都大吃大喝好不逍遥?”

        “是啊是啊,就是这样。”许夫人又接道。

        ——这明府的家人到底是谁,她一定要把他碎尸万段。

        “这都是他们精心编造的假象,爹,你说的那个明府家人到底是谁?我要和他当面对质!”而且要他死无全尸。

        “那个家人?就是成亲时那个执礼人啊!”许老爷回想道。

        ——那个讨厌鬼?!怎么什么事都和他有关系?!

        “真是阴魂不散……”她恨恨地小声嘀咕。

        “你说什么呢心湖?”许夫人看看她,生怕她这样是病了。

        “没什么,”她可不想和他对什么质,还是直接进入主题的好,“爹,娘,女儿从小到大得你们教诲,深明世理,能辨是非,所以像明如许这种连人都不算的,女儿绝不能任他欺凌,我们许家不需要向他们低头!所以我决定——终止和约。”她看着两个还不怎么明白的亲人,伸手道:“来,乖,把和约给我。”

        许老爷眨眨眼,道:“什么和约?”

        “成亲那个啊——”

        “哦,那个啊,夫人,和约在你那对吧?”许老爷转头问许夫人。

        许夫人被问得一愣,道:“怎么会在我这?你说你要好好保管的。”

        “恩?是吗?怎么我记得是给你保管的呢?”想了半天,许老爷苦笑道,“真是的,怎么就想不起来放哪了呢……”

        “没关系,我人在家了,咱们慢慢找。”早料到她亲爹会这么说。

        “啊?呵呵,这个记性啊,老了……”打了哈哈,许老爷道,“就当你是来家里看看,留几天也好。”

        “我才不回去,”忽然大眼一转,她道,“再说我也回不去了。”

        “为何?”两老看着她,不知道她要说什么。

        “因为今天一早我跑到那混蛋的书房将他桌上的东西都扫到地上,还打了他一巴掌,骂他是混蛋色棍败家子!他会放过我么?”她笑得怎么这么开心……只是,唯一的遗憾是其实她没有痛快地打到他。

        “什么?你打了他?还骂他是混蛋……?”两阵惊色浮上两张脸,许老爷更是失声呼出。

        这反应才是她要的,她道:“所以,没后退的可能。”

        “这……”两人互相看看,好象是真的开始慌乱,许老爷道,“你怎么可以……唉,平时闹闹也就算了,你怎么可以……快回去道歉也许还来得及。”

        “是啊是啊,心湖,你太冲动了,他是你的相公……”许夫人跟着道。

        “我不能回去,即使道歉也没有用,他不会放过我的,我非常了解他。”她道,“你们如果再逼我,女儿就走投无路,只有离开这里,所有后果一人担当。”

        “唉……”许老爷叹着气。

        “老爷,夫人,门外明府家人求见。”突然房门外老管家报道。

        “居然还赶来,轰他出去。”许心湖抢在第一时间道。

        “心湖不要胡闹,”许老爷答道,“请他到偏厅稍候。”

        老管家应声而去,许心湖道:“爹,无论他们说什么都不要信,女儿说什么都不回去。”

        许夫人看看许老爷,他只是思考了一下,忽然拉起女儿的手道:“你不是说要和他们对质吗?走,有爹给你做主,不要怕!”

        “啊?什么?……我……”……才不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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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爹,爹……我……我不去……”像个小孩似的,许心湖一边反抗一边牵强地被拉着走。

        “心湖,有什么你只管说出来,娘不会让他们欺负你的。”许夫人支持着她,边步履加快以跟上丈夫。

        “是啊,看看这次他们还怎么骗我?”许老爷正色道,一面走得更快。

        “唉呀……不是……不是……”她几乎要崩溃了。

        一进偏厅,老管家就迎上来道:“老爷,夫人,小姐。”

        “来人在哪?”老爷问道。

        “在那。”顺着老管家颤悠悠的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堂前背对他们站着一个东张西望的少年,在少年身旁的侧座上坐着另一个稍微年长些的男子。

        那背对着他们的少年,回过头来时,正看到几人进来,呼道:“许老爷来啦!”坐着的男子被他这一呼提了提神,抬头看着他们。

        许心湖心下一惊:站在那里的是那个讨厌鬼车夫阿錾!

        然后又倒吸一口冷气:坐在那里的——居然是明总管!

        三人向他们走来,明总管缓缓站起身来,却感觉他站起来时身体很沉。阿錾想要扶住他,他却摆了摆手。

        一家三口来到二人面前,明总管先行了个礼,说话的语气却略带几分无精打采道:“见过老爷,夫人,少奶奶。”

        阿錾本是和许心湖互相猛盯着看,还一副老大不爽的样子,但是明总管行礼时他也只得跟着行礼:“见过老爷,夫人,少……啊秋!少……啊秋……”连连打喷嚏令他叫不出来。

        “不必多礼了,请坐吧。”然后转身对许心湖道,“心湖,你也坐下。”

        她无奈地应了,转身时恨恨地看着这个讨厌鬼,连个少奶奶都不肯叫——而他就是故意的。他冲着她坏笑,然后在明总管身边坐下。许心湖则坐在两人对面,许老爷和许夫人当然是坐在正座上。

        “明总管今日来所为何事?”许老爷道。

        明总管刚要说,却被阿錾把话抢过去道:“还能为什么?不就是为了某个不副责任又以怨报德忘恩负义的人!”说完很不甘心地看着对面的许心湖,许心湖都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才懒得理他。

        “阿錾,不要胡言乱语。”明总管慢慢道。

        “可是,师父,本来就是嘛,她明明……”阿錾反倒更按耐不住了。

        “来之前你答应我什么?”明总管又道,声音平和,却不失威严。

        “……好!”阿錾立刻收敛道,“我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了。”别过脸去,就像小孩子被人冤枉砸碎了花瓶般在那自顾自忍着不发怒。

        “小徒恶劣,请老爷见谅。”明总管微微探身以示抱歉。

        许老爷道:“明总管,还是直接说明来意吧。”

        明总管道:“今日来打搅,是想请老爷夫人劝少奶奶回明府。”

        “你想得美,”不等许老爷开话,许心湖已经似笑非笑若有所指道,“也不知是不是监视我,前脚一走后脚你就跟上,还阴魂不散跟到苏州来……”

        “你这女人……”阿錾才要开火,一看师父正在看着他,就乖乖把溜到嘴边的话硬吞了下去。

        也不去理这些孩子间的古怪行为,许老爷问道:“明总管何出此言?”

        明总管得到了足够的时间,前思后想一阵,道:“少奶奶若是回府探亲,不会不带着侍女随行;三问服侍少奶奶的侍女她都不肯开口,我心中有数。”随而转身看向许心湖,“少奶奶,希望之前与少爷的不快由我代少爷向你道歉,希望少奶奶探亲结束早些随我回府。”

        “心湖,你怎么可以不说一声就跑来了?”许老爷皱眉数落道。

        “算了,老爷,心湖只是着急回来看看咱们……”许夫人还是护着她。

        “我才不是回来看看的,”许心湖只要一听到和明如许有关的事就一把火烧起来控制不住火势,对明总管道,“我要终止和约,你不需要劝来劝去,而且这和那个姓明的道不道歉没有关系,他也答应我可以终止和约。”

        临了,她又超狠地加了一句道:“我一拿到和约就撕烂它。”

        “少爷说他答应终止和约?”明总管明显有些惊色。没想到在他的脸上除了波澜不惊外居然还有其他表情,“这……这怎么可能……”

        “你这么惊讶干吗,你不是一直忠心于他吗?他做的决定你明总管当然会惟命是从。”许心湖觉得他的表情真的有点怪,至于这么惊讶吗。

        微微一阵沉思,他转身对许老爷道:“请老爷夫人劝少奶奶回府。”

        “这个……”许老爷和夫人互相为难看了看彼此,又对明总管道,“心湖说她不习惯府上的生活……”他总不能直说他女儿说自己在那过着非人的生活吧?

        “扑哧——”阿錾终于没忍住,嘟囔道,“还说不习惯啊?一睡不起,起了就大吃大喝,没事到处溜达……”

        “而且,心湖看来与明少爷实在合不来……”许老爷已经够委婉地表示她和明少爷的关系发展了。

        明总管缓缓道:“我家少爷虽然有些顽皮……”

        “什么顽皮,根本就是恶劣!”许心湖突然站起来走到他面前,对着他怒道,“难道你就不知道你家少爷是如何对待他的新婚妻子的吗?他到底是顽皮还是恶劣,你应该比我更加清楚!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们这些明府的人每一个都护着他,他明明已经臭名昭著,你还为他辩解掩饰做什么?要我在他面前多呆一分钟我都觉得讨厌,所以即使你再说什么,我都不会回去!”

        面对她的咄咄逼人,阿錾已经看不下去,却只见明总管脸色微微泛起红晕来,他只是轻轻等她说完,然后平静地说:“但是和约……”

        “我知道,违约赔钱嘛。这就不肖你担心了,只要一找到那张破纸我就撕了它,之后的事就由我一人承担。”

        “只怕少奶奶承担不来。”明总管刻意避开了她的正脸道,气有些喘。

        “你这什么意思?”她逼问。

        明总管闭上眼,调整了一下呼吸,这才道:“因为你赔不起四十万两黄金。”

        不想许心湖却笑了道:“没想到明家出的都是人才,连帐都不会算的少爷,然后是数都数不清楚的总管——撕了和约,我就赔你十万两黄金。”

        说是这么说,许老爷和夫人欲拦,却没拦住她。

        明总管像当初那个明少爷一样没有反应,只是他似乎一直在思考着什么其他的,缓了缓转身向许老爷道:“请老爷将和约拿出来。”

        “啊?”不是叫他现在拿吧?一露面就要被撕烂的……

        似乎看出他的担心,明总管道:“还请老爷夫人和少奶奶再看一次和约,以免遗漏。”

        “遗漏什么?”她道。

        “和约上写明:若少奶奶撕毁和约则需赔偿十万两黄金。”明总管道。

        “我记得。”她道。

        “和约也写明:若少奶奶违约则需赔偿三十万两黄金。”明总管道。

        “是没错。”她还是不明白。

        “难道……”许老爷却明白了,微皱了皱眉,将一纸和约从怀中取出,看了又看,与夫人交换了眼色,面色难看,“何以……唉!”

        “和约……”许心湖看着亲爹从怀中取出和约,注意力全在那里,完全没有注意到夫妇二人面色的改变。

        “爹,将和约给我!我要撕了它!”她还在想着这件事。

        “心湖,你……”许老爷叹了叹气,道,“你随明总管回去吧。”

        “为什么?”她不明白。

        “你这么笨,我都忍不了了——”阿錾在最关键的时候终于发挥了作用,“写了你毁约是赔十万两,违约赔三十万两,也就是说你毁了就等于违约,还是要赔那三十万两,还要加上毁约的十万两,前后一共是四十万两!”

        ——什么?!

        ——怎么……

        看到她整个人僵在那里,看来她是明白了。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明如许当初会那么简单就让她走了——

        四十万两黄金……那到底是什么数字……

        她为什么会中这种圈套?

        脑中一片空白的她,看着明总管,道,“你们……好狠……”

        她深知这个亏吃的她一败涂地,连上官府翻身的机会都没有。

        “少奶奶,所以请和我回去。”明总管看着她,眼里带着一丝坚持。

        许心湖惨白的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摇了摇头,本以为终于可以脱离苦海的她,却不想原来根本就一直活在明如许的阴影下。

        而她自以为的逃离生天终于在这一刻成了她的噩梦。

        呆呆地,她摇着头,,向后退了再退。

        “少奶奶……”明总管看着她,虽然声音平静,但是似乎多了些什么。

        “心湖……”两老看着自己的女儿这样,当下没了主意,许夫人更是心疼地咬着嘴唇担心地看着她。

        阿錾坐在那里,也是看着她,他不知道她会怎么做。

        所有人都看着她,许心湖只是退了又退,终于退到不能再退,眼见明总管跟了上来,似乎还在等她的应允,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当下转身欲走。

        “少奶奶!”突然明总管的声音有些急,却也带着些喘。

        在座的许老爷许夫人包括阿錾都傻了眼地看着这个突然举动惊人的男子:他们所认识的明总管一直是天塌不惊平声和气永远没有什么表情的人——而就是这个人,这个一直被认为是这样就是他的人,此时此刻却情急之下大步上去拉住了转身欲走的许心湖的手而且还失声呼喊。

        阿錾简直连嘴都合不上——这是他认识的师父吗?

        “你……”许心湖终于回过神来,缓缓转身过来,看着这个面色红润气息混乱又有些无力几乎随时都可能晕倒在地却还死抓着她不放的男子也着实吃了一惊——明总管居然会失声呼喊住她……

        完全不理周围的一堆呆傻表情,他也没注意到自己的惊人举动,只是道:“请少奶奶和我回去……”

        许心湖看着他,忽然觉得有种奇怪的感觉,眼前这个男子用一种她从来没见过的眼神看着她——那眼神就像在说:“别走”。

        她生平第一次觉得,这个男子令她感到惊讶,不是因为他拉住她的手,也不是因为他喊住她,而是因为他是明总管,一个自从出现在她面前就没有改变过表情的男子,一个令她忽然感到有暖意在心底的人,一个出乎她意料的人。

        她忽然觉得:眼前这个男子的举动是不带半点遮掩的,是真诚的……

        避开他的视线,她脸比他还红,道:“你……放手……”

        “少奶奶……”他只会说这么一句,还是一直在重复这一句,却不肯放手。

        “拜托……我手疼……”她几乎要被这道视线弄得不知所措。

        明总管这才看到自己正紧紧抓着少奶奶的手,他居然又是一惊,然后抬头缓缓放开她的手,自己却在那里似乎开始思考什么很严重的问题,又忽然抬头道,“少奶奶……请你……”

        “我……”她不能再看他,也不敢再听他说什么,抢道,“我要出去走走。”

        看着她远去的身影,明总管似乎还在想着什么刚发现却很难解释的问题,但他同时也意识到自己做了多奇怪的事,终于慢慢拖着沉重的身体回到堂前,在阿錾和许老爷许夫人的莫以名状的目光中恢复了平静道:“失礼……我只是不想少奶奶做出错误决定。”

        勉强地点点头,表示“我们明白,辛苦你了……”的意思,两口子还是有点呆色。

        “请老爷将和约收好。”明总管道。

        “啊?……哦!”许老爷这才注意到原来他手里展着这张和约以不知有多久,而夫人也正常微笑起来。

        谁知一旁阿錾却在那里似乎已经预见了什么恐怖的未来一样有所指地边看着自己站在那里的师父边摇着头自言自语道:“惨了……这次真的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