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奥迪在付尔青身前停下,车窗缓缓摇下,秦风带着宽大的墨镜遮了半张脸,只嘴角微微扯动,“上车。”
车内是凝固的安静,秦风目不斜视的注视着前方,方向盘上的手干燥而厚重,青色的血管明显的凸起。付尔青恰好能看到他右眉上的伤疤,斜长的一道直入鬂间,时间的洗礼下,这道疤痕已经不似当初那样的狰狞怕人,连同这他们之间的情缘渐渐淡去。
付尔青永远记得那霎时的血腥,那是她二十年生活中第一次如此接近暴力和社会的躁动。走到酒吧门口付尔青依旧犹豫,自小她便是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家庭和睦,升学之路平坦安稳,在别人口中她是带着光芒的天之骄子。何曾于深夜来过这种人蛇混杂的地方。然而,如今,认识了秦风,一切都在潜移默化的改变着。秦风似乎察觉了她的不安,转过身目光柔和的看着她,剑眉星目映在她的眼里甚是俊朗,他说:“三哥待我好,他想看看你,没事的。”付尔青扬着头微笑。秦风握紧她的手,另一只手向她的胸前伸来。付尔青心头突的一跳,脸色绯红,咬着唇立在那里。彼时,她穿牛仔裤,白衬衫,长发漫肩,素面朝天,一幅标准的学生模样。秦风的手触及她衬衫的第一个扣子,轻轻的解开了扣子,把领子向外分开一些,不再说话拉着她进了门。付尔青只觉得一丝淡淡的失落闪过,未及追究便被五彩纷扰的灯光晃得眼晕,直到后来那个漫天飘雪的夜,回忆起之前的一切,她才发现,他们最大的悲哀是所处的生活圈子不一样,他们的之间的裂缝自那个扣子起便已经存在。
三哥并不老,不过二十几岁的光景,眼神却是一份沉淀岁月的沧桑。他们这样的人,能走到今天,或者说能活到今天,必是经受了很多苦难生死,其间的痛楚亦非常人所能理解。三哥淡淡的看了一眼付尔青,倒了慢慢的一杯酒,递了过来,却不言语。付尔青虽有疑惑,但若是向秦风求助便是对三哥的怠慢,触手的酒杯冰冷,她一仰头强自喝下。喉间火辣辣的灼烧,她轻轻的把酒杯放到玻璃几上,恭敬的说:“谢谢三哥。”光影流离间她似乎看到三哥笑了,又似乎没有。只听沉稳的声音道:“去玩吧。”
酒劲上来她顿觉头晕,秦风把她带到角落中的沙发上坐下,抚过她的额头,道:“倒杯水给你。”
“呦,这是哪家的妹妹这么清纯,来给哥哥疼疼。”一只手便摸上了付尔青的脸。
酒顿时醒了几分,付尔青恼怒的拂开那人的手,怒目而视。
那人倒也算是眉目俊朗,只一脸的痞笑让人无端生厌。身后跟着的几个小弟,亦是满脸的猥琐之色。
“还是个有脾气的,正合九哥胃口。”说着便强拽起付尔青往自己怀里送。
付尔青心生恐惧,却觉得胳膊被人自背后拽住,那干燥宽大的手让她心安。便听秦风冷然的声音响起:“九哥,尔青不懂事冒犯九哥,还请九哥多担待。”
九哥握着尔青的手不送,挑衅的看着秦风,“阿风,我们出来混的女人如衣服,今个九哥看上了你的这件衣服,借九哥穿几天如何?”
却听秦风道:“九哥,她不同。这次算是秦风欠你一个人情,日后……”
砰的一声,便又瞬时安静,原本喧闹的室内突然静谧无声,只听见九哥冷冷的说:“秦风,掂
量掂量自己的身份,和九哥讨价还价你还不够格,别仗着三哥的几分脸色便在我面前耍横,想上位你小子差远了。”
这二人平日里便不和,此番付尔青不过是九哥抓住的一个施威的机会。
九哥手里犹然握着半个酒瓶,付尔青咬着唇看着秦风,他额头渗着血,在脸上蜿蜒而下,流到嘴角,却不及右眉处斜长的皮肉翻出的伤口触目惊心,绿色的玻璃渣似乎混杂在皮肉之间。灯光下冷面带血的秦风宛若暗夜之神,一身邪气,语气却恭敬非常,“谢九哥教训。”
付尔青见惯了秦风挺腰飞扬的姿态,心里替他委屈,未及细想,一脚便向九哥的挡下踹去。
一声怒吼,却听三哥沉稳的声音响起,“老九,怎么和小辈们一般见识。”
“怎么,嫌少?”
付尔青慌忙回神,见一张支票递在自己眼前,车不知何时已经停在路边,秦风眼中带着轻蔑。
她低着头接了过来,见上面却是一个大写的贰,“你记错了,不是二十万。”
“我给得起。”
付尔青正欲开口,却听那没有一丝感情的声音带着不容拒绝的口气:“下车。”
她匆忙的被赶下车,他依旧正着脸不去看她,她也只看得到他右眉的疤痕。
九针。急诊室里他脸色灰暗,冷得怕人。小护士缝针的手都在颤抖。他说:“缝了几针?”
“九针。”“再缝一针。”“可是……”“缝!”
她刚一下车,他便扬尘而去,尘土飘飘,尽归了尘埃。
手机响起,付尔青接起,轻声道:“恩,妈,我下午的飞机,你在医院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