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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你还可以更狠心吗?



                                            第十章  你还可以更狠心吗?

        天清气朗的晌午,高头华丽马车疾驰在临水滨道上;马嘶过处,滨道两旁蓬草似乎被拉拽般向路面扑去。

        明明早上是阴天,本想借欲来风雨的借口继续赖在家里,而某人却说中午之前天就会放晴,是以计谋未能得逞——而这个某人,现在就悠闲自得地坐在正看着车窗外还不断埋怨天气太好的人儿的侧座上“闭目养神”。

        “睡觉就睡觉好了,说什么闭目养神……”许心湖的心里不得好过,将目光从“糟糕”的天气转移到面前侧座上端坐闭目调息的明总管身上,越看得仔细她就越觉得明总管的样子很有趣:端坐在那里,身子随车身左右轻晃,手垂在身旁,双目轻轻闭着,脸色却一阵红一阵白,嘴唇微微发白,偶尔还会皱一皱眉——只是看上去十分憔悴。

        感觉到奇异的目光在注视,明总管居然缓缓睁开无神的双眼,转过头来看看一身淡粉色纱衣的好奇少女,开口道:“少奶奶有何吩咐?”

        许心湖半开玩笑道:“我是好奇,为什么你看上去好象很累?”影射他一个大男人体力这么差,颠簸一下就疲倦不堪。

        明总管倒是很老实地回道:“有劳少奶奶挂心,我没事。”

        她道:“外面景色不错,休息一下吧。”

        明总管道:“下午未时前要赶回城里,还请少奶奶见谅。”

        “休息一下有何不可?”她决定的事就要为之争取,于是似乎很有道理地道,“都赶了两个时辰的路了,就算你不用休息,马也要休息一下饮水吧?一味赶路使马疲惫,休息一下说不定还能跑得更快呢?”

        明总管回道:“这个少奶奶请放心,这两匹马都是耐力十足的好马,可以昼夜兼程赶路不用休息。”

        “我,”她开始不明白为什么每次到了最后她都必须硬着头皮讲“道理”,“我颠簸累了  ,我需要休息——这可以了吧?”

        “少奶奶,可是我们还要赶……”本来想说,却被她将话整个拦下:

        “赶路又不是赶投胎,为什么要这么急?只是想停下马车休息一下,”她故作生气道,“实在太不近人情了。”

        “还请少奶奶体谅……回到府里,任由少奶奶责罚。”他认真道。

        “我体谅你,你为什么不体谅我呢?”许心湖搬出最后一招,道,“如果我昨日不是为了体谅你,现在你恐怕还在许府作客。”——这句话的意思是,知恩要图报。

        “可是,”果然奏效,明总管想了想道,“怕是耽误行程。”

        “怎么会呢?只是休息一下就好。”见到成效,许心湖报以一个微笑。

        明总管斟酌些许,终于点头道:“好吧,就休息半柱香。”随而转头向车外赶车的阿錾道:“阿錾,休息一下。”

        “师父,不是要赶路吗?还休息什么?”虽然是隔着帘子,但阿錾每次都是中气十足,话里的攻击性也十足。

        “休息半柱香时间,应该不会耽误多少。”明总管道。

        “好。”阿錾应了声,直接拉住马缰绳,顺而转到河边,这才拉满缰绳停下马车。

        明总管先行下车,许心湖纤手随后掀开车帘,抬头一望就被这满满映入眼帘的湖光山色所吸引住:到处都是葱翠之色,河上碧波荡漾,河畔草地青若绿毯,雀鸟轻歌,河水轻舞,天际湛蓝,阳光和煦,甚至连风都温柔可及——

        正当她被眼前景色所吸引,忽然一只手慢慢伸到她面前,她这才看向伸手之人——阳光照耀下,轻风顾盼中,儒雅飘逸的男子正回首伸出手欲扶她下车。

        许心湖也不客气,轻轻一搭,缓缓步下马车;阿錾也随后将马车前导到河边,饮起马来。

        来到河边,许心湖静静呼吸着山水间的新鲜空气——看着河水潺潺,看着水中鱼儿嬉戏,连身在其中的人似乎也忘却了身后诸多烦恼。

        淡粉的窈窕身影立在水畔,青丝与轻纱在淡风中翩然,感觉就像是超然世外的仙子般——明总管静静立在她身后不远处,不知不觉目光都被这水畔的影子所吸引;而这个身影忽然心血来潮地低头在草地上寻寻觅觅着什么,然后目光闪动发现了她寻觅的东西,低身捡起一块石子,拿在手里,面露开心。

        “啪——啪——啪——啪——”水面击起四道涟漪,石子终于沉入水底。看着涟漪,许心湖露出满意的微笑。

        她的举动却引起了明总管的注意,他慢慢道:“少奶奶这是什么招式?”

        许心湖对他的问话莫名其妙,回身道:“你不会么?”

        明总管诚实地摇了摇头。

        “你以前都没有玩过吗?”她有点不敢相信他居然不会这个。

        “玩?”他更是迷茫。

        许心湖看着他,有种怪怪的感觉——什么样的人才会连小孩子们都会玩的打水漂游戏都没见过呢……

        许心湖捡起另一块石子,问道:“……那你,要不要试试看?”

        明总管缓缓步了过来,还在犹豫时许心湖就把石子递到他的面前,看着他完全不明白的样子,笑道:“很简单的。”他还没想好,手却已经简单的接下了石子。许心湖自己又拣了一颗,面向水面一副老夫子的口气道:“这是小孩子的游戏,很简单——面向水面,石子用拇指和食指拿住,中指固定,然后手臂向后做好准备,再用力向水面一甩……”随手一甩,身态轻盈的像甩袖一舞,而不算轻的石子像被拍打在地的藤球一样一蹦一蹦轻盈跳跃在水面上,又是打了四下,才落得水中,水面涟漪不断。

        “试试吗?”许心湖转头道。

        看了看手中小小的石子,明总管慢慢地照着之前她说的后慢慢摆到身后,别扭地道:“这样吗?”

        看着这个一如既往地扮自在的明总管那略微笨拙的姿势和有些不太自然的神情,许心湖忽然如梨花般笑了开来,却不好意思打扰地道:“很对,很对!低一点,再平一点。”

        明总管很认真地学习,待她指导完毕,只听许心湖道:“现在用力甩出石子。”

        手臂一挥,石子随之飞出跃向水面,收势之后衣襟飘飘,儒雅之外又多添了份帅气。

        两人的眼睛都盯着水面的涟漪,只听“啪——啪——”两声,石子在河中央落入水中。

        “两个两个!”许心湖笑逐言开,忍不住夸起他来,“第一次玩可以打出两个,孺子可教啊。”

        明总管看着水面,似乎是被她传染的,有一丝转瞬即逝的笑意,道:“少奶奶过奖了。”

        “看你的表情,你是真的没有玩过了?”她真的不太相信。
        “这种感觉很特别,的确不曾有过。”注视着水面,明总管淡淡地道。

        而他这句话却引起她更多的好奇,她道:“不曾有过?这个游戏是每个小孩子都知道的吧?”

        明总管只是用很平淡的语气坦白地道:“说来惭愧,从懂事起,我就不再是小孩子。”

        ……风轻轻地拂过面颊,淡淡的随着风飘逸的衣襟,还有轻若虚无的发丝,看着身旁这个感觉很虚弱的男子,听着他语气简单的话,许心湖忽然有种莫名的感觉,她心里想着的是究竟面前这个不可一世的总管为什么有着一张平定若水波澜不惊的脸,究竟这双好象什么都看得透的眼睛为什么可以这么简单平静地说出这样一句话……

        “是不是姓明的一直欺负你,逼迫你为他做事,你放心,”许心湖承诺道,“只要你说出来,我可以帮你,你不用怕他的,虽然他是……”……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更是个疯子,但她不会屈服。

        明总管只是稍微步了两步,道:“相信少奶奶将来可以体会。”

        “有什么好体会的?”只要一提到那个邪气和帅气集于一身的人,许心湖的这片湖面就不能平静了,她左顾右盼,然后慎重道,“这里没有人,你可以大胆说:姓明的一家是不是威胁你?”

        凝视着水面,明总管道:“不是。”

        “不是?”许心湖不能理解,拦到他的面前,抬头眨着大眼睛,坚持道,“难道是你心甘情愿?”

        明总管毫不掩饰地回答了她:“心甘情愿。”

        “你竟然助纣为虐!我看你像个好人,没想到……”许心湖指责道。

        “少奶奶……”明总管一时想不出怎么回答她。

        远处河边悠闲地躺在草地上叼着一根草的阿錾伸了个懒腰起身正看到那边两人聊着什么,自言自语道:“干吗和我师父走那么近,太恐怖了,万一师父沾染了她的阴阳怪气,那我不就有了一个阴阳怪气不知所谓的师父?不行,要让师父离她远点!”打定了主意,阿錾拉着马车大喊道:“师父,半柱香过了,快走吧!”

        被他一喊,明总管看看天色,的确差不多了,便道:“少奶奶,继续赶路吧。”

        许心湖闷着一肚子气,道:“赶着去阎王殿才是真的。”

        她在前面走,明总管在后面跟着,忽然她脚步停下,转过来猛然想起什么道:“湖心畔!”

        明总管不明所以道:“湖心畔?”

        “湖心畔!”她坚定地看着他,问:“为什么我第一次去湖心畔明如许就知道我的身份?”

        明总管看着她,她是很认真地在求解,许久,才选择了最委婉的句子回答道:“湖心畔之名来意特别,它的设计也与明府别处不同,而那里,除了老爷和少爷,是不允许有人进入的。”

        不允许外人进入,原来这就是那个混蛋的混蛋理论——忽然许心湖想到什么,道:“但是你不是也……”她疑惑丛生。

        “因为我要巡视府内上下,确保家宅安全。”他的答案这么简单。

        “不、不会就因为这个吧?”她却被这理由震慑住了。

        “确是如此。”他回道,然后请少奶奶先行上车。

        “等等,”她的眼睛里更多了许多疑惑,看着他问道,“那,明如许为什么一再耍我?”

        看着她,明总管良久才说了一句和明如许差不多的答案:“少奶奶,我只是总管,只知道分内的事,少爷的事不便过问。”

        “你敷衍我?”她的理解就是,她需要自己去问那个万恶之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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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十分,风尘仆仆的三个人终于到达了明府大气的正门前。守门四家丁中的两人立刻上前牵马迎接,照例还是明总管先下车,再回身扶许心湖。

        “明总管您回来了。”家丁迎接道。

        “恩,少爷回来了吗?”明总管问道。

        “少爷啊,今天一天都没有出门。”家丁道。

        明总管想了想,便对许心湖道:“少奶奶这边请。”

        家丁将马鞭从阿錾手里接过,阿錾便也追上两人了——与其说是追上两人,倒不如说是追上了他的师父,因为许心湖早已经被落在了后面。

        前面两个男人走得这么快,而且她发现这条路并不是之前每次回她别馆的路,便道:“为什么这么急?这条路去哪里?”

        阿錾回过身来一副无法沟通跟她却又要勉强自己跟她沟通的样子,道:“我的少奶奶,你早一刻到别馆,师父就早一刻不用再担心,还是快走吧!”

        “说得不清不楚,根本听不明白。”许心湖才觉得自己跟他沟通才叫勉强。

        “还请少奶奶体谅,稍后我自当向少奶奶谢罪。”明总管回过身来,缓缓说完,再继续转身向前走。

        许心湖无奈归无奈,却感觉好象真的是在赶着做什么似的半刻拖延不得。

        穿过偏厅的横廊,才一转弯打算穿过花园,三个人的脚步就被一个明明庸懒却又好象要把他们三人的每根神经都震颤了的声音从花园里飘过来说道:“天气不错,玩得开心吗?”

        ——这声音!

        走在最后面的许心湖反倒是反应最大的一个,她几乎尖叫出来,幸好她及时掩住了口:在不远处的花园里,百花绽放丛的闲亭中,石桌前摆满了酒菜,明少爷居然一改前几天的形象换了一身好白好简单的轻绸,正悠闲地扇着白纸扇轻笑着,笑的不带一点预见性,远远这么看去就像一位坐看闲庭好花开的神仙般——但是他身边站着的四个家丁却都不约而同向三人露出一副“哎呀糟糕了”的表情。

        随着明总管缓缓转过身来,阿錾可是心领神会很是明白,暗叫“不妙”;许心湖暂时神飞天外,看她那个被吓到的样子,阿錾居然忽然有想笑的欲望——该怎么说呢,只有当她遇到他们“伟大”的少爷的时候  ,才有机会见到这横冲直撞天不怕地不怕的挂名少奶奶各种各样的惊慌失措的神态。

        “见过少爷。”明总管和阿錾向坐在亭中的明少爷请安道。

        明如许看看两人,又转眼看看立在一边的演示不住惊慌的粉衣少女,道:“赶了一天路,累了饿了么?酒菜还没凉。”

        “多谢少爷。”明总管应着,缓步走上前去。身后的阿錾却一脸哭相碎碎念道:“惨了惨了,鸿门宴啊……”

        两人走到亭里谢过少爷在少爷一侧坐了下来,只听明少爷道:“娘子怎么累得走不动了?”

        ——“我不饿。”无论气势还是语调,都不可以输给他。

        “中气十足,看得出来。”

        “我回房了。”说罢转身疾走。

        “慢着,”急于逃跑的脚步被打断,轻轻收起折扇,亭中人道,“娘子喝一杯赔罪酒,再走不迟。”

        ——赔、赔罪酒?!

        明总管第一个看向明少爷,阿錾更是莫名其妙,四个在侧家丁几乎就是面面相觑,至于站得远远的许心湖,基本等于听不明白——“赔罪?”她心中一寒,不知道他又搞什么飞机,小心翼翼道,“明大少爷说风是风,说雨是雨,又何罪之有?”

        “外面日重,不妨坐下来慢慢说。”明少爷很明白,她已经被劝动了。

        “倒看看你耍什么诡计。”心里这么想着,许心湖带着怨气走上石阶,步入亭内,在唯一遗留的座位前坐了下来——身旁左侧就是明大少爷,身右则是明总管,对面当然就是讨厌鬼阿錾了。

        座位都坐满了,该到的都到了,明少爷示意,家丁开始向在座四人斟酒——“慢着,”向许心湖面前玉杯中将要斟酒就被明少爷的一声打断,家丁看向少爷,许心湖却懒的去看他。

        站起身来,来到那家丁身边,明如许道:“娘子这杯我斟。”于是那家丁不敢二话将玉壶交给他,虽然满脸的为难,但仍然不会违背少爷的吩咐,却也着实被他家少爷的举动所乱。

        ——许心湖又开始有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虽然对这个恐怖的人有所免疫,但是当这身白衣越是接近自己时,她就越是不由得背后泛起寒意……

        提着玉壶的手开始向她面前的玉杯中斟酒,而这个提壶的白影就在她的身边。

        酒满,壶落,只听这身边的白衣少年简单地道:“娘子,请。”

        一口一个“娘子”,而他的行为比之前几天更为古怪,想想之前几天嚣张跋扈的可恶嘴脸的明大少爷,忽然之间向她赔罪,想着想着许心湖手指尖都冷了下来——最恐怖的莫过于他明大少爷毫无预见性的语气和行为,令她已经彻底领教到这个极品相貌的外表下所拥有的“极品”性格……

        “恕心湖从不喝糊涂酒。”许心湖冷冷盯着这只香飘四溢的杯子道。

        她能感到他在笑,只是他偏偏要详细解释道:“昨日对娘子无礼,气得娘子回娘家,”然后他继续道,“我赔罪。”

        “赔罪?”许心湖心里毫无章法,但一点也猜不出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明大少爷何需介怀,还赔罪这么严重,况且……”况且,他们也不不过是假成亲而已。

        明如许一时没有说话,代表他明白她要说什么了。

        没想到明如许将提杯的手放低了,似乎有放弃之心,道:“娘子不喝……只有明日去向岳父岳母大人赔罪。”

        ——什么?

        “不行!”许心湖一听,立刻蹿了起来,怒视他道:“有什么你只管冲我来,不要为难我爹娘!”

        看着面前只是轻轻笑着的白衣少年,许心湖总觉得自己再这样下去早晚有一天会被眼前这个不知是人是鬼的怪物给逼疯了——接受着她怨恨的眼神,他仍然举着盛满美酒的玉杯。

        在座的所有人都在关注着这两人,他们的少爷今天举动如此反常,而他们的少奶奶居然冷冷地盯着他们少爷。阿錾也被她的目光震住了——因为没有想到她这么一个不知所谓的千金小姐,居然会一再令他觉得似乎亘古就有的那有着波澜不惊的面色的师父一再改变神色,更不知什么原因令他家少爷开口赔罪,最令他难以相信的是她居然可以对着他家少爷随时发飙。明总管只是静静坐在那里,似乎对眼前的事情漠不关心,倒是难为了四位家丁跟着紧张。

        两人互相看着,许心湖眼神坚定,不闪不避怒气甚多;而明少爷表情太过轻松,实在看不出什么——却大有天雷勾动地火之意。

        拿起杯子,许心湖眼睛从未离开过眼前之人,将玉杯举到面前,她道:“我喝。”便一饮而尽。

        见她将玉琢的杯子毫不客气地拍在桌上,明如许也慢慢喝下——在一道充满愤恨的目光中顾自喝下。

        ——突然许心湖寒意丛生,脑中一片空白,这感觉太熟悉了:明如许居然在喝下这杯酒后又露出了他邪气的笑容。

        “你……”不及她说什么,明如许已经转身坐回自己的宝座上了,家丁上前又再斟了两杯。

        可是从这时开始,许心湖就已经感觉到有什么恐怖的事要发生了——

        “总管这几天忙么?”明少爷的话锋转向了坐不理事的明总管。

        “劳少爷费心。”明总管回道。

        “那就是不忙了?”明少爷收起折扇道,“却总不见踪影?”

        “少爷,”明总管看着明少爷尽量解释道,“近日滨道多盗贼,少奶奶只身上路危险,便随行保护。”

        “做得很对。”明如许打趣似的道。

        明总管却似乎听得了一句讽刺话般继续解释道:“少爷,这两天我不在府中,许多事未能及时处理,”明总管淡淡道,“请少爷责罚。”

        “师父……”阿錾本是有话不说就坐立不得的人,而在明如许面前只是看看师父,未再多言。

        许心湖却看不下去了,转头看着明如许道:“是我让他随我去的。”

        “恩?……”阿錾第一个呆相地望着她,她这句话的意思难道是……

        明总管看看许心湖,转头对明少爷补充道:“少爷,少奶奶并不知道有人跟着她的马车,是我自作主张。”

        “少爷,我……”阿錾刚要开口替师父顶下,却立刻被明总管的话拦了下来——“少爷,阿錾是我的徒弟,自是我令他驾车前往。”

        “明总管,我看你没必要受罚,”许心湖道,“你没有做错什么。”

        “少奶奶,身为总管,却放下府中事务不管;擅自做主,却不向少爷禀报一声;我自知一错再错。”明总管似乎知道自己的命运将会如何。

        “那是因为我,”她当然是不肯罢休,向明如许道,“我认为明总管不用受罚。”

        “好。”明少爷简单应了声。

        许心湖有些惊讶,求证道:“真的不罚他了?”

        “不罚了。”明少爷笑道。

        许心湖向明总管宽心道:“放心吧。”阿錾也开心起来,看向师父。

        明总管未动声色,缓缓才道:“家法不能变,请少爷责罚。”

        明如许看着他,笑笑地道:“娘子为你求情,我便心软了。”

        “少爷,少奶奶初入府里,并不了解,”明总管继续请罪,“还请少爷依家法处罚。”

        “你……”许心湖看着明总管那副看不透的平静,真是心急如焚,阿錾却似乎明白了什么不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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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法太多,记不得了。”明少爷这句话似乎是在给他找活路。

        许心湖总觉得今天这混蛋的表现很令她满意,居然觉得他有点好心肠,道:“对啊,不记得就算了。”

        谁料明总管却数起典来:“家法有记:不实、欺主,当责家杖五十;荒业、怠工,当面祖祭跪三天三夜。”

        “你脑袋有问题吗?”许心湖几乎完全搞不明白,世界上怎么有这样的人。

        “感谢少奶奶知恩,”明总管似乎是铁了心般,道,“我甘愿受罚。”

        许心湖抬头去看阿錾,阿錾却只是静静坐着不说半句话,这更令她心急——为什么他的徒弟一句话都不再说了?

        “等等,你说过不罚了。”在这个怪异的人面前,她只有这一招了。

        “不罚。”他笑道。

        许心湖向明总管道:“你家少爷都说不罚了,又何必再固执呢?”

        “少爷若是不罚,就是愧对家训。”明总管几尽令她崩溃。

        “这么严重?”明少爷还是笑对。

        “的确严重。”明总管认真道。

        “喂……”许心湖来回频顾她身旁两人,简直无法接受现在的情况。

        “没办法。”明少爷看着对面的明总管道。

        “明如许,你要出尔反尔吗?”许心湖还在坚持道。

        “少爷的话耐得过家训么?”他简简单单地看着她道。

        “你……”许心湖忽然感觉到了什么,却说不出来。

        “多谢少爷,”明总管定下心来,只等着受罚,“请少爷责罚。”

        明少爷看着对面面色不改的男子,吩咐道:“执行吧。”他这句话一出口,身后四个家丁都互相看看,却都为难不已,似乎谁也下不了这个手——但是又不能违背少爷的话,只有缓缓走到明总管身后,将他“擒”起……啊不,基本是扶起。

        莫名的正义感涌上心头,许心湖站起来认真道:“慢着,他的样子虚弱得很,怎么能受五十杖;若论家法,是我让他保护我的,该罚的不该是他!”

        “赔罪酒不是喝了么?”明少爷道。

        “什么意思?”许心湖感到有些不妥当。

        “赔了气走你的罪。”

        “那又怎样?”

        “那就是你没错。”他道。

        许心湖强调道:“那他又何错之有?他只是忠心……”

        “他是下人。”这四个字,听的明总管毫无反应,却令许心湖清清楚楚地想起之前这个大少爷的可恶神态,忽然之间,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道,“……你是故意的……”

        ——突然在她的眼里浮现出一道若有似无的却又无比熟悉的充满了邪气的笑容,洁白若雪的白衣称上邪气与帅气都发挥到极致的微笑,一个只有当他得逞之际,才会出现的标志——而这就意味着……有什么人间惨剧又要上演了……

        “你到底有没有人性?明总管对你如此忠心!”

        “我没有逼他。”他笑着,毫不避讳地看着她。

        “你根本是在设计他!”许心湖真恨自己又一次被他耍得团团转,甚至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

        “少奶奶不要错怪少爷,是我执意要受罚。”明总管道。

        “不怪我了。”明少爷目光定在明总管身旁家丁身上,家丁像到命令般,虽然无奈,却只好硬着头皮将明总管搀下石阶,另外两个家丁拿出长杖和长凳,一切准备就绪。

        “少爷!”阿錾立起道,“师父近日感染风寒身体虚弱无力,实在难受家杖……我想代师父受杖责之刑,请少爷准许!”

        “难怪越看他脸色,”明少爷将犀利的眼睛全定在缓步出亭子的背影身上,意味深长地道,“越是苍白。”

        阿錾立刻道:“多谢少爷成全!”若他再慢一点,怕会被许心湖破坏——虽然明少爷其实并未决定什么,但他也只有硬撑着赶着替少爷做出决定了。

        “阿錾,不要自作主张。”明总管道。

        “我没有,”阿錾已经尽力在维护他的师父了,他赶在师父前面爬到长凳上,道:“快打快打——”

        “你不起来,以后不必以师徒相称。”明总管说这么绝情的话也依然是这么平静。

        阿錾看着师父,内心挣扎许久,神情复杂道:“对不起啊,师父……”

        “还不打?”阿錾下定决心道。执杖家丁互相看看,也没办法,赶在明总管说话之前,一杖打下,阿錾没有吭声。

        “你们做什么?”明总管看出他们的异动,想要上前去,却被两个家丁死死抓住,任谁也看得出他此刻虽然急于挣扎,却连力气都没了。

        许心湖看不下去,站在原地转头看向那个对这样的情景毫无感觉的白衣少年道:“明如许,我终于看清楚了你。”

        “哦?”他却坐在那里绕有兴致地等着听她的下文。

        许心湖看着他,似乎透过他的虚假的外表,看到了他的真心一样,冷冷道:“你太无情了,你好狠心。”

        “向你赔罪也算狠心么?”明如许抬头看着眼前这个眼神冷冷的少女,居然这种情况下还可以这么轻松。

        “你还可以更狠心吗?”这不是质问,绝对是讽刺。

        “当然可以。”他难道听不出她是在讽刺他吗?

        许心湖居然冷笑了两声,回敬道,“你利用我……只因为明总管没有向你禀报你就这般对待一个对你如此忠心耿耿的人,即使他是下人,”忽然她又笑了起来,“对,我差点忘了,你从来不当下人是人,”看着他毫无反应的眼神,忽然她想到了什么似的,继续道,“我想我明白为什么连成亲都要白纸黑字了——因为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一个女子愿意嫁给你,哪怕是你是明家大少爷。”

        “你不是嫁给我了么?”他这个自在的态度更加令她感到悲哀。

        “我嫁得很对,”她竟然赞同他的话,只是接着道,“虽然时间只有短短几天,我却已经将江南商行最大的富家少爷看得一清二楚。”

        “浅浅一杯,就醉了么?”明如许打开折扇,缓缓立起,边悠闲地扇着扇子边看着她。
        “我醉了,”看着他不带任何演示的自在目光,她冷冷道,“居然刚刚还认为你是真心想要放过他……”

        “既然醉了,就休息吧。”明少爷轻描淡写丢下一句,便向亭外走出去;看着这个洁白若雪的背影,许心湖眼里只觉得那衣服里面是一颗黑色的心,更是一颗无可救药的黑心。

        阿錾一声都没有吭过,只是咬紧牙关撑着,而一口真气泄过之后,明总管的脸色真的是近乎苍白,身体也虚弱不堪。

        来到他面前,明少爷若有所指丢了一句:“你看明白了么?”

        明总管看着明少爷头也不回的白色身影,脸色难看的他眼神却很镇定,却又有些复杂的感觉在里面,所以想了半天,直到那个白影消失在横廊的尽头都没有想出一句可以当作回答的话。

        “去祠堂。”这是他唯一可以讲出来的话。两个搀扶他的家丁没了办法,知道他固执,便为难地扶着他离开,“稍等,”忽然他又停住了,回头向还是立在亭中的粉衣少女轻道,“少奶奶,多谢。”

        他的声音虽轻,但许心湖却听得清楚,只是她似乎自我解嘲道:“我什么都没帮到。”

        他笑了,虽然面色惨淡,但是笑容却很宽心,这似乎是他第三次对着她笑了……

        看着他的远去,许心湖又看看被打的阿錾,悻悻离开。

        “喂,少爷少奶奶都走了……”看到少奶奶身影消失,两个执杖家丁互相使眼色,其中一个大声喊,“……四十七,四十八,四十九,五十啊!五十杖了!”而实际上离这几个数字还远着呢。

        阿錾总算脱离苦海了,也没了说话的力气,瘫在那里松了一口气,那两个家丁抱着杖冲了上来在他面前道:“錾兄弟,别怪我们,我们已经尽量打的很轻了……”家丁二人随即将他扶起,想将他送回房里去,谁知他终于肯开口,还痛苦万分地委屈埋怨道:“哇……还说轻?再打几下我就散架了,两位大哥……”

        “没办法啊,忍忍吧…”两人也很无奈。

        虽然声音渐渐远去,但阿錾的声音还是可以听得清楚:

        “……不过还好,没有打到师父……”

        “我们也不想啊……”

        “……算你们聪明,要是敢打我师父……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好了好了,还是先顾你自己吧。最近这十天半个月,你要在床上度过了。”

        “哇……那……马谁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