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早已低垂，下了飞机顾非寒是用最快的速度赶回来的，三天时间，刚刚适应国外时差，现在又得倒国内时差，他已经三十多个小时没合眼，舟车劳顿几个字此刻用在他身上也再合适不过。
但即便如此，他身上依旧没有一丝狼狈。
出了顾安安的事情，白川在机场接到他的时候，几乎都不敢靠近。
认识二十多年，却还是第一次看见他这个模样，浑身上下都透着凛冽的浴血杀气。
下车前，顾非寒在车里坐了两分钟，等周遭气场没那么恐怖了才下车。
白川知道他这是怕吓到南栀……
结果还没来得及进门，就撞见这一幕。
白川一阵头大，心想这要有个你死我伤，连110都省的打了。
慕明朗这些年虽然过的荒唐，那也不过是他想过的荒唐。
此刻面对顾非寒那句质问，他抱着南栀也依旧没有要放手的意思，“你如果真的在乎她，这时候就不会只关心这个。”
顿了顿，眉间褶皱加深，“让开！她需要尽快就医！”
但谁也没想到顾非寒会真的让。
闻言，他连半点犹豫也没有的直接侧身，后背就这么靠到了旁边的门框上。
除了起初那个照面流露出的冷怒火气，顾非寒此刻更多却是漫不经心。
只是这却不代表他现在心情就有多好。
他扯唇嗤笑一声，再开口那甚至不算大的声音里却有雷霆万钧，“那就试试你有没有本事带她出这个门。”
这是他的地盘，门里门外，随着他这话说完，十多个训练有素的黑衣保镖便以慕明朗为中心将他包围起来。
“顾非寒你这是什么意思？”
一直没有说话的慕老太太也忍不住皱眉，“之前你轻信那些居心叵测的照片已经伤害过小栀一次，怎么？害她差点流产还不够，这次你是准备直接拖死她？”
但顾非寒也只是淡淡瞥她一眼，并不准备答她的话。
“顾非寒！”慕明朗一字一顿阴沉低吼，若不是抱着南栀撒不开手，他这会早就和这些个保镖干上了，“我再说一遍，叫你的人让开，她需要立刻就医！”
否则他不介意硬闯。
空气里弥散着一触即发的火药味。
剑拔弩张的恐怖氛围中，不知道从哪被财妈找到的安医生弱弱举手，“那个……你们可以先让我看看病人吗？”
南栀的确需要立刻就医，现成的医生就在这里，没有舍近求远的道理。
十分钟后。
安医生顶着巨大的压力给南栀做完检查，收了听诊器转身，她视线在顾非寒和慕明朗之间盘桓了一瞬，最后面对顾非寒，“顾太太只是一时情绪起伏太大所以才会昏厥，没什么太大问题，注意休息就好。”
闻言，顾非寒微抿着薄唇抬眼看财妈。
他没说话，那个眼神有问责的意思。
按理说，安安早上失踪，南栀情绪起伏可以理解，但刚事发的时候尚且能够强撑，没理由到这会才因为情绪起伏太大而昏厥。
除非又有什么事情打击到了她……
财妈也不是要推卸责任，只是觉得有必要让他知道慕老太太这一趟来其实帮了倒忙，“少奶奶之所以突然间情绪起伏太大，是因为慕老太太无意中说漏了嘴……少奶奶已经知道高漫秋死掉的消息了。”
慕老太太也没想到这个老妈子竟然当着她的面就把她给出卖了，一时间脸上也是有些挂不住。
“这么大的事情，谁想到你们会独独瞒着小栀？我也是看她一直呆呆看着手机这才……”
“白川，送客。”
慕老太太话说一半，顾非寒雷厉风行的嗓音将她给打断。
她还想说什么，白川已经走到跟前，“慕总、老太太，请。”
接二连三，慕老太太几时受到过这种冒犯？
她浑浊却充满了算计的眸子微微眯了下，在顾非寒身上停留几秒，冷笑，“顾总这个地方血腥气太重，确实不适合我这把老骨头多待，明朗，我们走！”
从刚刚将南栀放下让安医生检查，慕明朗就一直没有再说过话。
他甚至没再去看床上两眼紧闭的南栀，只是将南栀放下之后就一直在离床不远的地方安静站立，一身戾气尽散，好像不久前那个要在顾非寒手里抢人的不是他一样。
直到此刻，听到慕老太太这句话。
但他依旧没有过多反应，只是直接跨开长腿，一言不发的往外走。
周姨忙推着轮椅跟上。
房门外脚步声很快远去，房中陷入一片窒人沉默之中。
“你们也出去。”良久，一道沙哑嗓音将安静打破一瞬。
白川几个立刻会意，用最快的速度消失在房间里，走在最后头的财妈还帮忙关了门。
许是白天一场暴雨冲刷，今夜天空星星格外的多。
顾非寒站在落地窗边盯着远处天际看了许久，也似乎只是在走神。
许久他才转身回到床边，黑眸静静落在南栀脸上，一瞬间眸底幽深寂凉轰然坍塌，翻搅着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噬骨心疼。
————
夜色中一辆黑色林肯开出浅水湾，朝着慕家大宅方向过去。
车上正是慕家几个人。
气氛不算太好，被人强行‘送客’之后，慕老太太眼底阴冷狠戾就一直在疯狂生长朝外蔓延，就连一向对她十分尊敬的周姨，此刻也小心翼翼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车速十分缓慢，要顾及慕老太太的身体情况。
她如今一脸将死病气，身体肉眼可见的在消颓，老张在慕家当了二十多年的司机，这些天只要慕老太太用车，他就无时无刻不在担心自己的饭碗会不保。
不是别的……
而是慕老太太那个样子，他总觉自己只要稍有不慎，车子颠簸过大，都能叫她一命呜呼了去。
老张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注意前方路况，同时心中暗自祈祷这老太太以后能安心在家养病，少出来折腾她自个儿和别人。
“停车。”
车子行至半路，老张突然听到后座有人丢来俩字。
以为是慕老太太有所不适，所以叫停，但直到他下意识踩一脚刹车将车子停在了路边，才有些回过神来，刚刚那个声音是慕明朗。
这位祖宗近来怪事儿也做的不少。
老张心里苦水忒多，但也只敢憋在心里默默吐槽。
“你们先下车。”慕明朗又说。
老张和周姨面面相觑了下，知道慕明朗说的是他俩，前者直接去开车门，后者则是转头看了眼慕老太太，见她并没出言反对，这才也开了车门下去。
车上剩下慕明朗祖孙俩个。
“有什么话非得停在这半路上说？”
慕老太太率先开口，却不等慕明朗说话，她声音又继续，“明朗，奶奶这把老骨头没几天活头了，许多事在意或不在意它也就那样了，但你呢？这些年你心思没用在该用的地方，是准备一直这么荒唐下去，继续被顾非寒踩脚下？”
慕氏早已不复当年鼎盛，但慕老太太知道这不是因为慕明朗没能力，而是他压根就不想管。
“明朗，奶奶知道你还在怪奶奶当年换掉鉴定结果，可你怎么就不明白奶奶的用心良苦？当年你……”
“你今天是故意的？”
慕老太太苦口婆心，但显然慕明朗没有在听，这句话问的突然，直接打断她没说完的话。
乍一听这话问的有些没头没脑，但慕老太太什么人？
她稍一反应就知道慕明朗问的是什么，只是知道也当作不知，“明朗，奶奶不知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慕老太太精明，慕明朗也不是傻子。
看出她在装傻，懒得揭穿，只将那个问题又补充了下，“不久前，你是故意告诉她高漫秋死讯的。”
说是问题，其实却是肯定的语气。
装傻这事儿慕老太太不屑多做，何况再装傻也是没意义了。
慕明朗能信？
“明朗，奶奶这是在帮你。”
慕老太太神色高深，嘴角一抹弧度是说不上的诡异，显然她并不觉得这么做有什么不对。
“帮我？”慕明朗轻嗤一声，有些不屑。
她这么做有半点儿好处？
怎么算帮他？
“明朗，奶奶知道你对小栀的心。”
慕老太太嘴角笑意更浓，“只是以后养着别的男人的孩子你不膈应么？可惜……”
说到这，她停了声音，只是遗憾的叹了口气。
嫌南栀肚里孩子命大……
也或许今天这个刺激还不够。
慕明朗这些年行迹荒唐，不止一次被人骂过疯子，倒是此刻理解了那些人的想法，有了要骂这两个字的冲动。
所以她今天是去‘杀人’的！
“好吧明朗，奶奶承认当年换掉鉴定是奶奶对不起你，奶奶人之将死，总要做些弥补，你放不下的奶奶帮你抢回来，恶人、奶奶来做，以后十八层地狱奶奶也替你下，所以当年那事你就原谅奶奶好不好？”
她缓缓说着，倒当真是在舍己为人？
字字句句落在慕明朗耳中，他眼底讥诮更浓，蓦地，他神色一凝，突然沉声质问，“所以这次顾安安被绑架你是不是也有参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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