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而言，问问题的人心中都有一套标准答案，可是太后却没有露出半点相关的意思来。
甚至还提起了丞相之女从前的回答。
太后是个老油条了，滑的很。
就算是提起了之前别人的回答，也看不出她对于别人的回答究竟是不是满意。
但顾沉暮猜测应该是不满意的，否则怎么会继续问别人同一个问题。
在听到问题之后，她心里其实就有了一个答案，但是如果要讨得太后欢心，这个答案很有可能是不行的。
思量片刻之后，决定引据经典，先从过去的一些案例谈起。
“男女的分别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是根据体力的差别被分配了不同的工作。”
“在很久远的以前，其实是女子当家，女子所生出的孩子没有父亲，不认父亲，只认母亲。因为女子负担的是生产的工作，只有女子才能够生产繁育下一代。对于一个种族而言这是最重要的事情。”
“但是到了后来，男子的地位越来越高，逐渐变成了男子养家糊口，渐渐的地位就倒了回来。”
太后听了这些话，冷着脸哼了一声，“哀家从未在任何一本书籍之中看到过类似的言论，你又是从何听来的？从前竟然是女子当家作主号令男人？女戒女德当真半点没有吗？”
顾沉暮歪头想了想，还是决定稍微说一下。
“太后，您觉得人和动物有什么差别，是格外聪明一些，能够使用工具，能够编写书籍，能够识文断字？但是别的地方呢。”
“基于这一点来说，人类和动物没有差别，他们也会有自己的语言和交流方式，就是稍微笨了一点。”
“可是人类能够发展至今是靠一代一代的积累的，因为一代一代的积累，所以会越来越聪明，但是在没有积累的时候，便和动物没有任何差别，不过是世间动物的一种。”
太后脸色很是难看，又似乎有所感悟。
顾沉暮想着既然说了，便要彻底的说出来，与其给出一个没有任何价值的敷衍答案，倒不如顺着这个心思好好展示一下自己的观念。
之后无论能够相处与否，她都不想每一次在外人面前都是惺惺作态的。
“如果您观察，就会发现，除了人类这种自诩聪明的动物之外，很多的动物都是以雌性为主。如果雄性的力量和能力没有远超过雌性……自然就是以雌性为主。”
太后一下子接受了太多新奇的理念，偏偏听着是真的很有道理，就是一下子让人有些无法接受。
干净体面的太后，竟然被比作那些随处可见的肮脏野兽，甚至还说没有什么差别？这如何能让人接受！
可是不知为何，她却没有打断顾沉暮的话，或许也是确实对这种理念很好奇，也可能是想要等她说完了看笑话。
顾沉暮说的差不多了，口也渴了，给自己倒了一杯凉掉的水喝了润润嗓子：“接下来回归正题。”
“您觉得这世上仅仅只要求女子从一而终，却没有要求男子从一而终，是否公平？”
顾沉暮缓缓笑了，凭着心里的那点猜测，非常大胆的说出了足以让人骂一句大逆不道的话。
“如果将自己比作野兽，那无论是三妻四妾还是沾花惹草，不对妻子负责，那都是毫无挑剔的。毕竟他连人都不是了。”
“放肆！你这样说又将陛下置于何地！”太后急忙站起来和去。
因为经常有吃在念佛，她很少有这样激动的时候，这一下子差点没有直接摔倒在地上。
别的人也就不说了，皇上三宫六院那可都是寻常是，顾沉暮把话说的这样难听，根本就是在辱骂所有的皇帝，所有三妻四妾的人。
“可是有能力就能够想怎么找就怎么找，可以有很多很多的女人相伴左右，和禽兽有什么区别？”
“续弦不在此列，陛下能够三宫六院凭的是本事，而且其中也有些不得宣之于口的艰难，就算是禽兽也如同一山之王，乃是天下之主。”
顾沉暮说着走过去，把太后扶到座位上，将太后身边原本站着的人微微推开了一些，给太后轻轻揉按了几个穴道，让她好好缓缓。
“若是与之相反，能够克制住野性的人，便已经脱离了野兽的范畴，正确的思考和负担责任。”
她深深的看了太后一眼：“这世上所有的人都应该承担起属于自己的责任，也应该思考自己的立场和应当所为之事。”
“您是信佛的，自然知道这世上有十八层地狱，知道这世上还有一条轮回叫畜生道，有些人不愿承担责任，又不想好好做个人，下辈子天道好轮回，自然会让他们做回畜生的。”
太后缓缓平复了一下情绪，说不上是生气还是认同，“哀家没什么事情了，你继续回去坐着吧。”
顾沉暮说的很多话都大逆不道，如果太后有要整人的心，现在就应该把这些话捅出去，然后直接把人抓了下大狱，。
可是太后心中又有一个地方在肯定，她说的是对的。
虽然并不符合当下的观念，但确实非常有道理，连她也有些认同。
说到底，她能够问出这个问题，本身就是觉得……不公的。
这世道不公，男子三妻四妾，无论有怎样的花花心肠，都只会被人说一句为人风流，还会被人当做一桩风流韵事来说笑。
可是女子却要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男子只需要读书，女子却要学习琴棋书画，还要无才便是德！否则有半点不好，就能够被人踢出家门，指指点点。想留个清白名声几乎只能撞墙而死。
这世上有针对女子的七出之罪，却没见对男子的宠妻灭妾等行为有半点约束，就算是人人心知肚明，也最多就会有人稍微说两句不厚道。
太后捂住了心口，看着坐在下位的顾沉暮。
这会儿看着倒是乖巧老实了，低着头，乖得像是个木偶人一样。
“好了好了你走吧，哀家实在是不想看到你，有多远滚多远去！”
跟在太后身边多年的女官忍不住惊讶，急忙低下头去掩饰情绪。太后竟然没有生气，这是否说明她其实是认同。
再往下，却是不敢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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