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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飞雪连天



                                            人声熙攘,来来往往的人或匆匆而过,或走走停停,纷纷言语声分散在候机大厅的大空间中,听不真切,却也是与己无关。

        付尔青只随身拎了个不大的行李箱,其他的东西扔的扔,送人的送人,带不走的都留给了宋之北。

        临窗的座位,身旁是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和她的妈妈,小男孩嚷着要看窗外,尔青便和他换了座位。

        “我有一个小毛驴,我从来都不骑,有一天……”付尔青赶忙接起,阻止了这幼稚的铃声在机舱叫嚣。

        小男孩噘着小嘴对妈妈说,“妈妈,这儿歌我也会唱。”

        付尔青觉得面部肌肉有点紧绷。

        宁锐的大嗓门,“小青子,你哪呢?”

        “小废话,这点不在机场我能赶上飞机吗?”

        那边嘿嘿的笑道:“也是。”

        “我说,宁妈,你查岗查的也真够勤的。”

        “那是,坚决不给你一点红杏出墙的机会。”

        “宁妈,说正经的,这机票钱你得给我报了。”

        啪,那边挂了电话。付尔青对着电话笑了,迟疑了一下打消了更改铃声的念头,为了不扰民就调成了震动。

        刚改完就震了起来,付尔青直接接起,“良心发现了吧。”

        长久的沉默。呼吸声却清晰可闻。

        付尔青看了一眼来电,陌生的号码,却……不陌生。她对数字并不上心,尤其是电话号码,能记住的没有几个,却记住了这个号码和那个很久之前的。

        电话那边的人终于开口,低沉的男声,依旧是不辨喜怒,“你在哪?”

        她并不擅于撒谎,尤其是对他。

        “机场。”

        “……昨晚……”秦风说的有些艰难。

        付尔青握着听筒的手一紧,匆匆道:“飞机要开了,没有其他的事我挂了。”

        “尔青。”

        多久了,多久没有听到他这样叫自己,几乎是情不自禁的应道:“嗯。”

        她听到他深呼气的声音,听到他的声音那样的轻,即便是隔着听筒也感觉得到他声音里藏着的无奈和绝望。

        他说:“你一直在逃,我却已经没有力气追了。”

        空姐礼貌的催促她关机,她慌忙的连再见都来不及说。

        小男孩看着他妈妈问:“妈妈,阿姨怎么哭了。”

        他妈妈歉意的看了看付尔青,递上了纸巾。

        付尔青勉强的笑了笑,“谢谢。”

        天空湛蓝,澄澈。窗外白云朵朵,棉花糖一般。

        思绪纷飞,竟接上了昨夜那个冗长的梦。

        付尔青被杨程扶回包间,泪眼恍惚间只能看着秦风远去的背影。该死的铁牌,那高度根本不符合人体尺度,明明就是用来伤人的。

        她揉了揉头上的包,觉得有些东西压在心底沉沉的闷得她透不过气来。

        杨程就坐在她身边,尔青侧了侧身子,低声说:“杨程,我有些不舒服,想先走了。”

        “寝室关门了,你去哪?”

        “我回家。”

        尔青家是本地的,杨程便不再多问,起身说“我送你。”

        付尔青按住他,低声道:“别,今天你过生日,一屋子人你走不合适,我出门打个车就能走。”

        杨程扫了眼室内,“送你到门口。”

        天幕沉沉,一弯上弦月遥遥的发着清冷的光。璀璨星光遥远深灿,无边无垠。

        台阶坚硬冰冷,晚风薄凉,付尔青抱紧了自己的胳膊,把头埋进双膝。

        不知坐了多久,付尔青意识恍惚中似乎听到了脚步声,在她身边停住,隔了很久一只大手抓住她的胳膊把她拉起来。

        她睁开双眼,月色下近在咫尺的面容峻冷,星眸清寒,带着不可触及的距离感,而眼底依稀翻涌着几丝波澜,一晃,便已经不见。他额上的伤口还没有拆线,裹着白色的纱布。

        秦风放开了她冰冷的手,后退了一步,淡淡的开口,“你来做什么?”

        付尔青身子晃了晃,并不答话,急急的去翻书包,掏了半天也没找到额上微微渗出了薄汗。

        “找什么?”

        付尔青不答,低着头翻过书包,把里面的东西倒了出来,书本和零零碎碎的杂物铺了一地,她蹲在地上急促的翻找。

        秦风握着双拳,三哥的话就在耳边。

        “阿风,你们分开吧。你为了她得罪了老九,你想想要还和她在一起老九怎么想,底下的兄弟怎么想,这不是公然示威吗,这么多年,我都动不了老九更何况你。”

        “三哥……”

        “你信三哥,三哥是过来人。那女孩是好女孩,就算是为了她好,你也应该离开她。我们不是街边收保护费的小混混可以说不干就不干,我们这种人手上沾得是什么,是人血是人命。我们有今天没明天的,凭什么祸害人家一个好姑娘。”

        “三哥,别说了,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秦风吸了口气冷冷说:“别找了,起来我送你回家。”

        付尔青停了手上的动作,抬起头,浓密的睫毛上挂着一滴泪珠,“我找不到你给我的钥匙,没有钥匙,我就回不了家了。”

        秦风身子一僵,眼里的冰冷片片碎裂。家,她给了这间房子一个家的定义。他记得她之前做过一个主题为家的设计,似乎是很难做,很难想,她整日的泡图书馆,皱着眉咬着笔杆,面前全是画废的拷贝纸。午后,他自浅睡中醒来,不动声响的逆着阳光看着她的脸,有几缕碎发滑落在她眼前,几乎是情不自禁,他的手就伸了过去帮她把发丝拢到耳边,他的手划过她细腻的肌肤,她微微一怔,却转过头来对着他灿烂的笑了,一双黑眸格外的亮,堪比夜空中最闪亮的繁星。她说,幸福就是家园。那么,她此刻幸福吗。秦风觉得自己的动作已经先于意识,大步上前拽起付尔青就往怀里揉。她显然已经在外边等了很长时间,全身冰凉微微的抖着。他更加用力的抱紧她,把自己的温暖挤到她身体里。

        付尔青木然的重复着:“我回不了家了。”

        秦风按住她的双肩,拉开了一丝距离,隔着零碎的星光看着她醉意微醺的双眼,认真的说:“家里的门没锁,你回得来。”

        那晚,她其实并不清楚自己到底有几分醉,几分醒,几分执意,几分犹豫。只感觉身子一会轻一会重,一会踩在云端,一会沉沉下坠。

        眼前朦朦的只有秦风的脸和他的汗水。

        那晚,她成了他的女人。

        清晨,她躺在床上,看着身边沉睡中的人,身子疼痛,心里却有那么一份安定和欣然。因为她知道,自此,不管前路如何艰难,不管别人言语如何,她身边的这个男人都不会再放弃自己,不会再退缩。他们的纠缠自此不清,即便是互相伤害。

        小男孩轻轻的问妈妈:“为什么阿姨闭着眼睛也会流泪?”

        妈妈看着看付尔青,有些无奈的轻声说:“阿姨不舒服,我们别吵她好吗?”

        “好。”

        秦风盯着电话良久,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容,自嘲一般的微笑。她居然挂了电话。要知道他需要多大的勇气多大的决心才能说出那句话,他追她经年,却只是在追逐她远去的脚印,他甚至准备为她背弃一切,她却连一次回眸都不曾留下。三年前她凭空消失,没有人肯告诉他她的下落,他找她几乎翻过了那座城市,他跟踪过张盈,可是连张盈都没有见过她,也是最近他看公司账本时才偶然想到去查她父母的账户,果然每个月都会有一笔钱来自这个城市,于是他荒唐的追了过来,茫茫人海却不知何处寻她,在路上开车也会想想,会不会遇到她。然而,他在爱与恨的边缘迷失,在那样的偶遇、在他迷乱的粗暴下,他只看到了她远去的背影。

        苏响一进门便看到了秦风这样颓废的模样,一室的烟味。她打开窗户,坐到秦风对面,看着他,“她真走了?”

        秦风没有回答,动作熟练的又点了一根烟。隔着他面前的悠悠烟气,苏响觉得他凌厉的眼峰黯淡了几分,竟然露出一丝疲惫。她,那个女人,真的再次离开了。

        “那……那,那别墅还盖吗?”

        秦风抬起头,看着苏响压抑的眼神里含着的期待,手中的手机缓缓滑落,“盖。”

        苏响笑了。隔了一会,她走过去拾起地上的手机,头抵着秦风的膝盖,说:“你再见到她,心里是什么感觉?”

        秦风低低的唤了声:“苏响。”

        苏响仰着头笑道:“算了,饶了你了。”

        “阿姨,阿姨,等等。”刚进大厅,小男孩便在身后追着她喊。

        付尔青停下脚步,看着小男孩跑到她跟前,男孩递给她一个棒棒糖,扬着天真的脸说:“阿姨,妈妈说你心里苦,吃个糖就不苦了。”

        付尔青接过糖,笑着说,“阿姨谢谢你。”

        “靠,你不是连儿子都有了吧。”宁锐晃着一头酒红色的卷发高喊道,手里拿着吃了一半的雪糕。

        付尔青瞪了她一眼,把行李箱塞到她手里,对小男孩说:“阿姨要走了,你去妈妈那吧。”说罢拖着宁锐就走。

        宁锐看了看手里拖着的行李箱,说:“你把老娘当苦力了。”话未说完手里便被塞了个东西,低头一看是个五彩的棒棒糖,便问:“这什么意思?”

        “我儿子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