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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余伯宠怫然不悦,急切之中有些语无伦次。“在做出重大决断前,为什么不和我商量一下呢?就算要采取冒险行动,也应该由我来率先品尝呀!”

            “为什嘛?”苏珊瞪大一双美丽的眼睛。“你为我做过那么多事情,难道就不许我有一点回报吗?真想不到,在你心目中还存在着性别歧视的思想。”

            “这和性别歧视无关,”余伯宠大声辩驳,“试想一下,如今我俩身陷绝境,唯有进退举止保持一致,才有可能闯过难关。你却不懂得同舟共济的道理,居然擅做主张,把生命视为儿戏,倘若出现意外,不但令我寒心,岂不是也辜负了自己的一片宏伟志向?”

            望着他声色俱厉的模样,苏珊只觉得好笑,心里自然明白,对方的惶急完全缘自一份深厚的关爱。于是将身体缓缓投入他的怀抱,娇笑道:“队长先生,不要再发牢骚了,今后我的一切行动都听你指挥还不行么?”

            这一下余伯宠的火气全消,紧绷的面皮顷刻松弛下来,轻轻抚摸着苏珊的金发,无奈叹息的同时,内心充溢着浓郁的柔情蜜意。

            无论如何,苏珊的孤注一掷犹如峰回路转,不但解决了燃眉之急,也在两人心中重新升起了一线逃离困境的希望,假设威瑟知道,想必懊悔得吐血。

            即使如此,形势也不容乐观。因为敲碎所有冰块检查,夹带枣核的不过三分之一。融化成水,也仅够勉强供应四五天的用量。倘若冰块耗尽时尚未脱险,灾难降临的期限只不过略微延迟而已。所以两人不敢怠慢,稍作休整,又补充了些食物和淡水,便拆去营帐匆忙上路了。

            凭借指南针确定方向,来时是西南,去时应该是东北。然而,由于缺乏参照物及地图指引,一旦出发点稍偏,也会造成“差之毫厘,失之千里”的后果。为避免出现在沙漠里兜圈子的情况,两人必须规行矩步,慎之又慎,并且要将沿途见过的地形特征逐一勾画记述。

            这样一来,行速自然缓慢,何况还要受到气候和代步工具的制约。相对于流金铄石的盛夏,沙漠里的冬天也并非适宜旅行的季节,纵有厚裘皮靴,仍然无法抵御锥心刺骨的严寒。常见的情形是,前进的过程中迎风流泪,泪水须臾间凝结成冰,贴附在脸颊上如刀割般疼痛。腾出手来清除,好不容易才抠掉冰粒,而十根手指却又被冻得红肿僵硬。此外,由于经过长期跋涉,又缺乏食物和水,两峰骆驼也渐露衰态,俱已形销骨立,羸弱不堪。驮运装备的一峰尚可勉强支撑,另一峰供余伯宠和苏珊乘坐的似已难承重负,走起路来摇摇欲坠,好像随时都有一蹶不振的可能。余伯宠和苏珊只能轮流步行,每日顶多向前推进五英里的路程。

            举步维艰地走了一个礼拜,那一峰状况较差的骆驼终因劳累过度倒毙在冰冷的沙梁下。望着骆驼瘦骨嶙峋的尸体,余伯宠和苏珊不禁有一种兔死狐悲的伤感,素以坚强忍耐著称的“沙漠之舟”竟无法克服险恶的环境,可见自己的前景凶多吉少。事实正是如此,连日来既没有找到水源,也没有发现任何具有生命色彩的征象,而残存的冰块已然耗费殆尽。稍有转机的是,他们似乎摆脱了重叠密布的沙丘的包围,进入到一片干涸荒凉的盐壳地带,展现在面前的是纵横林立的的雅丹沟壑,其北部的东西两侧,分布着灰白色盐碱块构成的黏土墩,形状弯曲而长,犹如一条卧龙。

            这样的景象不仅符合《乔治日记》里对楼兰遗址的描写,也使余伯宠想起了不少古文献记载。《汉书·地理志》曰:“白龙堆,乏水草,沙形如卧龙。”《周书》上也有叙述,“鄯善,古楼兰所治,城方一里,地多沙卤少水草,北即白龙堆,西北有流沙数百里。”

            《楼兰地图》(十八)(4)

            “莫非无意间闯进了楼兰古国?”余伯宠暗忖。但是,此时此刻他和苏珊都已失去了寻幽探秘的雅兴,唯一渴望的是尽快返回雅布,或者是找到哪怕只有一瓢淡水。

            忍受着干渴和寂寞的双重折磨,穿行于迷魂阵般的雅丹群中,两人的意志越来越消沉,本能的求生反应促使他们不敢停下脚步,只要有一丝力气,就会按照确定的方向坚持前进。

            一天中午,他们在一处避风聚气的洼地歇息了片刻,然后收拾行李继续赶路。走了不远,余伯宠忽然察觉有异,忙问:“苏珊,装文件簿的那只布包你拿上了没有?”

            “咦,我以为是你收起来的。”

            “糟糕,一定是忘在歇脚的地方了。”余伯宠顿足喟叹。布包里有精心绘制的路线图,各种实地勘测的资料,以及仅存的半支铅笔———气候严寒,随身携带的钢笔早已冻得不下墨水,书写绘图工作只能由铅笔代劳。

            这些东西相当重要,必须赶紧找回来,只是不可单独前往,因为周围沟壑交错,地貌复杂,一旦走散就得不偿失了。于是两人共同行动,好在离开不久,重返原地并不费事。

            雅丹之间风力强劲,终年不休,等他们走回洼地,环视寻觅,看见那只分量甚轻的布包居然被刮到对面的一座土墩上。

            “幸亏发现及时,否则布包就不知被吹到哪里了。”余伯宠苦笑一下,来到土墩前攀爬而上。

            土墩高达丈余,迎风面呈蜂窝状。苏珊提醒道:“伯宠,当心点。”

            “不要紧。”余伯宠答应着,指尖已触及目标。谁知这时一阵疾风掠过,布包向上扬起,恰巧嵌在土墩顶面的一道凹槽内。余伯宠只得爬上顶层,使劲拽拉布包。刚刚得手,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也许是饥渴交加,体力透支的原故,他突然感觉头晕目眩,两腿发软,继而在苏珊的尖叫声中跌向土墩的另一侧。

            万幸的是,土墩的背风面通常上陡下缓,况且他还采取了蜷腿抱臂的保护姿势,以致从高处滚落也并未受伤。但是,当他翻身坐起,举目四顾,却又惊诧不已。

            原来,不远处一座斜坡下方,有一个直径约十五英尺的土壕,即使年深日久,大部分为浮沙填埋,依然掩盖不了人为挖掘的痕迹。沟壕的边缘,插着一块带有字样的长方形标牌。

            仿佛漆黑的夜空划过一道闪电,余伯宠心思灵动的同时,忍不住高声呼喊:“苏珊,快来看,我发现了什么———”

            等苏珊牵着骆驼绕过土墩赶来,他已经手脚并用拔出了木牌。上边有特殊颜料涂写的印记,一面是“LG”,另一面则简单注明了一行西历日期。

            苏珊凑上前细看,声音顿时颤抖得厉害。“天哪,是……是我父亲的字迹。”

            果不其然,这里正是德纳姆当年发掘的遗址。虽然眼前只是一处废弃的沙壕,但可以断定,未曾带走的楼兰文物就在附近。在一股莫名亢奋的驱使下,两人似乎忘记了所有的疲劳,随即开始了近乎疯狂的搜寻。或是拿起望远镜登高察看,或是根据地形推测当初探险队行进方向,不到两个钟头内,居然又发现了七八处类似的遗址。那些遗址形态各异,有寺院、官署、民居、墓葬,也有城垣和河道的痕迹,推测可知,这里曾经存在过一座规模庞大,人口众多的大都市。

            “伯宠,这不是梦吧,我们已经站在了楼兰古国的中心?”苏珊像是自语。“难以想象,这片寸草不生的荒芜地带,多年前竟是西域最耀眼的明珠。”

            “张骞凿空西域后,楼兰就成为丝路古道上的要冲。”余伯宠说,“随着屯田、水利等方面得到开发,当时的繁荣景象一定蔚为壮观。”

            “是呀,我相信楼兰曾是一个天堂般的国度,当时的百姓过着富饶安逸的生活,只是为什么忽然消失,却是一个百思不解的谜题,难怪我父亲会把它比作东方的明珠。”

            “这不正是你执着探索的原因吗?”余伯宠说。

            遗址周围的沙层下,他们找到了一些残破不全的挖掘工具,以及零星散落的碎丝陶片等,无一例外附有按照英文字母顺序排列的编号标牌,分别为LA、LB、LC……只是经过整理包装的大量文物尚且不见踪影。余伯宠未免气馁,也担心苏珊不堪辛苦,便提出稍事休息。苏珊却坚定不移,并且用几句雪莱的诗激励对方。“……请你吹起预言的号角,唤醒睡着了的人类!西风啊,冬天已经到来,春天还会远吗?”

            受到了鞭策,余伯宠自然不甘落后,抖擞精神继续展开搜查,当找到编号为“LT”的遗址时,情形终于有了改观。

            这是一座规模不大的建筑废墟。东侧土层陷落,形成一道可怕的深沟,西侧由残垣断壁堆积成凹凸不平的土岗,其间夹杂着腐朽的木板和枯死的白杨树干。很显然,这里曾遭受过一场突如其来的自然灾害。

            余伯宠和苏珊利用工具探测刨挖,小心翼翼地移走碎石沙砾,从坍塌的废墟下凿开一条狭窄的信道。他们专心致志,精进不休,不顾满是血口的双手针刺般的疼痛。随着积沙大量涌泻,一只硕大的封存严密的木箱渐渐露出一角,紧接着是第二只、第三只……

            木箱的规格和材质并不陈旧,上面依稀可辨大英帝国的雄鹰印鉴。两人的心狂跳不止,无须开箱验视便已确认,其中的珍藏就是当年探险队的考古成果,即令无数人梦寐以求的“德纳姆的财宝”。

            《楼兰地图》(十八)(5)

            “唉,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