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的！”玉寒宵只得忍着气，追上去，拦腰将她捞上马背，“从现在起，你给我安静点！”
论功力，自然是君西蓝更占上风，何况他曾用过夏云烟的血，能够掌控帝石的力量，神矛的威力并不比君少昊的乾坤刀小。但论刀法，却是君少昊更妙。眨眼之间，乾坤刀已经遍袭了君西蓝八处要害，将他逼退几丈远。随即他乾坤刀一挑，利用起修长的刀身用剑法抖起三朵剑花，直逼得君西蓝的长矛几无招架之力。
只见剑花错落，人影翻飞，随即君西蓝一矛挑君少昊的乾坤刀，同时一掌逼向他胸口，君少昊急忙伸掌接下，两道内力相撞，震起身后漫天的雪花，附近的兵马都被甩出几丈远，重重的跌在地上，口吐鲜血。
苍茫的大地上，溅出一朵朵绚烂的红花，给这一片纯白的世界书点染上种种悲凉和萧瑟的景象。
夏云烟看着交战的两人，只差没当场吓得晕倒，玉寒宵驾着马护着她的安全，又听一人道，“君大哥，我来助你！”
少年的身影一跃入了君少昊和君西蓝中，夏云烟心里暗自松了口气，马头忽然一转，她才注意到周围的情况。先前她眼里只看到君少昊，如今睁眼看着周围死去的兵马，那些被撕列的身体，残断的手臂，圆睁着充满哀怨的双目，还有插在身上的羽箭和长矛，无一不在震撼着她的心。
这就是战场！
赤陷那一战突然清晰的涌现在她脑海中，跟今天是同样的残酷！只不过，深受刺激的她，将所有最不愿意接受的东西通通掩埋在心底，如同假装看不见自己制造的罪孽一样。她抱着肚子，孩子会遭报应的念头让她恐惧的抓着玉寒宵，闭着眼，不敢再看下去。然而，刺鼻的血腥让她忍不住剧烈呕吐起来……
虽说脏了些，却没人再来打扰她和玉寒宵。玉寒宵无奈的笑着，真不知是该高兴还是生气。
君西蓝已挨了君少昊好几掌，后者以破空之势仰头挥下一刀，君西蓝只觉得周身的空气都被这锐利的刀锋撕列成两半，那沉重的压力让他五脏六腑好似压了千斤重，喘不过气来，手中的绝世神矛被君少昊的乾坤刀挡上去，只听劈啪一声，断成两截，他狼狈的一个翻身，才躲过一击。脖子上随即一凉，紫冰的小弯刀已经紧紧的抵在他肉里，冷冷的在他耳边道，“君西蓝，今天你的死期到了！”
少年满身血渍，只有那双清澈的眼依然干净，只不过却是干净的寒冰。不眨一下，小弯刀已经狠狠的插进君西蓝的四肢，挑断了他的手筋脚筋。
玉寒宵刚将夏云烟抱下马，一个人就被扔到了他们面前。
抬头看着还在流着血的君西蓝，所有的记忆又回到夏云烟的脑海中。那些害怕，痛苦，愤怒……种种汇成一种复杂的滋味在她心头蔓延开来，她抖颤着双手，猛然抢过玉寒宵手中的剑迅速刺进君西蓝胸口，但是感觉到剑撑开皮肤，挤进肉里的柔软后，她突然顿住，眼泪如雨般掉落。
君西蓝笑得好开心，又那么的猖狂，“夏云烟，你还在等什么，你不是要杀了我报仇吗？你还在等什么？”
扫过她突起的腹部，他露出明了的表情，“哈哈……你也在怕报应是不是？啊？你看到没有，周围这些人，全都是因为你而死！你的罪也不见得比我轻！快杀了我呀，杀了我也不过就是在你庞大的命债上多出一笔！”
夏云烟无声的瞪着他，眼里充满了血丝，唇已经被她咬出血来！
没错，她等的不就是这一天吗？可是为什么到了这一刻，她却犹豫了。为什么？
“快杀了我呀！”君西蓝非但没有丝毫的害怕和颓败，反而开心的看着夏云烟，似乎她的表情和她的挣扎给了他无尽的快乐。
“你不要逼我！”夏云烟尖叫出声，剑又进了一寸。
吐出一口鲜血，君西蓝已经没有更多的力气去笑得像开始那么狂妄了，虚弱的道，“没错，就是这样，慢慢的杀了我，折磨我。就像我对你爹所做的那样，这样她才能心痛，才会恨我，才不会忘了我！”
听到这里，夏云烟闭上眼，手上的伤口又开始涔血，但她却感觉不到一点的疼痛，缓缓的松开手，一步步的退后，“你不要逼我！不要！”
摇着头，抱成一团缩在地上。
她已经不想再制造杀孽了。剑刺入君西蓝胸口那一瞬，她才发现，一切都是空的，空的。如那个女人所说，抱了仇又能怎样呢？爹娘还是不会活过来，外公还是不会活过来，北塘家一百多人更不可能活过来……
可是，就这样放了他吗？那么又怎么对被他害死的人交代，又怎么对那些因她而死的人交代？
嘶一声，是剑恨恨刺进肉里的声音，她猛的睁开眼，看到君少昊将那未尽的剑直直穿过君西蓝的胸膛……
他对她露出一个笑容，捧起她的手，温柔的说，“我来替你做，反正我早就不是干净的人！”
夏云烟讽刺的大笑起来，疯了一般：少昊，你又何必替我做这些，你与他的关系，会让你受尽骂名！司马夜说得对，这世上谁又是真正干净的人呢！
君少昊了解的抱起她，“我不在乎。现在，你该跟我回家了吧？”
夏云烟捂着脸，轻轻的点头，带着哭腔恩了一声，越过他的肩头，看到君西蓝临死前明亮的眼神。他眼里的留恋，后悔，惭愧，讽刺……太多的情绪让他看上去好苍老好疲惫，她看到他微微张合的嘴吐出两个字：茗香……
夕阳下，这场属于君西蓝的戏终于结束……
君少昊翻身上马，正欲驾马离开，玉寒宵却拦在了他们面前。
“丞相，云烟既已助你夺下七十几城，这帐是不是也早就还清了？”君少昊冷冷的看着男人，后者偏过头，笑道，“还有一样没还清呢！”
君少昊挑眉，听他清楚的吐出两个字，“情债！”
夏云烟抬首，两个人望着彼此，半晌不语，然后她缓缓从怀里掏出一本破旧的册子，“你若是放了我，这便是属于你的。”
后者狠狠的瞪着她，那眼里充满了伤痛和被夏云烟玩耍后的愤怒。
“丞相，我知道我远比不上这东西对你来的重要。怎样，这笔生意你并不是不划算！”
玉寒宵讽刺的大笑起来，“夏云烟，你好狠！”
“不是我狠，是你太贪心了，郫县一战便是我对你最后的容忍。”
玉寒宵沉下脸，冷冷道，“那么，我说我要你呢？你不就等于兵册。”
夏云烟也笑，“丞相，人心是不能控制的，这点我想你比任何人都清楚。我的脑子或许比得上一本兵册，但可惜控制它的是我的心。”
玉寒宵抓住夏云烟的手腕，狠狠的瞪着她，一动也不动，又好似要将她的样子牢牢的烙印在脑海里。
慕的，他甩开她的手，狠狠的扯过她手上的兵册，愤怒的道，“你走吧。”
身后的少年，始终不发一语，偏着头并不看夏云烟一眼，即使是在马儿经过他身边时，他也双目紧闭，清冷的脸上看不出一丝情绪，直到轻轻的声音飘来，“紫冰，你会是一个好皇帝。”
他脸上的肌肉一动，睁开眼，滑出一行清泪，那眼里的不舍和淡淡的情伤映照着远去的人，如阴暗的天空，慢慢变得深沉……
尾章
天空飘起鹅毛大雪，似要洗尽这一世的罪孽。大雪纷飞中，昂藏的男子驾着马孤行在雪中，他怀里的女子紧紧依偎着他。
轻扯缰绳，马儿昂首停下，在原地踏了几步。
“烟儿，现在我们去什么地方？”
“你不是说回家吗？”
男子性感的薄唇勾起一抹魅惑的笑，“你还没告诉我你想把家安在什么地方。”
女子偏着头，看着周围银装妖娆的世界，伸手指向前方，“我们带琨去它的故乡吧，它老了，我想回到故乡它一定会很开心的。”
男子笑道，“好，我们现在先去陵墓里叫醒它，然后带它回故乡。”
女子露出幸福的笑容，“琨一定会很高兴。”
女子埋首入他怀中，听男子道，“烟儿，有人来给我们送行了。”
诧异的抬头，看到远方的雪尘之中，手持佛珠，慢慢走来的僧人。
“二……哥？”
来人笑道，“此去一别怕是再无缘相见，贫僧特来给施主送行。”
“你？”
释然一笑，“我与大哥种下的罪孽太深，今生我只望静守佛前，愿大哥能在地下少一分痛苦，愿他来世能多一分幸福。”
“二哥……”喉间哽咽，来人摸摸她的头，“好妹妹，随他去吧。”
哭着点点头，眼里望着来人温暖的笑，那些过往的点滴慢慢浮上心头。金林繁华的街道上，对她又爱又恨的他；那个出征前的夜晚，反过来安慰她的他；那个送小毛球的他，那个真心当她是亲人，为她争执的他……
男人扬鞭驾马，卷起滚滚雪尘，身后的人影渐渐化作一个小点，直至再也看不见……
抬首看向自己的夫君，她抚着肚子，男子搂紧了她，坚定的道，“这一世，你欠下的，我会用一生的时间来帮你偿还。”
心头如温泉流过，他的温暖将是她永远的依恋。
“这天下终究如何，已不再是你我该操心的事了。烟儿，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这一点我和母妃早在六年前就已看透，所以母妃才要我来保护你。战争虽有你一己私心，却始终是不可避免的。七年前，你引出帝石，然后又逃离我身边，那时候，五国间的矛盾和野心就初见端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