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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最初一切顺利。部队悄悄地溜出城镇,走下小山,朝东北越过田野。但是,德军太多了。很快,第4牛津郡和白金汉郡轻步兵营在瓦图附近覆没;约克郡东区义勇骑兵队在一个布雷区被消灭殆尽;第2  格洛斯特营陷入密林中。该营在德军机枪、大炮的攻击下,大部分人牺牲了,最后只有12  人突围出来。

            尽管历尽干辛万苦,有些部队一直保持着高昂的斗志。但也有的部队基本已解体了。军官和士兵各自分成小批徒步行进,许多人搞不情该往哪里走,只好随大流前进。

            5  月30  日下午,最后一批作战部队涌入环形阵地。有的部队直接去海滩等候上船,有的部队则被派往备处的防御工事,把防务从配备在该防线上的炊事员和办事员手里接管过来。第7  警卫旅开进环形阵地东端的基地菲尔纳时,士兵们认出站在市场中央的那位将军是蒙哥马利。当第7  警卫旅大摇大摆地走过时,他们突然立正,并给蒙哥马利一个神气的“向左看”。这好像给将军注入一剂兴奋剂,他立即挺起身来,并对这种荣誉报以一个庄严的军礼。

            在向南的路上,法国第1  集团军在从北面被切断后,集团军司令普里乌将军于29  日下午在斯汤韦克他的指挥部投降了,但他的大部分军队仍在里尔继续牵制德军的6  个师。

            法军的抵抗现在看来似乎已无所谓了。撤离走廊已被封闭,伦斯德的A集团军群和包克的B  集团军群终于会师,德国人已经拥有最后向敦刻尔克推进所需的全部军队了。

            5  月29  日,德军的编成发生了一个重大变化。坦克又被调开了,这次是装甲部队指挥官自己提出来的。古德里安将军视察前线后于28  日晚提出报告,他撤走坦克的理由是:装甲师的实力下降了50%;需要时间准备我的作战计划;沼泽地带对坦克不适宜,该地区的作战可交给众多的步兵。

            此外,还有一个更实际的理由。正在形成的静态作战一点儿也不台这些装甲部队指挥官的胃口。他们的头脑里只想着猛烈插入、突破和长驱直入。一旦战斗转入包围,他们就失去了兴趣。到28  日傍晚,古德里安已在仔细查阅下塞纳河的地图了。

            德军统帅部同意了他们的建议。5  月29  日上午10  时,维持斯悔姆将军的摩托化步兵接管了古德里安的阵地,下午,莱因哈特将军的坦克也撤离了。但这并不意味着联军的压力减轻了。相反,10  个德国师,大部分是坚强的富有经验的步兵,现在向方圆35  英里的敦刻尔克环形阵地直扑过来。

            在西端,德军第37  装甲工兵队在中午时分占领了菲利普炮台,不久,格拉沃利讷港也陷落了。在东面的路上,德军第56  师正向菲尔纳前进。大约下午3  时30  分。第25  脚踏车中队到达这个古老的城镇的东门,在这里碰上试图进入环形阵地的一个法国纵队。经过短暂的交火,德军迫使法军投降..

            在海滩上,准也不知道守卫环形阵地的部队能抵御多久。为防万一,海军海岸后勤工作队为自己准备了一只小船,这多少给了他们一些信心。但到了晚上,他们又觉得前途叵测,一致认为很可能在德军的俘虏营里了此一生。

            海军工作队人员的担心不无道理。5  月30  日一大早,拉姆齐将军便接到了“防御圈快要守不住了”的报告。但是,由于大型驱逐舰已撤出(因为这些战舰直接关系到即将来临的抗击德国入侵的战斗成败),他手头只有15艘老式小型驱逐舰可供使用,这样就无法大幅度提高撤退速度。

            好在防波堤仍可使用,这要归功于克劳斯顿中校的坚定领导。驱逐舰、扫雷艇、海峡轮船和拖网渔船川流不息地停伯在堤旁,装上部队后开走。经过两小时的不停工作,克劳斯顿已经能使部队在过道上跑步前进了。

            下午,拉姆齐将军打电话给伦敦的庞德海军上将。坚决要求把大型驱逐舰调回去参加救援。如果要让每一个人及时撤回的话,现代化驱逐舰是必不可少的。经过激烈争论,庞德终于让步,下午3  时30  分发出命令,派驱逐舰去法国。

            幸运的是,气候变化又对联军撤退有利了。此时大海已趋平静,海风逐渐停息;低云笼罩在敦刻尔克上空,与熊熊燃烧的油库上方腾起的黑色烟幕连成一片。浓密的大雾从海面升起,四下弥散,吞没了敦刻尔克城及其海滩和海上通道。德军轰炸的目标区完全隐没不见了。

            更重要的是,一支几乎完全由平民志愿水手驾驶的令人难以置信的小船“舰队”,从凌晨起已开始陆续到达海滩。夜幕降临时,它们已大批到达。一排排船只,形状各异,大小下一,蔚为大观。由于小船在浅水载人困难甚大,部队便开始建筑码头。他们利用大炮架、卡车、弹药车造成了通向深水的码头。

            海滩上部队的纪律有了明显的改进。一行行长长的黑压压的士兵队列安静而有秩序;大大小小的救援船只在弹雨之中穿梭往返,好像没注意到死神的威胁似的。士兵们发现,海滩上柔软的沙子就像坐垫似的,能把炮弹的大部分爆炸力吸收掉,所以,他们只要平卧在沙滩上,哪怕炸弹就在身旁爆炸,也不过是震动一下而已。在空袭间隙,乐观的英国士兵有的在沙滩上踢足球,有的在海浪里洗澡,有的甚至玩起堆沙堡的游戏来。

            英国皇家炮兵19  岁的威廉·劳卉少尉知道整洁的仪表对于一个军人的重要性。但是,此刻自己虽然看上去仪容不整,衣衫褴褛,却是情有可缘的。他的炮兵部队在迪勒,后来又在阿拉斯受到严重打击,经过两周的艰苦撤退,好不容易才回到环形阵地。

            他漫步走下海滩,突然发现一个熟悉的面孔——他的父亲劳森准将。他高兴地冲上前打青招呼,“爸爸,是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你瞧瞧你那副邋遢样子!”老准将吼道,“你真给我丢脸!马上去理发和修面!”

            “不是我不听你的,爸爸,这个时候让我到哪儿去找理发师?”儿子有点不服气。

            “让我的勤务兵来帮你,”父亲冷冷他说,“他战前是一个家仆。”

            于是,这个勤务兵充当理发师,就在敦刻尔克的沙滩上,为他长官的儿子理发修面。

            “上尉,带着你的士兵,把海滩整理一下!”

            阿瑟·马歇尔上尉正同他的小队耐心等候上船,一个上校奔了过来,这样命令他们。

            马歇尔上尉奇怪地瞥了他一眼,怎么回事?难道这位上校在担心我们闲得慌吗?

            上尉笑了笑说:“我说上校先生,您一定是在开玩笑。”

            “不,我是绝对认真的,”上校严肃地解释说,“我们留下来的脏乱物愈少,德国人就愈不大会认为我们是仓促逃跑的。这样可以减少敌人的胜利感,从而有助于战争。”

            最终,马歇尔的小队明白这位上校的话是算数的,于是他们闷闷不乐地去工作,把丢弃的大衣放在这边整好,把空板条箱堆在那边摆齐,把空罐头、酒瓶集中到一起,把散乱的一段段绳索整齐地盘绕起来。他们一边干着,一边不时地瞟一眼上校,看他走开没有。只要上校在跟前,他们就得继续工作。

            总的说来,5  月30  日进展顺利。由于纪律较呼和蜂拥而来的小船,从海滩装运的人数大大增加了,伤亡数字也不高。由于天气阴沉,救援舰队横渡海峡没有遭到德机轰炸,大部分船只安全抵达英国。在这灰暗多雾的一天,创下了迄今最高的撤退数字——5.3  万余人。

            天黑了,在距离海岸17  英里的拉姆斯盖特,罗莎·毕晓普夫人早早便上床了;她的丈夫汤姆·毕晓普中士随英国远证军去了法国,她没有理由晚睡觉。迷迷糊糊中她宽慰地想到,如果汤姆突然告假回家,她会根据一种特殊的辛切方式知道。他允诺说在进家门前,他会给她唱他们俩人的歌——一首古老的乡村小夜曲“山区的家”。

            突然,黑暗中,罗莎·毕晓普一下惊醒了:外面街道上,不是一个人,而是儿个人在唱“山区的家”,毕晓普夫人顾不上拆除头上的卷发器,匆忙穿上一件晨衣,打开前门。在灯火管制的街道上,到处都塞满了卡车,歌声来自那批污垢满面但快乐无比的士兵,他们从附近的车站乖车过来。

            罗莎·毕晓普的心灵被震撼了。她躺到床上久久不能平静。为什么士兵们在这个时候抵达英国?她决定早晨一起床便去火车站,如果有什么事,她也许能帮上点忙。

            对于英国远征军的撤退,英国国内一直实行新闻封锁。随着部队拥往国内,封锁己不再可能。直到30  日,伦敦才发表了一份宣布撤退的公报。各报刊也开始发布有关文章和消息。“国王向英国远怔军致敬:‘在这一危险时刻我们的心同你们在一起’”;“英国远征军冲过狭窄走廊抵达敦刻尔克”、宝些头版大标题格外引人注目。

            衣着褴褛的“旅客”们在多佛尔和东南部其他海港登陆后,成群地赶往在那里等候的火车。他们经受的严峻考验都在脸上写着——满脸胡子,眼睛凹陷,油污斑斑,倦容满面。许多人丢失了装备,但有的人拣到些古怪的东西带了回来:二等兵弗雷德·劳奇的防毒面具上吊着一双木鞋;一个法国兵带了一只活鹅;投弹手阿瑟·梅一直保存着他那600O  支香烟;少尉泰勒的勤务兵下知怎么地把少尉的子提式留声机抱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