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她笑着,下了床。尽管行动中免不了扯动伤口,但并不妨碍她的动作。

        方才那怒骂中的男人在房门被敲开后便闭上了嘴,此时急忙上前两步扶住了她,眉头皱成了一座小山,眼中露出一丝心疼。

        “何必一定要亲自过去看呢?”

        “总得确认一下我费了那么大劲,没有白做功吧!”

        两人低声地交流着,在那一男一女的带领下,走到旁边的病房,原来他们就住在隔壁。

        小男孩静静地躺在床上,呼吸平稳,仪器中显示的心跳和血压也极为正常。

        “医生说,他最迟明天就能醒来了。”中年男人说道,看着小男孩的眼中,有着慈爱、愧疚、心疼和放松。

        但他却没发现,在看到小男孩的一刹那,女孩的表情僵硬了。

        当时在火场中,眼前都是火红的一片,烟和灰尘弥漫了眼睛,根本看不清男孩的面容,此刻他已经被彻底清洁过了,自然看上去一目了然。

        女孩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扶着她的男人立刻感觉到了,不由投来诧异的一瞥。

        女孩却根本不理会他……不,应该是不理会身边的一切,只是略显激动地走到病床边,向着小男孩伸出了手,却有些犹豫、有些胆怯,不知该不该去触摸他。

        迟疑了一下,她终于下定了决心,拉起小男孩的右手。就在此时,本该昏迷中的小男孩却发出了一声很低很低,却异常清晰的梦呓——

        “敏敏。”

        女孩只觉得脑中“轰”的一声,呆立当场!

        (番外完)

        番外

        欧洲篇

        沿着阿姆斯特丹河,漫步在阿姆斯特丹街头,我静心感受着这个有着“北方威尼斯”之称的城市独特的风物地貌。

        阿姆斯特丹是一座奇特的城市,一百多条水道被上千座桥梁连接起来,桥梁交错,河渠纵横。由于市内地势低于海平面,所以这里的房屋全都以木桩打基。黑糊糊涂了黑柏油的的木桩上,典型的传统民居的房子正面和窗户都是细长的,房上还有突出的吊钩。

        身边来来去去的都是卷头发、高鼻梁的荷兰人,按照大清的说法,他们是“红毛鬼子”,在大清的地界上,那是被人侧目以待的稀有人种。然而在荷兰,被当成了稀有人种的却变成了我们,在熙熙攘攘的洋人中,只有我和允祾、允褆是黑头发、黄皮肤的中国人,颇为醒目。再加上此时会乘船到欧洲的中国人并不多见,也就难怪我们会如此引人注目。

        不过好在现在中国虽然已经闭关锁国,但还未羸弱到人人予取予求的地步,在商业气息浓厚的荷兰,对于来自他们的“衣食父母”之国的人,多少有着几分尊重,所以尽管不少人向我们行着注目礼,带有鄙视眼光的倒也并不多见。

        于是早已习惯被人们“仰视”的允祾和允褆很快就习惯了这样的气氛,不都一样是人吗?只不过以前是中国人看他们,现在换成洋人看他们罢了。他们的注意力,完全被四周迥异于中国建筑风格的屋子吸引住了,此时忙着游目四顾,哪里还有闲心去理会这些好奇的眼光?

        “娘,你看,他们的房子门面怎么都这么小啊?”允祾扯了扯我的衣袖,一面问着,一面还舍不得把眼光收回来。

        我以前到过一次荷兰,只不过是在回国途中,中途转机停留了几个小时而已,对阿姆斯特丹的情况也作过一些了解,于是笑着为他解答了这个力所能及的疑惑。

        “荷兰这里,征税的标准跟咱们大清可不一样。这里的房屋要交房产税,而房产税是按门前的面积征收,所以洋人们为了节省税都尽量减少房子正面的面积,而把装饰的心思都放在了屋顶的山墙上。你看,他们的山墙都很有特点,没太多类似的形状。”

        允祾顺着我的指向看过去,点了点头。

        “那,那些吊钩都是做什么用的?”允褆也忍不住发出了提问。

        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说:“你看,他们的房门那么窄,大一点的东西都搬不进去,所以洋人们就在房上装上了吊钩,把从门里运不进去的东西吊进去。”

        允褆皱了皱眉头,嘟哝着说:“这洋人们也真奇怪!好好的门做成那样,半个东西还要吊上去,何苦来哉?”

        我不由抿嘴笑了。

        虽然不得不跟着我们来到欧洲,可允褆的心情总是郁郁沉沉的,提不起兴致来。我看这样也不是办法,来到欧洲,就是要重新开始新的生活,老是活在过去的阴影里有什么用处?便带着他们出来逛街,希望能帮他放松心情。

        而显然我的目的是达到了,他紧锁的眉头慢慢展开来,开始说些话了,也对身边的事物留上了心。

        我松了一口气,然而听了他的话,有人却不高兴了。

        “我们国家的情况跟你们国家的情况不一样,当然房子的样式也就不一样,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说话的是陪着我们出来的乔的女儿瑞安娜。她今年十八岁,活泼好动,因为向往东方的生活所以跟着父亲到了清朝做生意,这次是跟我们一起随船回来的。她有着一头波浪般的金发,在脑后扎了一个马尾,湛蓝的眼珠,红润的嘴唇,是个非常美丽的荷兰女孩。

        瑞安娜一直对中国文化有着难以抑制的好奇,尤其是神秘的皇室家族,更是在外国人眼里属于无法解读的存在。如今见了允褆这位大清王朝的皇子,谁还不会好好利用机会,仔细研究一番?

        于是瑞安娜从在船上开始就刻意接近允褆,用外国人独特的思维方式和行为习惯,冲击着允褆这样受到严格的传统中国式教育而成长起来的人。在她的“胡搅蛮缠”下,允褆慢慢从背井离乡的自暴自弃中转变过来,对此,我乐见其成,甚至不惜在必要的时候,成为瑞安娜“骚扰”允褆的帮凶!

        回到阿姆斯特丹,乔就去忙生意去了,瑞安娜则自告奋勇地担下了接待我们的任务,听到我说要出门逛逛,自然义不容辞跟来了。

        允褆似乎有点怕了瑞安娜,听她这么说,也不争辩,默不作声了。

        瑞安娜见他不搭话,便转向我,带着崇拜的眼神说道:“安琪儿姐姐真厉害!什么都难不倒你,什么都瞒不过你!”

        安琪儿是我的英文名字,我淡淡笑了笑,说:“谢谢。不过我只是多看过一些资料而已,纸上谈兵,算不了什么的。”

        “那也很厉害了啊!光是看书就能记住那么多东西……”瑞安娜叽叽喳喳地说着,我们来到了一座宽广的广场。

        广场上,一个乞丐也见不着,衣着光鲜的上流人士高昂着头,带着自以为无懈可击的优雅姿态来来去去。广场的对面,一座巍峨的建筑当面而立,不时有人进进出出,有着跟一般的广场不同的气氛,更加威武庄严。

        “到了!这里就是我们的市政厅!”

        瑞安娜的声音陡然拔高了一度,似乎故意炫耀着荷兰与众不同的政治制度,尖声叫了起来。

        我仔细打量着广场对面的市政厅,这就是以后的荷兰皇宫吧?在这个建筑物的地下,安置着一万三千根柱子,蔚为壮观,只可惜从我这边看不到。

        “市政厅?什么地方?”

        对于荷兰政治历史一窍不通的允褆等人,根本搞不清楚荷兰政治体制的特别之处,瑞安娜完全可以算是对牛弹琴了。

        看了看气呼呼的瑞安娜,和一头雾水的允褆、允祾两兄弟,我强忍住笑,急忙岔开了话题。

        “瑞安娜,你父亲是不是去了东印度公司总部?”

        显然她也发觉了自己不过是白费口舌,于是很干脆地配合我转到了另一个问题。

        不是的,安琪儿小姐。我父亲今天就是要来市政厅,所以我带你们过来,看看父亲有没有时间跟我们共进午餐。如果顺利的话,或许还能请到威利先生呢!”

        我皱了皱眉头。威利是东印度公司的大股东,并且在荷兰国会中有着很大的势力。如果我要扩展在荷兰的生意,跟他打好关系是非常重要的。然而,我却没有准备这么快就跟他见面。

        瑞安娜看了看我的表情,说道:“安琪儿小姐,我们家族是东印度公司的重要股东之一,而您作为我们家族公司的大股东,以后必然会经常跟这些大佬们打交道,所以父亲才让我带您过来,希望能有机会为您引见一下。”

        我笑了笑说:“我知道的,请放心,瑞安娜,我只是感觉有些突然而已。你应该早些告诉我的。”

        允裬此时在一旁插嘴道:“娘,总听你们说起东印度公司,那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我看了一眼允禔,他因为听不懂英语而显得有些难堪和沮丧,便换了汉语,解释道:”东印度公司创立于约一百年前,名义上是股份制的公司,但因为大股东很多都与政坛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所以东印度公司的许多行为其实是为了政府和国家服务的。它负责协调东南亚地区的海运和贸易,自诞生之日起,就凭藉着在非洲和亚洲的航线集聚了大量财富,成为如今世界上最大的贸易公司,甚至可算是一个跨国公司了。比如明末,郑成功收复台湾,当时占领了那里的就是东印度公司。”

        允裬还好,允禔是从小在清宫中长大的,听到明朝、郑成功之类的事情,难免有些不自在。不过好在这里已经远离中国,也无谓追究了,他的注意力,很快放到“贸易公司”、”跨国公司”这些新鲜的名词上去。

        “敏敏,什么是贸易公司?跨国公司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