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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郑奇嗤的一笑:“活该。”

            黄捕头一看老疯头的身手,实在是见所未见,急忙打一手势,带人慌忙出门,将王士则扶起。那王士则直挺挺的,扶起来也是一根直棍,口中却能讲话,埋怨道:“黄捕头,你没见我被臭叫花子摔出来么?你身为捕头,太白酒楼跑进叫花子滋事你如何不管?”

            黄捕头苦笑道:“黄某职位卑微,武功又低,王将军都管不了的事,黄某哪有本事管?”

            王士则骂道:“这臭老叫花子,老子和你没完。”

            不知何时,眼边又站着一个老叫花子,嘻嘻而笑,也不打话,伸手一抓,又将王士则抓起,抛向门内,摔在厅中地上。跟着那些神策军士、黄捕头及手下兄弟纷纷被摔向门内。这老叫花子只是随手一抓便抓住一人,内力到处,那些人穴道皆被封住,只听“哎哟”之声连绵不绝。

            门内老疯头已坐在原先王士则的座上,随手拿起盘中吃剩的鸡腿乱啃,杯中吃剩的酒去喝,眼见王士则一干人又扑通通摔进门来,怒不可遏,腾身过去,一脚一个,踢出门去。

            门外那老叫花子也不肯罢休,老疯头踢出去,他便踢进来,兴致十足。只是这一下,王士则等人却倒足大霉,来回被踢了十几次,摔得头晕眼花。更可气的是这两个老叫花子踢来踢去,竟用力恰倒好处,每次都堆成一堆,一个压着一个。踢进门去是王士则垫底,踢出门去是另一神策军士垫底,那些捕快夹在中间,似乎颇受优待。

            二人踢了十几个来回,依旧兴致勃勃,毫无罢脚之象,惊动了酒楼内外的酒客行人,纷纷围观。那些神策军士历来骄横跋扈,此番被两个老叫花子折腾,当真大快人心。

            唐宁见门外的老叫花子兴致勃勃,想起王士则本是个无行浪子,有心让他多吃些苦头,是以一直不出声劝阻。此刻见两老者越踢越有精神,倒象是一定要比出个高低来,如此踢下去,非出人命不可,忙叫道:“嬴老前辈,快请进来喝酒。”

            门外的老叫花子听到唐宁呼叫,这才作罢,不再向门里踢,而是照每人腰眼一脚,踢出丈外,那些人被踢在空中,手忙脚乱,这才知道穴道已解。

            老叫花子哈哈大笑,跨进门来道:“小举人,是你在叫我么?”

            唐宁忙上前行礼,老叫花子笑道:“你用不着行这些婆婆妈妈的礼节,要是真的想孝敬我老叫花子,就陪我下几盘棋。”唐宁笑道:“晚辈一定陪,一定陪。”

            韩公文与郑奇见唐宁执礼甚恭,心知是江湖前辈,也上前来见礼。老叫花子不耐烦道:“哪里来的两个阔少爷,老叫花子跟你们没交情。老叫花子一辈子讨饭没少受富人的鸟气。小举人,你怎么不学好,却和这些阔少爷厮混?”韩公文和郑奇进退不得,尴尬万分。

            唐宁忙道:“前辈莫要见怪,此二位是我少时同窗好友,虽出身富贵,却非浮浪无行之辈。”

            老叫花子哼了一声,脸色依然不豫。唐宁灵机一动,想起韩公文和郑奇都是会下棋的,忙道:“老前辈,我这两位好友都是会棋之人。”

            老叫花子眼睛一亮,登时笑容满面道:“要是会棋,就坏不到哪里去。”大约嗜物成癖者皆有此疾,一遇有相同喜好之人,便欣然引为知己,至于那人是正是邪也就不多理会了。

            韩公文道:“请前辈与我们共饮如何?”老叫花子道:“叫花子怎能上得台席,小举人随便赏几口酒就是了。”

            唐宁忙道不敢,叫小二取两壶酒,一壶给老叫花子,另一壶给老疯头。韩公文吩咐小二另备几样小菜,老叫花子挥手止住道:“那边满桌剩菜,还不够老叫花子两个人吃么?”去那边桌上挑两碟剩菜,从怀中取出一张荷叶包了去,依旧出门坐在街边吃喝。

            唐宁忙出门道:“晚辈来陪前辈喝酒。”他看到老叫花子坐在街边,自己若坐在酒楼里,心下不安。

            老疯头已喝了半壶酒,眼神开始发直,跑到门外盯着老叫花子道:“你,你,你是谁?”

            老叫花子笑道:“我是叫花子的祖宗。”老疯头道:“你是叫花子的祖宗,那,那我是谁?”老叫花子笑道:“你是叫花子。”老疯头道:“那,那你就是我祖宗?”老叫花子笑道:“我是你祖宗。”老疯头虽然时疯时癫,但又不傻,登时脖子一梗:“我是你祖宗。”老叫花子也叉腰对骂,非要争出谁是谁祖宗不行。

            唐宁忙劝阻道:“两位前辈,不要吵了,二位都是叫花子的祖宗。”老叫花子也是脖子一梗:“不行。天下只有一个叫花子祖宗,就是我‘包赢不亏’。”

            老疯头伸手便来扭老叫花子的手臂,老叫花子自然不甘示弱,也伸手揪住老疯头。

            二人都是绝顶高手,此刻不用功夫,只扭来扭去,如同泼皮打架,一个个脸涨得通红,气鼓鼓的要将对手按倒。

            唐宁急道:“嬴前辈,老疯头神智不清,你怎能如此欺负他。再不罢手,今后我不和你下棋了。”老叫花子果然害怕,双手一抖,将老疯头震开,哈哈大笑。

            老疯头双眼迷蒙,盯着唐宁道:“你是谁?”

            唐宁道:“晚辈唐宁。”老疯头道:“你认识我?知,知道我叫老疯头?”唐宁点头道:“晚辈与前辈有一面之缘。”他没有将骊山大会中算作一次,那次老疯头或许就没看见他。老疯头疑惑道:“你,你甚么时,时候见过我?”

            唐宁道:“那是在华山。”话音未落,已见老疯头眼露凶光,心知不妙,忙向老叫花子身后躲去。

            老疯头一声怒吼:“华山派的小贼。”哪容唐宁闪避,一出手便点中唐宁肩窝。老叫花子眼见不妙,伸手欲阻挡,已是来不及,忙急出一指点向老疯头的曲池穴。老疯头身子一转,已然避开。转眼之间,二人已交手十多招,老疯头要抓唐宁总是被老叫花子逼住,而老叫花子也腾不出手给唐宁解穴。

            唐宁直挺挺站在中间,只见两位如穿花蝴蝶,忽而到了眼前,忽而有转到身后,骤来骤去,迅捷无比,偶尔左耳边擦过一拳,偶尔右眼边闪过一指,不由得他心中大惧。韩公文和郑奇早已拔剑守在一旁,但两大高手相斗,他们哪里插的进去,弄不好还会误伤唐宁,只得在旁边干着急。

            郑奇叫道:“老疯头,唐大哥赏你酒喝,你却恩将仇报,好不要脸。”老疯头怒吼一声,一掌拍来。他愤怒已极,这一掌使上了八九成功力,那是足以开碑裂石,何况血肉之躯?老叫花子眼见郑奇不知深浅,这一掌要打中了,必死无疑,忙离开唐宁。

            郑奇伸剑格挡,但觉一股大力击向胸口,“苛察”一下,长剑被凌空震断,当真吓得面无人色,眼见是避无可避,幸被老叫花子一把拉住,平平滑开数尺。那掌力击向地面,蓬的一声,青砖俱碎,击出一个五尺方圆、两寸来深的坑来,这一掌若击中郑奇,还不是五脏尽碎,胸骨尽断?

            老疯头趁老叫花子援助郑奇,一回手一把抓起唐宁便飞奔而去。老叫花子紧追不舍,一前一后两只灰影迅速向北奔去,当真是快逾奔马,到了城墙跟前,那老疯头双脚交替,飞身而上,毫不停顿。老叫花子也是暗暗喝彩,他不知老疯头住在大上方,上下皆靠悬崖上两排石窝,城墙内侧略有倾斜,每层砖之间错出一寸多宽,原比大上方攀登更易。老叫花子一生自负轻功了得,此刻比起老疯头,也是自愧稍逊一筹。

            如此一路向北追逐,追出四十里时,老叫花子已知自己长力胜过老疯头,何况老疯头手里还提着一人。再下去不多时,老疯头速度已渐缓,老叫花子稍一用力便可追上,但唐宁在他手里,投鼠忌器,不敢过分逼近。

            再跑出上百里,天色已暗,不知到了何处。穿出一片树林,猛见前面火光冲天,隐隐有兵戈之声。到跟前时只见两队人马相斗,老疯头一时性发,将唐宁抛下,狂吼声中冲入战阵。

            老叫花子上前扶起唐宁,见他一路只是被长草划破了脸,并无大碍,穴道被封已有几个时辰,手足麻痹,不能移动,老叫花子便为他推宫过血。

            原本两队人马相斗,胜负已分,数十官兵将八九名黑衣人围在中心。那几名黑衣人武功虽高过官兵,却是寡不敌众,包围圈越来越小,那些黑衣人已是苦苦支撑,眼见不到一柱香工夫,便会被攻破。哪知老疯头冲入阵中,拳打脚踢,尽是针对官兵,转眼间已将十几名官兵打倒,非死即伤,无人接得住老疯头一击。这一下形势顿时逆转,官兵自顾不暇,哪里还顾得上那些黑衣人,溃逃之中被老疯头一路追杀,死伤惨重,那些黑衣人得此良机焉能不逃?

            唐宁眼看老疯头杀伤官兵,忙对老叫花子道:“前辈快去阻止。”老叫花子摇摇头道:“老叫花子从来不过问官府的事,今天的事情又不知道起因,也不知该帮哪一伙。反正这官兵老叫花子看不惯,无极帮的混蛋更不是好东西,管他谁死谁活。只不知那老疯子为啥专杀官兵?”

            唐宁道:“无极帮不是成德王承宗的下属么?割地拥兵,刺杀宰相,反叛朝廷,可是叛臣贼子。”

            老叫花子笑道:“大家都骂河北藩镇穷兵黩武,刻薄重赋,老百姓活不下去,老叫花子偏要感激他们呐。”

            唐宁奇道:“前辈何出此言!”老叫花子道:“他们盘剥越重,做叫花子的人就越多,老叫花子的徒子徒孙不就更多了么?”这话讲得十分苦涩,唐宁知他讲的是反话,心中也是暗暗难过。

            老叫花子道:“不过裴度与老叫花子倒有交情,无极帮的小子以后遇到老叫花子,也要让他们吃些苦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