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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迫诺特沉着地指挥他的机群作战,像往常这种时候一样,他全神贯注,似乎变成了一架机器。他接连击中了停泊在港口和海滩的几艘船。当他掉头攻击正在海中航行的船舶时,一切突然都变得不顺了。他本应在1800  英尺的高度投掷炸弹,但是那艘船开得太快了。他猛烈转弯,明白了这不是件轻松的事情,他将角度判断错了。他们从未演练过攻击海运,看样子没什么希望了。对准目标,他再次按动投弹钮,随着250  公斤的炸弹迅速离机,他觉得施图卡机猛烈起伏了一下。巨大的浪花喷向空中,但迪诺特不知道他是否击中了那艘船。与此同时,他看见另一架施图卡机尾部冒着黑烟,一头扎入海底。那位飞行员也判断失误,而且再也没有矫正的机会了。

            突然,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他飞得太低了,比那艘驱逐舰的桅杆还要低,甚至能看见在甲板上惊惶奔跑的人的身影。完啦,他暗想,老天爷,这次全完了,我可逃脱不了了。

            一瞬间,一股求生的本能促使他下意识地猛拉操纵杆..最后他定睛望去,驱逐舰已重新变成玩具模型大小。他松了一口气,驾驶着飞机漫无目的地向海岸飞去,心中又颓丧,又懊恼。

            他兜了一圈之后,无意中向下一瞥,一幅奇景映入眼帘:海面上到处是挤在一起的船只。这让他想起他曾看到过的英国舰队集结在特拉法尔加的一幅旧照片。

            不对,有情况!经验告诉他,这种集结大有名堂。现在烟雾正向内陆吹去,下面的景象清晰可见。以前他可能没有注意到,但今天他看到了,那是——东防彼堤的景象是没人会忽略的:虞集在堤旁边的十几条船,是一个难以想象的理想目标。

            “注意!各队请注意,目标:东防波堤,立即予以攻击!”

            施图卡机开始轰炸东防波堤时,靠在防波堤尽头的驱逐舰“美洲虎”号刚装满部队,正在解缆。离岸不久,弹片把它的左舷打得满是扈窿,并炸裂了燃料油箱和蒸汽管道。“美洲虎”号迅即丧失前进能力,漂向岸边。正在这时,驱逐舰“捷运”号驶过,把它拖走,并把船上的部队接运过去。侧倾17  度的“美洲虎”号,终于慢慢地爬回多佛尔,从此退出了撤运工作。

            驱逐舰“手榴弹”号是5  月28  日凌晨奉命前去敦刻尔克参加救援工作的。它头一天运回1200  人,没有遭到什么攻击。第二天下午,“手榴弹”号再度泊在敦刻尔克,想赶快装满部队,尽快返回英格兰。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部队源源上了其他船,唯独“手榴弹”号一直空着。轮机长布朗有些捺不住性子:

            “怎么回事,船长?为什么没人上我们的船?”

            “不太清楚。听岸上人说,撤运工作即将结束,我们这条船留着搭载总参谋部的长官。不过辽未接到正式通知。”船长也是一脸的迷惘。

            整整一下午,“手榴弹”号冒着敌机的轰炸,停在堤旁,眼睁睁地看着其他船只来来往往。由于潮水太低,舰上的4.7  英寸主炮也无法使用。不过,尽管船上数人伤亡,但是船体尚未受到损害。

            然而,到下午4  点左右,施图卡轰炸机对东防波堤发起致命的攻击,4枚炸弹同时击中“手榴弹”号,两枚击中船尾,另一枚径直穿透驾驶台,在下面的油箱里炸开。布朗负伤倒地。在军医的帮助下,他爬上防波堤,身后,一大片火焰喷过甲板。

            水兵比尔·欧文碰巧在“手榴弹”号上。他的一个同伴在防波堤上负了伤,欧文把他弄到船上治疗。当他们在上甲板的一间小舱房里等待治疗时,一股强烈的气流把他们刮倒。一顶被烧得火红的钢盔疯狂地滚来,欧文及时闪开了。

            他设法把朋友弄回到防波堤上,但不得不把一个重伤军士留下。欧文答应回来救他,可是后来他无法履行诺言。码头指挥宫克劳斯顿中校听从了船长的建议,解缆弃船,让它漂流到远离防波堤的地方,以免堵塞码头。熊熊燃烧的“手榴弹”号漂进了港口的航道。如果它在这里下沉,情况会更糟糕。最后比尔上尉的一只拖网渔船把它拖开了。“手榴弹”号燃烧了几小时之后爆炸了,消失在一片蘑菇状的烟云之中。

            四处飞溅的弹片把停靠在防波堤旁边的“费内拉”号木轮船打得满身窟窿,英国皇家炮兵的炮手莫布雷·钱德勒却一点儿不在乎,他安详地坐在下甲板上抽烟。从一大早起他就按克劳斯顿的安排等候在长长的行列中,此刻他终于上了一只船,该是放松一下的时候了。这时有人从舷窗向外张望,发现防波堤似乎正在上升,但这是不可能的,那么一定是船只在下沉了。这个时候可不能再放松了。于是,钱德勒和他的同伴们又回到了防波堤上。

            防彼堤遭到猛炸和毁损,这条人们一度趋之若骛的突入海中的长臂,不再那么受人欢迎了。在防波堤尽头候船的士兵动摇了,又一窝蜂地回到陆上。克劳斯顿中校拔出左轮枪,拉上比尔上尉赶紧去对付这群人。

            “我们来这里是为了把你们送回联合王国的,”他沉着而坚定他说道,“我这里有6  颗子弹,我不是不会打枪的人。我后面的这位上尉枪怯更准。这两把枪可以处决你们当中的12  个人。”他停了一下,提高嗓门:“嗨,回到船上去!”

            士兵们又回转身,大部分人上了停在倒霉的“费内拉”号后面的“冠羽鹰”号。他们很熟悉这支木制的大轮船。在和平的日子里,它曾载着他们在泰晤士河上往返游览。上了这条船,差不多像是回到了国内。到下午6  时,甲板上塞了600  人,其中包括许多来自“手榴弹”号和“费内拉”号的浑身湿漉漉的幸存者。

            不幸的是,“冠羽鹰”号在沿海岸向东航行的途中,又遭到猛烈的空袭,最终在海岸边搁浅。那些死去的士兵想象不到,他们结束生命的地方,距离他们早晨出发的地方只有几百码。

            薄暮时空袭逐渐减少,海军中校克劳斯顿站在防波堤上悲哀地望去,海上一片凄惨的景象。剩下的船没有一只是完整的,“费内拉”号和“卡尔维”号都在它们的泊位上沉没,其余的船全开走了——有的走向毁灭,有的满载部队回到了英国。轰炸和炮击都已过去,只有儿只被逃走的主人所遗弃的狗可怜地徘徊在岸边,不时地发出吠叫声。克劳斯顿露出一丝苦笑,他听人说,“法国的一半犬类居民”已经参加了英国远证军。的确如此.有些狗偷偷登上运输船,但更多的狗不得不被丢弃在海滩。

            防波堤的情景更是惨不忍睹,到处是断垣残壁,坑坑洼洼,但并非全由炸弹造成。空袭时,至少有两条英国船为躲避炸弹而进行猛烈机动时撞坏了走道。克劳斯顿不得不用门板、舱盖和厚木板把缺口连接起来。

            此刻,发电机房的参谋人员并不知道这些悲惨的事件。他们只知道撤退正在顺利地进行,“接近最高效率”。下午6  时25  分,他们收到在空袭高潮时到达敦刻尔克的驱逐舰“军刀”号发来的电报,报告说由于持续轰炸,“目前不可能运载更多的部队”。下午7  时又接到在敦刻尔克的海军中校达夫打来的直线电话,证明港口已完全阻塞,整个撤退工作必须从海滩上进行。

            由于空袭已使通讯系统陷于混乱,拉姆齐一直未能进一步证实港口被阻塞的消息。为保险起见,他命令所有运送人员的船只不要靠近港口,暂留在东海滩外。

            午夜仍无来自敦刻尔克的消息,拉姆齐遂派驱逐舰“征服者”号前去查看。30  日清晨5  时51  分,佳音传来:“敦刻尔克港的人口能用。东防波堤向外的一边有障碍物。”

            这一信息立即传播给救援舰队,但一整夜已经过去了。在这个宝贵的黑夜中,海上平静,未出现敌人的干扰,但是多佛尔只派出4  只拖网渔船和1只快艇。几天后坦南特海军上校批评说:“许多机会错过了。要是有很多船只前来,很可能已装走了1.5  万名士兵。”

            尽管如此,29  日一天,船队共运走4.7  万余名联军官兵。

            与此同时,一直保卫撤离走廊的英国远证军各战斗师和法军部队也开始进入走廊,向海滩环形阵地开进。

            第3  师指挥部设在比利时西弗菜特伦的一个修道院里。在撤走之前,蒙哥马利将军请修道院院长拉斐尔·霍特神父为他隐藏几件个人物品:一箱私人文件和他钟爱的一只午餐篮子。神父把这些东西用砖砌在修道院的一堵墙内,因为蒙哥马利在驾车驶离时答应,以后他会来把每件东西取走的。

            在敦刻尔克以南15  英里的一个小村庄,第5  格洛斯待营的残部于5  月29  日午夜后不久集合在一个果园里准备撤退。这些被包围了两于已筋疲力尽的人,看来撤退时不可能不被敌人觉察。庆幸的是,德国人也疲倦不堪,当已克斯顿中校率领一队人沿河床向北走时,敌人并无反应。他们不仅溜过了德国人的防线,途中还抓获了3  名俘虏。第二干早上,他们终于跌跌撞撞地进入邦伯克,回到联军控制的地区。

            固守敦刻尔克以南19  英里的卡塞尔城的士兵们也试图回到海边。在无数联军部队涌往撤离走廊时,他们挡注了德军的前进达3  天之久。现在,他们终于奉命后撤,但已为时太晚。德军已经逐渐渗入城镇所在的小山周围。5月29  日晨,他们被包围了。

            指挥驻防军队的萨默塞特准将决定当晚突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