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后起床的“凤儿娘”,提着尿桶也去厕所,发现老公擦屁股用过的报纸上有一个伟大领袖的画像,虽然皱巴巴臭烘烘的,一时心血来潮,灵机一动,计上心来,说什么你无限忠于伟大领袖,竟然用伟大领袖的画像擦屁股,这不是现行反革命分子是什么?也是鬼迷心窍,法轮功的迷魂汤喝的多了,只想以此来打击男人的嚣张气焰,让老公从此听从自己的调遣,忘记了此事一旦传说出去,事件的严重性,把一片擦过屁股的有伟大领袖画像的碎报纸,拿给和自己同一派的政治指导员看,政治指导员看了后哼哼一声冷笑,真是有心插秧苗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好呀!看你还有什么话说,随将此事上报给乡政府,并传递到县造反派指挥部,一下子被造反派当作现行反革命分子的典型来抓,可怜的“凤儿爹”,被卷入政治旋涡,稀里糊涂地成了反革命分子关进监狱,在这里,受到了非人的折磨和各种酷刑拷打,阴森森地监牢,冰冷冷的水泥地,是一个英俊潇洒的韶华青年,一下子失去了活下去的欲望,活僵尸般等待着罪行的宣判。

        半年后实行革命大联合,红卫兵和造反派在无产阶级革命委员会的统一领导下,转瞬间又成了一家人,通过调查了解,“凤儿爹”祖宗三代都是贫农,况且本人也是共青团员,生产队队长,不经意的失误造成了严重后果,但可以改造好思想,重新做人的,最后给予宽大处理,谴送回乡接受贫下中农的监督改造。

        在监牢里餐风宿露的呆了九个月的“凤儿爹”,奄奄一息的拖曳着骨瘦如柴的躯体,神情呆滞的回到了自己的家,无论“凤儿娘”痛哭流涕的如何解释,但对生活失去信心的人,郁闷的什么感觉也没有了,郁郁寡欢的情结,诱发了食道癌病因的扩散,回家后不到一年,就无可奈何的离开了自己的妻儿,命归西天去寻找自己魂的静地去了。

        自从“凤儿爹”进入监牢到出狱逝世这近两年期间,“凤儿娘”就背负上了陷害丈夫,心肠毒辣的坏女人罪名、街坊邻居亲戚朋友,甚或娘家也和她断绝了往来关系,什么潘金莲现世,妲己重生的阴风冷雨,热潮讽刺像冰雹般砸向她来,反正无论怎么说,害死丈夫的罪名永远也洗刷不清了。

        丈夫死后,三个孩子还太小,社会环境、家庭环境,以及来自方方面面的压力,压的她呀,连死的勇气都没有了,就这样一个带着三个幼稚的孩子,一路走一路行的熬呀熬,像地富反坏分子一样,过着非人一般的生活,参加集体劳动,被分配最苦最累最脏的活,白天虽然忍受着痛苦的折磨,可到了夜晚,生产队分个粮,抑或是浇灌农田时,一个如花似玉,丰盈饱满的寡居妇女,随时都会受到村里那些不三不四光棍汉的侵袭,所以无论刮风下雨,每次夜间外出,总是带着自己还不暗世事的儿子为自己壮胆。有人为她提亲续婚,可人家到村里了解情况,是一个曾经害死过丈夫的人,再也没人敢和她成亲了,再则,她又带着三个要吃饭的口,谁愿意受累受罪的负担吗,就这样一天天一年年拖泥带水拖儿带女的拖曳着,儿女们看到母亲为了自己受苦受累,没黑没白的养育自己,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自知自己不如人的孩子,在上学读书方面就格外用心,格外刻苦努力,也是父母亲遗传基因的缘故,沉默寡言的一门心思就是用在学习上,高中毕业也正好赶上恢复高考,参加高考,个个都被录取到理想的院校。

        母亲为了儿女的学业,忍受着非人的折磨,拉起了架子车,走村窜巷的做起了收破烂生计,从中赚钱供给儿女生活的费用,直到三个儿女都大学毕业参加工作。这时的母亲也已是五十多岁的老妪了,柔弱的躯体和揉碎的心,如散架的马车,产生了追随孩子他爹的愿望,到阴间去,到孩子他爹身边去,去重新悔过做人,让自己的灵魂在洁净中得到慰藉。

        孩子们长大了,也知道了母亲当年无心的、无知的一句话给自己造成一生的痛苦,这不是母亲的过错,应该是社会的责任,是不正常的政治迫害所造成的,母亲一个没有文化的乡间妇人,知道什么呢?她是没有过错的,可她几十年来为了儿女的长大成人,饱受了太多的人生艰辛,付出了一生的心血,让母亲离开那伤心落泪的地方,随合资在城区给母亲购置了一套商品房,让母亲在新的环境下生活。

        如今的“凤儿娘”,风雨飘摇的也渡过了人生最艰难困苦的岁月,六十多岁的老妪,孑然一身的独守着一座空荡荡房屋,每当夜深人静之时,思念的痛苦都会在心灵深处矇发,自责的痛楚总是煎熬着身心,无知的她,那里知道,这一切的一切,都不是她的过错,是我们这个社会的幼稚问题,自己只不过是成千上万为此而受害者中的一员,能怪罪我们自己吗?难倒真的是自己错了吗?不是的,真的不是的,应该是社会之责!

        行者龙作于2007.7。30

        正文  凤儿娘

        (二)“凤儿娘”的爱

        苦命的“凤儿娘”,由于早年间一句不经意的话和无知的傻瓜言行,害了丈夫年青的生命,也毁掉了自己一生,使自己如漂浮于苦海中一叶无助的孤舟,风雨飘摇在茫茫人海中孤军奋争了几十春秋,如今人老了,心也老了,茫茫黑夜,寂静的空虚中,曾有的炽热欲望和幽幽欲火,也被惨淡的岁月消磨的几乎什么也没有了。

        记得“凤儿爹”去世几年后,孩子们陆续入学,进入村落的学堂学习,人常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早懂事,自知之明感是“凤儿”姊妹几个在学业上就格外刻苦努力、力求上进,所以也深得老师喜爱,同学们青睐,村民们的好评,做娘亲的虽然自己受苦受累,被村民瞧不起,可儿女们的争气,也是自己心灵上得到一些慰藉。

        记得孩子升入初中那一年,有一天中午忽然下起了飘泊大雨,孩子们上学去时都没有拿雨具,做娘的心急火燎地在家里打转悠,怕孩子们放学在回家路上淋雨生病,就拿起雨具,给孩子送到学校,看到孩子正在聚精会神的听讲,也不好意思打扰,就站立在房檐下避雨,正好被“凤儿”的班主任老师看到,邀请她去自己的办公室等待。自从“凤儿她爹”去世后,自卑感的阴影始终缠绕着“凤儿娘”的心灵,从不敢正面对视男性,也不敢和男性单独呆在一起,生怕不明就里的人说三道四,但“凤儿”老师的坦诚和热情,是“凤儿娘”心灵深处洋溢出温馨的暖意,除了感激他对孩子无微不至的关爱,还有他对自己不幸遭遇的理解,是自己在茫然中感到释然。

        从谈话中她知道英俊潇洒的老师,原来竟然和自己已去世的孩子她爹是曾经的同学,而且在城区求学三年中结下了深厚的友谊,中学毕业后,孩子她爹回乡务农,他却继续升入大学就读,在大鸣大放的年代里,跟随着激进的青年,在学校组织的生活会上,向组织提出自己对一些生活问题的建议和意见,被当权者扣压上右派分子的帽子,由于意见属于范范一般的问题,后来又被平反摘掉右派分子的帽子,可那个年代的中国大地,被划定为敌人的,除了地富反坏右,叛徒特务走以外,还有一项罪名叫“摘帽右派”,说不是敌人,可还是同敌人同等待遇,所以他毕业后劳动改造了几年思想,就被分配到“凤儿”所在的乡村任教来,在那阶级斗争空前高涨的年代,像他这样的人,只有规规矩矩做人,那敢乱说乱动呢?三十好几的英俊小伙,竟然寻找了一个文盲、多病、半残疾人做老婆,夫妻间也没有什么情感和共同语言,就是为了人性的本能和能有个传宗接代的后人。说真实话,那时节,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人人都有悲伤的事,一来二去,在孩子们的牵连下,来往的多了,彼此之间也就相互了解的多了,共同的悲伤是他们之间有了共同的语言,从心灵深处感觉到被人理解的幸福,可“凤儿娘”知道“凤儿老师”是有家有室的人,也就把自己深深地爱意埋藏在心里。后来孩子们长大成人,一个个都升入高一级学校又都参加了工作,政治风标也转向了,老师就调回自己的家乡任教去了,分别后的俩个人也就再没有往来。

        转眼间一晃就是几十年,“凤儿娘”也已是六十四岁的老妪了,“凤儿老师”也早已退休回家,前几年老师的老伴儿也因心力衰竭去世,留下孤独的“凤儿”老师,闲暇无事时就帮助儿子做些家务劳动,看管孙子了。

        在一个风平浪静、春光明媚的日子,“凤儿老师”赶往城里办事,顺便去商行来取自己的退休金,取出退休金后,去老孙家羊肉泡馍馆吃了一大碗羊肉泡馍,然后悠然自得的去中心广场散心解闷,无意间碰到了也在这里休闲的“凤儿娘”,久违的两人四目相对,百感交集,积蓄在心的几多话语不知从何谈起,悲欢的泪水中,各自叙说起自己多年的往事,了解到对方目下的状况,数说他们生活的艰难,感叹偌大一个房间,整天出进都是一个人,孤独和寂寞让人感觉生不如死,特别是乏困或者是生病时的无助,多么希望有一个能帮助自己释放心灵深处的郁闷,陪自己于夜深人静时说说心里话的伴,俩人本来曾经都互有爱慕之意,在广场花丛下,掏心窝子互数起衷肠来,中午,“凤儿娘”又邀请“凤儿”老师去她家,为他炒了几个菜,拿出儿女珍藏在家里的好酒,热心的招待起了“凤儿”老师,几十年来,俩人都感到今天才是自己一生中最幸福的一天,都感觉有说不完的知心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