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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唐宁也顾不得身体,便急急赶去见母亲。唐母见了儿子,欢喜之下倒落了不少泪,听儿子讲述这几年经历,又心疼又高兴,听他从军等等遭遇,十分担心,教儿子莫习武了,还是安心读书考进士吧。

            唐父倒不以为然,道:“人生各有际遇,只需随缘,不可强求。宁儿已中了举人,再要考进士,一看才气,二看有无人推荐,再死读书已无大用了。明经礼科等杂科及第,我不愿为,恐怕宁儿也是不愿。宁儿既有缘习武,也是他的造化,况且一年多来也为国家略尽绵力,胜似百无一用的书生啊,儿子已大,就由他去吧。”

            唐母埋怨道:“总是你不肯回家留个信息,倒叫宁儿翻山越岭找我们。”

            唐父笑道:“若在家中留下字条,告诉所有人唐某身在何处,那还叫隐居么?”

            唐母笑道:“总是你有道理。”

            唐宁道:“儿在翠华山找过两次,万想不到父母却在太乙村中。”

            唐父笑道:“连我儿都寻不到。不就是真的隐居了?”

            唐宁见了父母,心情好了,病也不治而愈,静坐吐纳两日,也便康复。这日问起父亲隐居经过,唐父道:“原本我也想到深山隐居,到得山中,却遇见许多隐者,真假掺杂,鱼目混珠,后来便到太乙村来开了一个私塾,教教村中孩子读书。”

            唐宁六年多第一次与父母团聚,开心非常,便如幼时一般承欢父母膝下,寸步不离。待过了年关,唐母道:“我儿离去之日,头上还梳着两个总角,如今二十岁已成人了,也该行冠礼了。”便请胖大道士为唐宁主持冠礼,唐宁卸去方巾换上高冠,再加一袭新衣。果然是人靠衣装,唐宁相貌平平,换装之后,倒显得英俊不少。唐父又为唐宁取一个表字“安之”。

            到了上元节,唐宁感念韩公文孤身在长安,便唤父母一起到韩府,也好观赏灯会。多年来战事不断,皇上连每年的元旦朝会都取消了,今年平定淮西,天下同庆,宫中举行盛会,百姓也都张灯结彩,欢庆太平。

            唐父唐母心喜清静,便不去了。太乙门中倒有几个无家可归的,央求师父恩准进城。胖大道士经不起这几个弟子央求,便许了他们随唐宁前去。韩湘子本是韩愈侄孙,在长安有家的,但他修道出家之意甚坚,自出家门再不曾回去过。

            唐宁所带五个太乙门弟子,年纪都比他小。唐宁并未入门,这些人也唤他师兄,今日入城赏灯会友,便让他们去下道袍,换了便装,将剑包裹停当。

            五名太乙门弟子中便有那日在太乙宫门口发现唐宁的小姑娘,名唤杜颖,年纪最小,却最是机灵漂亮,笑语嫣然善于应对,专门负责应对香客,唐宁心想这小杜颖却好与郑奇做一对儿。杜颖尚未及笄,一路蹦蹦跳跳走在最前,一些看不出日常迎送宾客的老练,走到城门口向那守城的官军甜甜一笑,大家便顺利进了城。

            此夜举城同欢,金吾不禁,城门口虽有官军把守检查,一入城门就无人管了。唐宁怕经过阿元家米店会睹物伤怀,此次不走明德门朱雀大街,却从偏东的启夏门入城,一路北上便到靖安里。这条路日常并不热闹,今夜却是灯火通明,人声鼎沸,无数车马向北到南内兴庆宫去,宫中盛会,举行蹴鞠、角抵大赛,京城中凡六品以上官员,四品以上家眷皆可入宫。

            韩公文父亲是一品高官,他自己虽是人质,也算五品闲差,有资格进宫。唐宁担心韩公文先一步入宫去,忙加快脚步,到了韩府,韩公文倒是未入宫,令唐宁讶异的是短短十几日工夫,韩公文居然娶妻,唐宁走时一些征兆也没有。

            韩公文道:“莫说你不知,我也不知呢。除夕日父亲派人送来银两物事来,说为我聘下段员外郎家次女,年关一过便为我成婚,前后不过十日呢。”

            唐宁笑道:“今后韩大哥有娇妻管着,再不能与我们半夜爬大雁塔了。”

            韩公文也见唐宁改了装束,行过冠礼,问知他找到父母,也为他高兴,笑道:“唐兄弟也成人了,娶妻也是不远的事。”唐宁想起阿元,打心里生痛。

            唐宁将五名太乙门弟子一一向韩公文引见,两名男弟子刘玄清、王玄明,三名女弟子赵玄静、邱玄玉、杜玄颖,与华山派相同,也是以玄字排辈。盛唐之后为避玄宗讳,将玄字皆改为元字,太乙华山道家门派,哪管这些?不过与官府缙绅打交道时还是要读作元,或者以俗名相称,这几人的俗名便是中间除一玄字。

            唐宁见过韩公文的新婚妻子,也是端庄知礼的大家闺秀。唐宁不愿打扰他们新婚燕尔,便告辞出门,与那五人向北到皇城东南角,再折向东行。

            一路之上已看过不少灯,但与平康、崇仁、胜业三坊相比,却是小巫见大巫。平康崇仁是梨园倡伎汇聚之地,声色之场,这里的灯千姿百态,巧夺天工。杜颖细细数来,起码有四十几种,甚么狮子灯、绣球灯、走马灯、荷花灯、金鱼灯、双龙灯等等,叫得上名字的只有少数,有几只灯上写着谜语。

            唐宁走到一个金鱼灯前,看那灯谜,上面写着“二形一体,四支八头。五八一八,飞泉仰流。”便笑道:“这是个井字。”又指另外两个灯道:“这个是龟字,这个是土字。”

            杜颖拍手笑道:“唐师兄好聪明。”唐宁笑道:“这是南朝鲍参军写的三个字谜,书上都有的,是个老谜了。”又看一处诗谜,写着“丑虽有足,甲不全身,见君无口,知伊小人。”唐宁笑一笑,对杜颖道:“杜师妹,你来猜猜看。”杜颖歪头想了想道:“是个尹字。”

            唐宁笑道:“正是。”抬头却见不远处有一女子向他看来,正是阿元,想不到上元观灯,却在街上碰见。

            阿元由家人陪着赏灯,却见一人似是唐宁,虽然换了装,细看果然便是,却见他正与一名美貌少女同行谈笑,心道:“我为你伤心,你却马上有了新欢,对我薄幸如此。”扭头便去。唐宁见她神色,知她误会,吩咐太乙门弟子稍等,去追阿元。人流如潮,挤了几下,似乎见到阿元的脸在人群中一闪,便不见了。

            唐宁再向前挤,猛然从兴庆宫一方传来呐喊之声,人群迅速向路旁闪避。只见一名和尚左右双手各抓一个孩童,后面官兵呐喊追赶。

            那和尚正是圆通,他双手抓的分别是皇上的幼子李忱和太子的幼子李瀍,那李瀍只有四岁,吓得哇哇大哭,李忱虽也只十岁,却极镇定。

            今夜兴庆宫盛会,几个小王子正在玩耍,太子的次子李涵年纪倒比叔叔李忱还大一岁,两个小孩玩得投机,李瀍年幼,跟着哥哥不放。

            不想圆通潜进宫来。他原准备到平卢投李师道,却一路被人追杀,到了长安才将那人甩开。他想一不做,二不休,趁上元夜混乱,入宫刺杀皇上,好叫天下大乱,待入了宫,皇上没遇见,却见三个小王子嬉戏,身旁只有些太监宫女,便将两个小一点的抓了。

            宫中侍卫禁军呼喝追来,圆通见街上人多,奔跑不开,官军紧追不舍,眼看将要追上。圆通向上急纵,在人头上一踏,冲上街边房顶,拔腿便跑,官军投鼠忌器,怕伤到两位王子,不敢用箭和暗器,只有几名功夫较好的侍卫追上房顶,也是被越甩越远。

            圆通眼看将要逃脱,猛见前面房顶多了一人,拦住去路。圆通细看,认得是唐宁,咬牙切齿道:“好小子,你几次三番坏我大事,今天佛爷便超度了你。”将两个小王子抛在瓦面上,双掌来取唐宁。那两个小王子站在房顶,一动不敢动,李瀍依然吓得大哭。

            唐宁一错身,用老疯头所授拳脚相应,他拳脚怪异,圆通竟被逼得连连后退。上次圆通伏击唐宁,二人曾经交手,虽然在黑暗之中,但也算知晓一些唐宁的路数,不料此番依旧不能适应。更兼唐宁内力见长,拳掌威势大胜从前。

            圆通不禁“咦”得一声,骂道:“臭小子,几天不见,又长本事了。”去年四至七月间淮西洪水,唐宁便趁此空闲勤练拳脚,老疯头的拳脚与众不同,只求实用,没有套路,圆通哪里知晓,还在研究唐宁出招理路。

            官军已将此房团团围定,街上百姓何止上万,为唐宁齐声喝彩。

            圆通有后顾之忧,加上唐宁出招怪异,一时被迫得手忙脚乱,他毕竟老于江湖,遇事不乱,静下心来,唐宁便不是对手,几次差些便被圆通击中,几名侍卫逡巡不敢上前。

            太乙门刘玄清王玄明见唐宁势危,也纵上房去,那些官军迟疑一下,不曾放箭。唐宁见二人上来,忙道:“两位师弟,先将两个小孩救下。”他也不知那两个小该是谁。

            刘玄清王玄明各自抱了一个,圆通见前功尽弃,哪里肯放?一掌拍向刘玄清后心。唐宁箫剑出手,一剑直刺圆通后心,圆通知道那剑厉害,只得回身自保。刘玄清王玄明纵下房去,将二位王子交给官军,翻身又上房去。

            唐宁左手箫右手剑,攻势凌厉,圆通不觉暗暗叫苦,想不到这小子功夫精进如此,虽然比自己尚差一些,但那柄削铁如泥的宝剑不能空手去接,左手铜箫冷不丁又朝自己身上穴道打来,认穴极准,也不可不防,没个两百招是拿不下这小子了。

            圆通见一时三刻拿不下唐宁,几次想突围又被这小子挡回,眼看刘玄清王玄明又纵上房来,这二人功夫稍差,却也不可大意。圆通狂吼一声,加大攻势,唐宁右手剑反迎上去,圆通右手曲起食中二指,弹向唐宁剑脊。唐宁顺势将剑一转,那圆通的手指便弹向了剑刃,若是平常刀剑,圆通自然不惧,无奈这是一把吹毛断发的宝剑,剑光所向,圆通立刻闪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